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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针灸医家对“穴性”的认识

2019-01-06上海长宁区江苏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上海200050

中医文献杂志 2019年2期
关键词:针灸学经穴罗氏

上海长宁区江苏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上海,200050)

叶明柱 胡追成1

“穴性”是民国针灸医家仿效中药“药性”提出来的概念,目前争议颇大。誉之者认为是近代针灸理论的新演变,为针灸治疗提供了“新思路,新方法”。反对者认为“背离针灸治病的本质”,“缺乏逻辑的严密性”。众说纷纭,令人不知所从。故仅就手头资料,对民国几位针家倡导的 “穴性”予以探讨, 以期有一个较清醒的认识。不当之处,尚祈指正。

这里所指的民国针灸医家,系指民国时期一些针灸医家的学术活动或倡导“穴性”学说的时间,主要是在20世纪30年代初至40年代后期,其中有的针灸医家学术活动延至50年代初,甚至更长。

腧穴是针灸疗法施术的部位,中药是中医特有的药物,都是祖国传统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最早将两者联系在一起的文献为宋代《针灸资生经·徐正卿序》(1220年):“不知病在巅者,必灸风池风府,非桂枝辈所能攻;病在膺者,必灸刺魂门,虽枳实辈不能下。”[1]其后,明吴昆《针方六集》(1618年)卷四“旁通集”对针药关系论述更为详细,认为如“以药明针,亦一道也。”在《针药无二致》中认为:“药有汗、有吐、有下、有温、有凉,有补;针亦能汗、能吐、能下、能温、能凉、能补。今须顿悟得破针理药理,何物使之若此,又何以更无二致,方入妙境。”在《针药治同》中认为:“药家热者寒之,寒者热之,实者泻之,虚者补之,陷下者升之;针家热则疾之,寒则留之,实则迎之,虚则随之,陷下则灸之。针药异途,治则同也。”又在《作用同方》中将手法与方剂相类比:“动退空歇迎夺右,皆泻也,犹方之青龙、白虎、陷胸、承气,有泻而无补也;推纳进搓随济左,皆补也,犹方之益气、养荣、八珍、十全,有补而无泻也。” 然未见“穴性”之说。[2]其卷一《神照集》为“明堂孔穴”与卷五《纷署集》为“腧穴主治”,都无“穴性”内容。明末清初岳含珍《经穴解》中也存有众多“穴性”的内容,但此书“未经刊刻”,1989年方以清抄本为底本整理出版,未见民国时期针家引用,似对“穴性”的产生影响不大。

民国时期“穴性”的主要代表人物为焦会元、陈光昌、罗兆琚、曾天治、李文宪、承淡安诸先生。现将他们对“穴性”的认识简述于下。

焦会元: “穴性”的最早倡导者

焦氏生卒年月已不可考,其生平仅能查到一些零星资料。焦会元为河北深县人,出身世医,祖父与伯父皆善针。焦氏幼年即从伯父学医, 1911年又随伯父到北京行医。1930年,孔伯华与施今墨合力创办了北平国医学院,聘焦会元为针灸教员。1932年春,施今墨创办华北国医学院,焦会元任针灸教员。1950年5月30日北京中医药学会在北京中山公园宣告成立,焦会元等15人为执行委员[3]。1951年焦氏因病缺席,并请辞委员职务。

焦会元先生1937年著有《(古法新解)会元针灸学》,该书自序称系“将闻于伯父及考诸载籍与经验心得者,随笔记录以成此册”。书后有“第一编终”,似尚有未能刊印问世者。[4]据马继兴先生回忆,焦会元先生“总结了一套卓有成效的配穴规律和方法” ,“他教授生徒时主要参考此书,并辅以口述其心得体会”[5]。查本书关于十四经穴的定位论述和“穴名新解”中存有大量与“穴性”相关的内容。现举例如下。

