浅析《黄雀记》的意象化写作中命运的主题
2019-01-07韩京蓉
【摘要】在苏童的《黄雀記》中,采用丰富的意象、隐喻的手法展现了三个年轻人被捆绑的命运以及背后命运与社会变迁的微妙关系,揭示了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冷漠,看似荒诞实则符合常理,有着深刻的思想内涵。
【关键词】苏童;《黄雀记》;意象;命运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黄雀记讲述了一个在20世纪80年代的关于三个年轻人之间的故事。故事依旧发生在香椿树街,在这里,三个年轻人的命运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作品通过“保润的春天”“柳生的秋天”和“白小姐的夏天”三个部分来展开叙述,由三个命运多舛的青年和长寿的祖父的角度来展示了当时混乱的社会现实和社会背景下民众精神的贫乏与慌乱。苏童的作品以意象化为惯常,这部《黄雀记》也不例外。作品中存在着许多隐喻和转义,例如遗照、手电筒、阳伞、梦境、水塔、乌鸦、兔子、兔笼、老榆树、工人文化宫,还有贯穿全作品的绳子、香椿树街居民们始终提到的“魂“和在作品中未曾出现,但具有深层隐喻的黄雀。本文将从这些意象的角度出发,来谈谈苏童意象化的写作中命运的主题。
一、遗照与手电筒——仙女与祖父的命运回环
在“保润的春天”这一阙的开头部分叙述到:“在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祖父都要去拍照。”祖父年轻的时候曾经想要一了百了,但命运总是让他活了下来。对于他想要自杀的原因,他只是说了一句“一言难尽”。他对于生和死的态度似乎很漠然:既然死不了,那就活着吧,活一天就是赚一天。祖父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于是每年都要去拍一张新鲜的遗照,拍照的这天便是祖父的节日,他一定要去修整仪容,在正午时分出现在照相馆。但他的儿媳粟宝珍对于祖父这一习惯十分排斥,她认为拍遗照丢了他们全家的脸,便常常派保润在这天去阻碍爷爷,但却每次都无法成功。每年春天,保润也会去跑腿帮爷爷取回遗照。但也就是这年的春天,由于照相馆的失误,这两寸的黑白照片由白发苍苍的老人变成充满怒气的少女,似乎暗喻着未来的某个秘密。
丢了“魂”的祖父说他曾把祖先的尸骨藏在了一只手电筒里,但想不起来他究竟埋在哪个地方了。于是这便开始了他的挖掘之旅,他顺着别人的家门口的树挖,他的轨迹看起来似乎毫无章法,但却间接地展示了祖宗的家大业大——香椿树街的半条街几乎都曾是祖父的家产。祖父经历过“文革”年代,曾经的风波给祖父带来了不小的创伤,不仅是没了家产和祖宗的尸骨,祖父脑后的锯齿形的疤痕,听说是以前被红卫兵用煤炉钩砸出来的。这个疤痕也被认为是祖父灵魂的出口。而在作品的最后,仙女在保润家的天井里竟然找到了手电筒,仙女打开一探究竟,竟发现里面有两条尸骨,恐惧让她把手电筒扔进了河里,祖宗的尸骨便这样消失在河中。
二、阳伞与梦境——保润与仙女的认识之初
阳伞这个意象第一次出现是在保润的梦里。保润梦到她手持着阳伞忿忿地打量天空,似乎正以晴朗的天空为敌。阳伞针刮到了他的肩膀,他听到仙女对他说:去死吧。几天后他跟着父母去井亭医院,他果真看见了浅绿色的阳伞。两人第一次见面便产生了语言冲突,保润想起了自己的梦,那把浅绿色的阳伞和那无名的愤怒在保润眼前都变得生动立体起来。
梦境在这篇作品中似乎总是存在着预示和揭示的作用。在父母拆掉祖父房间的那一天,保润梦见了仙女,梦中的场景与后来二人见面的场景别无二致,但梦中的对话似乎揭示着未来二人的关系,仙女的愤怒通过梦境传递出来,有着一种命运的预兆感;保润第二次梦到仙女,是在二人去旱冰场之后,仙女始终未把那八十块钱还给保润。这天晚上,保润依旧梦到了仙女,仙女的面孔变成了云的面孔,他抱不住云,云被阻隔在窗外。即使在梦里他也能够意识到,那是少女抱不住的魂。梦里还有浅绿色的旱冰鞋,那双浅绿色的旱冰鞋轻盈地在一条巨毯上跳跃,别人都可以轻易地攀上巨毯,但保润却上不去。他想抓住、想抽走那块巨毯,但他的手却够不到。保润够不到巨毯,也够不到仙女。他得不到仙女的爱情,这种得不到让他愤怒,让他产生了毁灭的心理——在后来,保润捆绑住了仙女并且杀死了柳生。就在这个夜晚,保润的魂被她弄丢了。
三、兔子和兔笼——爱恋与温情
仙女有两只兔子,一只灰兔、一只白兔。仙女从小的生长环境和经历让她缺乏对他人的信任。两只兔子是她最好的朋友。最初白兔就叫小白,灰兔就叫小灰。等她上学了,便嫌弃这样的名字土气了,兔子的名字变成了玛丽、露丝、杰克、威廉。仙女对兔子的称呼显现了她从小的虚荣心。而仙女在与兔子玩耍时,也是她最少女、可爱而纯真的时候,那时的她,是卸去伪装和面具的她,兔子便是仙女最纯真的心灵的外化。因此,保润的偷窃和柳生的杀害,无异于在杀害仙女最后的纯真。
