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2阳性乳腺癌靶向药物治疗的研究进展
2019-01-06综述审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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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2,HER-2)是跨膜酪氨酸激酶受体,其通过与HER家族成员形成同源或异源二聚体并促进乳腺癌细胞分裂、增殖、迁移等恶性生物学行为[1]。15%~20%的乳腺癌中HER-2表达阳性,该类型乳腺癌恶性程度高,预后差[2-3]。抗HER-2靶向药物曲妥珠单抗的临床应用降低了HER-2阳性乳腺癌50%的复发和30%的死亡[3],但仍会有部分患者出现复发或死亡,尤其是淋巴结阳性或激素受体阴性的高危患者,其中约1/3将在10年内出现复发或死亡[2]。近年来,随着帕妥珠单抗、T-DM1及吡咯替尼等多种抗HER-2靶向药物的相继问世,使得HER-2阳性乳腺癌的治疗策略不断得到优化。本文针对HER-2阳性乳腺癌靶向药物治疗的主要研究结果进行综述。
1 单克隆抗体
HER-2单克隆抗体与HER-2受体胞外区域靶向结合,阻断HER-2受体的功能,产生抗肿瘤作用,并与人体免疫细胞作用,产生抗体依赖性细胞毒性反应[1]。
1.1 帕妥珠单抗
帕妥珠单抗为新型抗HER-2重组人源化单克隆抗体,与HER-2胞外结构域Ⅱ区结合,阻滞配体依赖的HER-2激活模式,而曲妥珠单抗与HER-2胞外结构域Ⅳ区结合,阻滞非配体依赖的HER-2激活模式,两者作用机制互补,具有协同抗肿瘤作用[1,4]。针对晚期乳腺癌患者,CLEOPATRAⅢ期临床试验证实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多西他赛作为一线解救治疗方案较曲妥珠单抗+多西他赛显著改善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患者的无进展生存(progression-free survival,PFS),PFS分别为18.5个月和12.4个月(HR=0.62,P<0.001),总生存(overall survival,OS)可达56.5个月,其中激素受体阴性患者的OS获益更明显(HR=0.55),该研究奠定了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联合化疗一线解救治疗的地位[5]。此外,对于激素受体阳性HER-2阳性的晚期乳腺癌患者,PERTAIN临床试验显示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芳香化酶抑制剂较曲妥珠单抗+芳香化酶抑制剂显著延长PFS(18.89个月vs.15.80个月,P=0.0070),说明对部分不能耐受化疗或疾病进展缓慢的患者,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联合内分泌治疗也是一线解救治疗的替代选择[6]。
针对早期乳腺癌患者,NeoShpereⅡ期临床试验与PEONYⅢ期临床试验均证实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联合化疗的新辅助治疗可用于HER-2阳性早期乳腺癌[7-8],其中PEONY研究是基于亚洲人群的研究,研究结果显示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联合化疗的总体病理完全缓解(pathological complete response,pCR)率较曲妥珠单抗单靶联合化疗显著提高(39.3%vs.21.8%,P=0.0014),且心脏安全性良好[8]。另外,TRYPHAENA临床试验显示,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双靶联合不同化疗方案均能达到较高的pCR率(50%以上),而激素受体阴性的高危人群乳腺pCR率更是高达83.8%,达到总体pCR者较未达到者可降低73%的疾病复发或死亡风险,且双靶联合化疗未增加心脏相关的安全事件[9]。
