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森林文化的多层次图景

文/苏祖荣

乡村很小很小，小到无法在地图上找到位置，只能沿着一条细细河流的尽头，依稀见到树林的绿，那便是乡村了。

乡村森林文化无疑是一幅多层次的森林文化图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标志性树木。在南方，有绿荫如盖的樟树，留着长长胡须的榕树，劳作一天的乡亲会在大樟树或大榕树下，歇脚聊天议事。在北方，有高高的白杨，古朴的槐树和常绿常青的柏树伫立在村头，诉说着历史曾经的沧海桑田。位于山西洪洞的大槐树，海内外闻名。“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大槐树成为北方移民的祖居地和出发地。

其次为风水林。种植在村落的水口处，叫水口林。水口常常是三向环山，一向出口，在水口种植林木，才能挡住北风的侵袭，护卫乡村安全。种植在村落后山，叫龙座林。龙座林如坐椅的靠背，村落三面绿色环抱，自然环境优美。湖南韶山是毛主席故居，后山即是一片松林翠竹，护卫着领袖故居。著名的古田会议议址背后一片阔叶林，郁郁葱葱，原为当地一农户人家的风水林。福建南靖和溪乡乐土村黄氏，在建村时，将村庄周围的山林划为风水林，严格保护，林相完整，呈现难得的原始森林景观，现被划为亚热带雨林保护区。

再次为景致林。多数寺庙、道观、书院、祠堂和陵园坐落在乡间沃土。宗教林、书院林、祠堂林和陵园林构成乡村森林文化的第三层次图景。宗教场所、书院、祠堂和陵园需要树木做景致，需要森林提供一个绿色幽静的环境。宗教等场所的特殊功能又能有效保护森林资源和一大批名木古树。杭州灵隐寺、岭南南华寺、福州涌泉寺、连江青芝寺、闽侯雪峰寺、宁德支提寺皆是森林茂密、古木森森。唐光启元年，闽王王审知入闽，途径雪峰寺受到义存法师热情款待，两人结下杵臼之交，在寺前各植柳杉树一株，以示纪念。两株柳杉面对而立，美姿伟岸，传留至今。周宁鲤鱼溪郑氏祠堂前，屹立一株千年古柳杉，村民们敬奉为神树。莆田宋氏祠堂一株荔枝，味溢香滑，称“宋家香”，品中第一。尤溪南溪书院有两株朱熹手植的樟树，称“沈郎樟”，现辟为“沈郎樟公园”，前来观瞻的海内外宾客，仰视樟树，赞叹不已。闽侯林祥谦烈士陵园、易县狼牙山五壮士陵园、重庆歌乐山烈士陵园，在二万五千里长征路上耸立着的一个接一个的烈士纪念碑、纪念塔，在先烈们淌血的地方，总有青松相伴，翠柏相随。

乡村森林文化第四层次是经济林文化图景。乡村的荒地荒坡、近山低山，是乡亲们世代精耕细作的地方。此地是枣树之乡、苹果之乡、枸杞之乡，是柑桔之乡、龙眼之乡、芒果之乡，是竹子之乡、茶叶之乡、花卉之乡、药材之乡。乡亲们在劳作、采摘，编织锦绣，大地一片芬芳。乡亲们在唱歌、舞蹈，抒写着竹文化、茶文化、花文化、果文化。农民兄弟还以此为平台，打出“森林人家”或“农家乐”品牌，欢迎游客来乡村旅游、休闲、度假，共享乡村的青山绿水。

第五层次防护林文化图景。不说阻挡大漠的三北防护林体系，不说纵横九脉的长江中上游防护林体系，也不说曲曲折折海岸线上的沿海防护林体系，对于某一乡村，一道防风固沙林，一片水土保持林，一个农田林网，就是农户的保护神、生命线。因为防护林能帮助沙区人民夺回失去的家园，使穷山沟变成生态沟、经济沟、富裕沟。福建东山岛，原为“飞沙滩”“秃头山”“穷人岛”，在县委书记谷文昌带领下，营造木麻黄防护林，有效抵御风沙，东山荒岛变绿洲。东山人民为纪念谷文昌，每年清明自愿前往谷文昌墓地，祭扫谷文昌。“先祭谷公，再祭祖宗”已成东山佳话。在河南兰考，焦裕禄带领兰考人，种泡桐，治风沙。如今泡桐已成考兰一个重要产业，焦裕禄手植的一株泡桐，人称“焦桐”，是考兰人民的精神象征。三代塞罕坝人持续造林112万亩，创造荒漠变绿洲的奇迹，成为生态文明的样榜，被联合国授予地球卫士奖。

第六层次荒野文化图景。荒野指深山丛林，草甸湿地，江河源头，大漠旷野等，是未经染指的处女地和野生动物的乐园。荒野是自然资源的本底和核心部分，是人类的根脉所系。荒野划为国家公园，则属国家公园文化，可供人民游览、观光、休闲，人们可从中窥见森林完整的垂直带谱，顶极群落蕴含的多样、整体和原始，以及林中动物的千姿百态。野荒划为自然保护区，则属自然保护区文化，只供科研、教学所用。人们可以在这里回眸远古，展现原初，获取地质、地理、文化、气候、生物、生态等各种信息，寻找人类曾经的岁月和留下的遗踪。

乡村森林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一株榕树，一排白杨林；乡村森林很大很大，大到可以覆盖一条水系森林和整个森林。多层次的森林文化图景，涵盖所有森林类型和林种的全景式文化图景，这就是乡村森林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