①焦氏认为腧穴之性质主要体现在五腧穴上,即根据十二经脉之五行属性,再结合每一条经脉上五输穴的属性,如此五输穴便与中药一样有甘咸之味,有温热之性。如尺泽:手太阴肺经(金,其味辛)所入为合水(其味咸),“生辛咸,化气辛温”。曲池:手阳明大肠经(金,其味辛;合穴为土,其味甘)“其生味辛甘,其性能生新散邪,功行六阴之数,善解气分诸毒”。隐白:足太阴脾经(土,其味甘,井穴为木,其味酸)“其生味酸甜,其性主缓而收,敛阴益气”。

②直接将腧穴与药物类比。如足三里:“性主干燥而含强力之生气。”“此穴治病万端,有白术之强,有桂附之热。有参茸之功,有硝黄之力。手法运用配合相宜,能收全功。”

③只言功效。如合谷:“性能清阳走表”,“有清阳养胎之功用”。孔最:“性主宣通”。太渊:“性能润泽”。

其第九节的“风邪论及分类治法”中计有32条,对“风邪致病”予以详尽论述,列有症状、治则、取穴等。虽也有“肝经中风”、“肾经中风”、“治必视其由何经”等论述,但主要是按照八纲辨证、气血辨证、脏腑辨证等予以论述和取穴。

焦氏对腧穴和风邪致病的论述,特别是对五腧穴模仿中药的“性味”阐述其功效主治,实为“穴性”之滥觞。故今日研讨民国时期“穴性”,似不能跳过焦会元先生和《会元针灸学》。

陈光昌:第一本“穴性”专著

陈光昌,字景文,四川江油市彰明镇人,生卒年月及生平已不可考。据焦会元在《会元针灸学》序中称“余谓门生陈光昌所著《实用针灸学》即采录我之学说甚多”,可见陈光昌是焦氏的学生。1932年陈光昌所撰《实用针灸学》一书出版。陈氏认为,针灸学“支离零乱”,以致“后学研究之无门”,故提出“穴性”的概念,“以匡救补正”。书中首先提出“穴之有性质,亦犹药之有性质,知其性质,而后方明其功用”,“药物治病,与针灸治病.其方式虽不同,然其诊断治疗之法理则一,质言之,即药之与穴,其表面虽迥然有别,而其性质与作用,则未尝不吻合者也”,“如某药治某病,某穴亦治某病,此药与此穴,苟得而详细隅反而研究之,则治药物针灸于一炉,其结果药物也,针灸也,必有相当之发明,而治疗之法,更于斯精澈完美矣”[6]。

虽然陈氏的“穴性”源自其师焦会元,但还是与其师有较大区别,也就是不再谈论“性味”,直接将功效等同于“穴性”。

《实用针灸学》“凡例”中说:经脉之道路,俞穴之位置,详见《灵枢》、《大成》,“概不赘及,学者其参考诸可也”。但陈氏在具体论述腧穴时还是摒弃经络学说,将常用86穴分属气、血、虚、实、寒、热、风、湿等共8门。其中气门21穴,血门9穴,虚门26穴,实门30穴,寒门16穴,热门30穴,风门15穴、 湿门15穴,计162穴次。所有腧穴仿照中药的性能功效予以归纳。如中极“益精,补气血”;环跳“搜经络之风,主四肢”;中府“理肺利气”。 若腧穴具有多个不同穴性,则分属各门。如大椎穴分别纳入气、寒、热三门,其归纳的性能分别是调和卫气、发表寒、清表热。公孙穴则同入虚、实两门,即可补中运脾阳,又有泻脾之功。而足三里则有升气、降气、调中气、益胃、补气血、泻胃降浊、治胃寒等9种功效。

该书第四章又有“配穴精义”,模仿方剂中药物关系以对穴性作进一步阐释。“穴法之妙.全在善用者之配合也”。“讲求方剂者,恒斤斤于药与药间之配合,以药方之治病配合之力,实妙且大焉,针灸配穴,亦复如是。”“昔贤只云某病取某某数穴,未遑一论其配合之意义。”这样将方剂与腧穴的配伍联系起来,如以某穴为君,某穴为臣。也有将腧穴配伍相当于某方。如丰隆与阳陵泉相伍,“有承气之功,而不若承气之猛峻”。气海伍天枢“较诸天雄散、肾气丸等方,犹且过之无不及也”。偶有将腧穴等同中药,如“合谷亦犹黄芩,三阴交亦犹白术”之述。