在辅助治疗方面,APHINITYⅢ期临床试验共纳入4 805例早期乳腺癌患者,随机分为化疗+曲妥珠单抗联合帕妥珠单抗或安慰剂,3年无浸润性癌复发率(invasive disease free survival,iDFS)分别为94.1%和93.2%(HR=0.81,P=0.045),对于淋巴结阳性高危人群,双靶联合化疗与单靶联合化疗相比,能降低23%的复发风险,对于激素受体阴性的患者,可降低24%的复发风险[10]。
因此,对于HER-2阳性伴有高危复发风险(如淋巴结阳性、激素受体阴性等)的乳腺癌患者,可首选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双靶联合化疗方案,以期使早期患者达到治愈,晚期患者的生存得到改善。
1.2 Margetuximab
Margetuximab(M)是一种新型Fc结构域优化免疫增强的HER-2靶向单克隆抗体,具有与曲妥珠单抗相似的HER-2结合和抗增殖作用,同时其优化的Fc结构域能增强抗体依赖性细胞毒性反应。M优化的Fc结构域增加了对激活型Fc受体CD16A的亲和力,并降低了对抑制型Fc受体CD32B的亲和力,研究证实低亲和力CD16A-158F等位基因与靶向治疗疗效降低相关[11]。
SOPHIAⅢ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对于既往应用过化疗、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以及90%接受过TDM1治疗进展的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患者,M联合化疗与曲妥珠单抗联合化疗相比PFS显著延长(5.8个月vs.4.9个月,HR=0.76,P=0.033),在携带CD16A-158F等位基因的探索性亚组中,M表现出更大的优势(6.9个月vs.5.1个月,HR=0.68,P=0.005),且安全性可接受,与曲妥珠单抗相似[12]。M药物将进一步改变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患者的治疗选择。
2 抗体-药物偶联物
T-DM1是曲妥珠单抗与DM1的偶联物,其中DM1是一种微管抑制药。T-DM1将药物特异性转运到HER-2过表达的细胞内,既提高疗效又降低化疗的不良反应[13]。
针对晚期乳腺癌患者,EMILIAⅢ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应用曲妥珠单抗及紫杉类药物解救治疗出现进展的患者,T-DM1较卡培他滨+拉帕替尼显著改善中位PFS(9.6个月vs.6.4个月,P<0.001),OS也有所改善(29.9个月vs.25.9个月,HR=0.75)[14]。另外,TH3RESAⅢ期临床试验显示,应用曲妥珠单抗、拉帕替尼及紫杉类药物进展的晚期乳腺癌患者,T-DM1能显著改善PFS(6.2个月vs.3.3个月,P<0.0001)和OS(22.7个月和15.8 个月,P=0.0007)[15]。因此,TDM1可用于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二线及以上的解救治疗。
针对早期乳腺癌患者,KATHERINEⅢ期临床试验显示,行紫杉类+曲妥珠单抗(±蒽环类药物)新辅助治疗,未达到pCR的HER-2阳性乳腺癌患者,随机分为T-DM1组和曲妥珠单抗组行术后辅助治疗,结果显示T-DM1组的3年iDFS显著改善(88.3%vs.77.0%,HR=0.50,P<0.001),T-DM1组较曲妥珠单抗组降低50%的疾病复发和死亡风险[16]。因此,对新辅助治疗未达到pCR的HER-2阳性乳腺癌患者,术后行T-DM1抗HER-2强化治疗能有效改善预后。
对于新辅助治疗的KRISTINEⅢ期临床试验发现,多西他赛+卡铂+曲妥珠单抗+帕妥珠单抗组较T-DM1+帕妥珠单抗组的pCR率更高(55.7%vs.44.4%),且T-DM1组在术前有6.7%的患者出现疾病进展,而多西他赛+卡铂传统化疗组无疾病进展的患者,然而两组iDFS事件风险却相似(HR=1.11),T-DM1组较传统化疗+靶向治疗组的3级及以上的不良事件发生率更低(9.9%vs.24.5%)[17],说明传统化疗或许对某些HER-2阳性乳腺癌患者不是必须的新辅助治疗方案。
总之,抗HER-2单抗类靶向药物不仅降低了早期乳腺癌患者的复发,也改善了晚期乳腺癌患者的生存,但此类大分子药物因难以透过血脑屏障,所以对于合并脑转移的乳腺癌患者亟需小分子抗HER-2靶向药物的临床应用。
3 酪氨酸激酶抑制剂