仙女和柳生两个人都不好过,而保润就像一道阴影,一根绳索,一双纯真悲伤的眼睛,一只残破的铁丝兔笼。他像一道阴影,无时不跟在两者的光鲜亮丽的生活背后;他像一根绳索,捆住了仙女的身体和灵魂;他像一双纯真悲伤的眼睛,注视着两者的种种交集和误会;他像一只残破的兔笼子,困住了仙女和柳生。[1]
四、水塔与乌鸦——青春的罪恶成殇
保润与柳生的第一次交心,是在保润偷走了仙女的兔子后。柳生撞见了这一行为,二人选择水塔这一“绝妙”的地点来安置这两只兔子。保润在这里捆了仙女,柳生在这里强奸了仙女。水塔是三人被捆绑的命运开始的地方,是罪恶的开端,今后他们无论怎样逃脱都逃脱不了水塔这个幽暗的记忆。
水塔是仙女的纪念碑。水塔一次次在仙女的命运里出现,她在这里被捆绑、被强奸,留下了不堪回首的过去。十年后,水塔又变成郑先生的香火庙,并在这里与保润清帐。红脸婴儿出生后,她不得不住在了水塔里。
水塔不仅丰富了小说的内涵、表现出其特有的功能,也是苏童小说诗意刻画的一种体现。水塔的外在形象与描写水塔的语言都体现出水塔迷蒙的氛围、浪漫的色彩、或隐或显的哲理性,这正是苏童小说创作所追求的美学格调。[2]
五、绳子——秩序、纠缠、与束缚
绳索这一灵动的意象,在苏童早期小说中便晃动了它的魅影。早在小说《把你的脚捆起来》中,苏童便写到一个父亲为了将儿子留在自己身边,放言要将儿子的脚捆起来,绳索在这里便具有捆绑和束缚的含义。在《黄雀记》中,这条“绳索”应运而生,以更加深刻、意蕴、灵动的姿态出现在文本中。[3]
绳子代表着秩序:捆住病人,病人就无法逃脱。祖父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祖父从一开始的反抗到挣扎,到最后的驯顺。绳子貌似很“管用”,病人不再可以到处乱跑。它使井亭医院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也让保润得到了院长的赞赏。
绳子代表着束缚:绳子不仅捆绑住了祖父的自由,也捆绑住了仙女,从而导致她的命运悲剧。捆绑住了保润,保润含冤入狱,失去了人身自由,也捆绑住了柳生,柳生的今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来赎罪。绳子的束缚或来自于他人,或来自于自身,或来自于命运,它终究是无法挣脱的,带有着宿命论的色彩。
绳子代表着缠绕:绳子的结扣也是保润、仙女和柳生的结扣。命运将三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三人之间的纠缠总是无法厘清。
绳子代表着命运:绳子也可以是他们无法挣脱的命运。仙女一直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渴望更好的生活,却最终却还是回到了井亭医院。保润出狱后与二人和解,却由于冲动杀死了柳生。柳生企图用各种方式补偿保润和仙女,夹着尾巴做人,但还是无法救赎自己。
六、魂——荒诞的行为与惶惑的精神
“魂”是《黄雀记》是最为重要,也是贯穿全文的意象。故事的开头便写到祖父的魂从他后脑勺那块锯齿形的疤痕逃走了,祖父也因寻找装有祖宗尸骨的手电筒而不断地挖坑这一怪异举动被送进了井亭医院。而保润、仙女、柳生、绍兴奶奶、小美及保润的父亲等人,这些香椿树街的居民们的“魂”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丢失,从他们的身上也可以看出“丢魂”的现象。
“魂”原本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常指人的精神或神志。《黄雀记》中的“丢魂”现象, 大多表现为人物魂不守舍、 行为怪诞、疯狂以及对金钱或其他事物的狂热追求。[4]在《黄雀记》中,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着“丢魂”的表现,丢了“魂”的他们做着荒诞不经的事情,展现着在经济开放初期民众普遍的惶惑心理。人们此时精神荒凉,生存维度单一,苏童则对这一时期民众的生存窘境进行了强有力的批判。
七、结语
《黄雀记》中丰富而离奇的意象各有特色,在作品中焕发着不同的光芒,耐人寻味,值得探究。而作品正是通过这些意象,用荒诞的手法来表达人性的怯懦、自私与冷漠,阐述着在那个时代中人们的慌乱不安与尴尬处境。人们在作品中不断地“寻魂”,也是在生命中不断地渴望觉醒。
参考文献:
[1].潘晶婧.《梦境显情,鸦兔示命——苏童《黄雀记》中的意象分析》[J].《蘇童《黄雀记》研究》2018.
[2].张素梅,王巧玲.《空间如何成为诗学——论《黄雀记》中的水塔意象》[J].《小说论丛》2018.
[3].阚玉篇.《论《黄雀记》的隐喻式写作》[J].《百年新诗经典导读》2016.
[4].鲁静.《“丢魂”的时代和无法摆脱的生存困境——从“丢魂”和“绳子”意象浅析苏童《黄雀记》的主题》[J].《语言·文学·文化研究》2018.
作者简介:韩京蓉(1999-),女,汉族,吉林省四平市,淮阴师范学院文学院2016级学生,本科,汉语言文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