在第五章“证治”中介绍了39种疾患的治疗,不再遵循经络学说,而完全按照方脉论治取穴。如“心腹胸胁诸痛”中将胃院痛分为胃寒气滞着、瘀热蓄结、水饮泛逆、蚘虫上干、湿停浊壅5种,治疗时“先以升清降浊通阳利气之法以止其痛,痛止后再探源施治”。头痛也不再按经脉分部论治,而是先辨虚实,“实邪痛者属热痰火”,“治以清热、散风、降痰、泻火”,虚而痛者,“视其气虚或血虚,随以益气或养血之法兼治之”。

本书全面模仿中药“药性”来论述腧穴,并从分类、功能、配伍、病症的治疗诸方面对“穴性”进行了阐述,较《会元针灸学》更为系统而全面,似为现存最早的“穴性”之专著。

罗兆琚:《针灸三书》与“穴性”学说

罗兆琚(1895—1945年)字佩琼,广西柳州市马平县人,晚年居住柳州篁竺巷,故号篁竺(黄竹)老人,1924年始研习针灸,之后师从承淡安。1933年《针灸杂志》创刊后,罗氏为主要撰稿人。1935年,应承淡安先生的邀请,罗氏受聘于中国针灸学研究社和针灸讲习所,任研究股主任兼编辑股副主任、讲习所讲师兼训育处主任、针灸杂志社编辑等职。任职期间,他讲授经穴、诊断、消毒等课程。抗战爆发后,罗氏于1938年避乱返乡,之后一直在柳州、桂林等地行医治病授徒。

《针灸三书》是指《针灸便览表》、《实用针灸指要》和《针灸穴腧治疗歌诀》。《针灸便览表》在《针灸杂志》卷一1- 6期( 1933年10月—1934年8月)连载,其 “凡例”提及《中国针灸治疗学》(1931年),说明本文撰于1931年之后。《实用针灸指要》撰于1933年,1934年起在《针灸杂志》卷二1- 6期连载。 《针灸穴腧治疗歌诀》撰于1935年,1936年10月起在《针灸杂志》卷三至1937年卷四连载。三书近由杨克卫等点校结集出版。经查《针灸便览表》内无“穴性”内容,而《实用针灸指要》始有“穴性”论述,《实用针灸指要》和《实用针灸学》一样,都将“湿”字误植为“温”,故罗氏关于“穴性”的论述似受陈光昌先生之影响。

虽然在《实用针灸指要》中腧穴按气、血、虚、实、寒、热、风、湿分为八类,但在附表之中仍按经脉排列并注明该穴所属经脉。《针灸穴腧治疗歌诀》腧穴则按部位排列,在按语中时言此穴属于何经,又在列表中均注明该穴所属经脉。说明罗氏仍重视经络学说对针灸的指导作用。

罗氏对“穴性”的称呼也多变化,计有“穴性”、“穴义”、“性质”等。如“药性穴性,其义一也”,“夫所谓穴义者,即各穴具有之主要特性也”,“故研究针灸术者,不知穴之性质,亦犹讲求方剂,而不识其药性”。《针灸穴腧治疗歌诀》附表中甚至将“穴性”内容置于“摘要”栏内[7]。反映了其对“穴性”之称存有意见。

通过《实用针灸指要》与《实用针灸学》二书的对比后发现,除了86个经穴相同外,《实用针灸指要》较《实用针灸学》增添了36穴,达122穴。罗氏对一些经穴的“穴性”还进行了改写或增添了内容,如气海穴,《实用针灸学》作“振阳气,利气”,《针灸穴腧治疗歌诀》则作“固元气,振阳气。凡一切气疾俱以此穴为主”。罗氏将“性质(穴性)”纳入 1935年编写1938出版的《中国针灸学讲义》之“经穴学讲义”之“各部经穴”中。

由于罗氏的推崇和发扬,加上其在“中国针灸学研究社”、“针灸讲习所”和《针灸杂志》社任职,又将“穴性”之说纳入《中国针灸学讲义》之中,更使“穴性”学说的影响不断增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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