酪氨酸激酶维持细胞的正常生理功能,其异常激活可导致肿瘤恶变及进展,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yrosine kinase inhibitor,TKI)为小分子化学制剂,可封闭HER-2阳性细胞内酪氨酸激酶ATP结合位点,阻止向细胞内传递有丝分裂信号,从而起到抗肿瘤的作用。TKI可透过血脑屏障,为HER-2阳性乳腺癌合并脑转移的患者提供治疗选择[18]。
3.1 奈拉替尼
奈拉替尼是一种口服的不可逆TKI,与HER-1、HER-2、HER-4的ATP结合位点能不可逆结合,抑制下游信号通路的激活。
ExteNETⅢ期临床试验对完成(新)辅助化疗+曲妥珠单抗治疗之后无复发转移的乳腺癌患者,随机分为奈拉替尼组或安慰剂组,治疗时间为1年,中位随访5.2年,结果显示奈拉替尼组较安慰剂组降低27%的iDFS(90.2%vs.87.7%,HR=0.73,P=0.0083),亚组分析显示激素受体阳性乳腺癌患者联合奈拉替尼获益更为显著(HR=0.60),但奈拉替尼组3级腹泻发生率高达40%,在临床应用时需采取止泻预防措施,该研究为奈拉替尼辅助抗HER-2靶向治疗提供了依据[19]。另外,关于新辅助治疗的I-SPY2Ⅱ期临床试验显示,在激素受体阴性亚组,奈拉替尼联合紫杉醇较曲妥珠单抗联合紫杉醇pCR率更高(56%vs.33%)[20]。
在强化靶向治疗方面,HER-2阳性早期乳腺癌行曲妥珠单抗标准治疗后,伴高危复发风险的患者继续使用奈拉替尼治疗1年可进一步降低复发率,尤其是对激素受体阳性的患者;而激素受体阴性患者奈拉替尼联合新辅助化疗的疗效更显著,因此,需要进一步探讨奈拉替尼针对在不同激素受体状态时的方案选择。
在解救治疗阶段,NALA临床试验显示,行2种及以上抗HER-2治疗方案的晚期乳腺癌患者,奈拉替尼+卡培他滨组较拉帕替尼+卡培他滨组降低24%的疾病进展或死亡风险,且奈拉替尼组能有效干预脑转移的发生和进展(总体发生率为22.8%vs.29.2%,P=0.043)[12]。奈拉替尼具有持久的抗肿瘤活性,为多次复发转移包括脑转移的乳腺癌患者带来新的治疗选择。
3.2 吡咯替尼
吡咯替尼为中国自主研发的不可逆TKI,能与细胞内HER-1、HER-2和HER-4激酶区的ATP位点共价结合,阻断下游信号通路的激活,抑制肿瘤细胞生长[21]。吡咯替尼Ⅱ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行/未行曲妥珠单抗且未超过二线化疗的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患者,吡咯替尼+卡培他滨较拉帕替尼+卡培他滨显著提高客观缓解率(78.5%vs.57.1%,P=0.01)和延长中位PFS(18.1个月vs.7.0个月,P<0.0001)[22]。基于该研究,2018年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正式批准吡咯替尼用于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的解救治疗。
PHENIXⅢ期临床试验显示,行曲妥珠单抗和紫杉类治疗的晚期乳腺癌患者,吡咯替尼+卡培他滨组较卡培他滨单药组显著延长中位PFS(11.1个月vs.4.1个月,P<0.001),且单用卡培他滨疾病进展的乳腺癌患者,再用吡咯替尼也能从中获益,单药反应率为38.0%,中位PFS为5.5个月。此外,该研究还入组31例乳腺癌合并脑转移的患者,对于基线无脑转移的患者,卡培他滨+吡咯替尼组较卡培他滨单药组中位PFS延长7个月(HR=0.17,P<0.001);对于基线有脑转移的患者,卡培他滨+吡咯替尼组较卡培他滨单药组中位PFS延长2.7个月(HR=0.32,P=0.011),说明吡咯替尼能使晚期乳腺癌患者延缓出现脑转移的时间,对于已有脑转移的患者能延缓疾病再次进展的时间[12]。目前,吡咯替尼用于(新)辅助治疗的研究正在进行中,吡咯替尼将有望应用于HER-2阳性早期乳腺癌的治疗中。
4 结语
综上所述,HER-2信号转导通路的充分阻滞成为进一步降低HER-2阳性乳腺癌复发和转移的关键,多种抗HER-2药物的出现改变了HER-2阳性乳腺癌的治疗策略,并改善了患者的生存预后。目前,靶向联合CDK4/6抑制剂及免疫治疗正在探索中,靶向治疗耐药的机制也在不断研究中,相信未来HER-2阳性乳腺癌的治疗方案会更加精准,使更多早期乳腺癌患者获得治愈,晚期乳腺癌患者可进一步延长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