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学习团队的概念丛林及突围
2019-01-03汪国新
□ 张 永,汪国新
社区学习团队是社会治理和社区教育的重要载体,也是城乡居民实现美好生活的草根组织单位和社会凝聚的黏合剂。《教育部等九部门关于进一步推进社区教育发展的意见》中,把“推动各类学习型组织与学习共同体建设”作为加强社区教育基础能力建设的主要任务之一,明确指出:“广泛开展学习型乡镇(街道)、学习型社区、学习型家庭等各类学习型组织创建活动,推动学习型城市建设。鼓励和引导社区居民自发组建形式多样的学习团队、活动小组等学习共同体,实现自我组织、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服务,不断增强各类组织的凝聚力和创新力。”[1]
在该文件中,作为与各类学习型组织并列而提出的学习共同体,包含了学习团队、活动小组等不同称谓。社区学习团队又因其数量多、规模小、成员来自社会最基层而被称作基层社团、草根组织、兴趣爱好或活动组织等。此外,又有学习圈、自主学习团队与自主学习群体等不同称谓。因此,在讨论社区学习团队时,我们会发现宛如进入了一片概念丛林,各种相去甚远的理解与称谓纠缠在一起。当前存在着大量的城乡社区学习团队,在社会治理和社区教育内涵发展背景中,如何明晰社区学习团队的概念框架,是一个迫切需要深入研究的理论性问题和政策实践性课题。而要研究社区学习团队及其发展,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对现有的不同概念做一番梳理与归类、比较与评析。
一、社区学习团队概念的梳理与归类
社区学习团队首先是一种社区团队。“社区团队”的英文对应词可以是“community team”,也可以是“community group”。而后者又可以译为“社区群体”或“社区团体”。如果说是否有共享的奋斗目标是一个团队(team)和一个团体(group)的区别[2]所在,那么“社区团队”这一用词的内涵更加丰富。但是,在组织行为学中,群体和团队的区别不在于是否有共享的奋斗目标,而在于团队能够产生积极的协调作用、使团队的整体绩效大于个体成员绩效之和。[3]11在这个意义上的社区群体又和前一说法中的社区团队异名而同义。因此,在单独使用社区团队或社区群体时,很难判断二者之间的差异,只有把二者放在一起使用时才有区别的必要。相对而言,团队是群体的一种表现形式,群体的外延大于团队。
如果不加区别地使用团队或群体,可以这样界定其内涵:一个团队或群体“是由一个人数不多但能进行面对面交流以实现一个或更多共同目标的个人组成的”[4]184-185。共同的目标、人数不多和面对面交流构成了团队或群体最基本的内涵。社区团队即是活跃在社区中的具有共同目标、人数不多且能够进行面对面交流的各种团队或群体。
具有上述内涵的社区团队有时也被叫作社区组织,但是组织这一用语不限于这一内涵。例如在学习型组织建设中,团队学习被看作组织学习的关键,这就说明组织往往更加大型,难以进行面对面的全员交流,且不只包含人群的要素。在社会工作中,属于组织层面的用语包括社会团体、第三部门、非营利组织、非政府组织、民间组织等概念。在这个意义上,社区团队可以被看作纯民间化的社会团体,如各种民间自发形成的公民自助组织、兴趣爱好或活动组织等,它们不仅没有行政级别,行政化程度很低,而且大多数还游离于政府管理视野之外。[5]
由此可见,社区团队概念是一个多学科问题,涉及社会工作、政治学、组织行为学、管理学、社会学、心理学等等。从教育学的视域来看,社区团队可以被看作社区居民自发组建的形式多样的学习团队。由于强调社区团队的学习和教育功能,在社区教育政策文本和实践话语中尤其流行的是学习圈(study circle)、学习型组织(learning organization)和学习共同体(learning community)等三个带有“学习”限定词的术语。在社区学习团队的概念丛林中,这三个术语也是理论内涵和底蕴较为丰富的概念。但是,当这些术语仅仅变成了社区学习团队的另一种称谓,与其理论内涵和底蕴脱离时,人们很难感知到这些术语的创造性能量。为了澄清学习圈、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共同体的内涵,有必要对三者进行多维度的比较和评析。
二、社区学习团队概念的比较与评析
学习圈、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共同体在源起、界定、适用范围、理论基础、目标、规模、成员特征、带领人角色、持续时间、地点、资助、相关法规和活动等多个方面有着区别性特征。接下来从界定与理论内涵、目标与结构、外在条件等三大方面进行比较和评析。
1.界定与理论内涵
学习圈发源于19世纪的瑞典,伴随着当时的民众运动。第一个真正的学习圈通常被认为是由奥斯卡·奥尔森(Oscar Olsson)于1902年建立的。[6]664他是戒酒运动中的一个关键人物。他的灵感来源于对美国的访问和对成功的文化讲习集会运动(Chautauqua movement)的观察。学习圈是一个为了共同且有计划的有关预定主题或问题领域的学习而聚集起来的朋友圈。作为一种现代成人教育方法,有时也用于民众教育之外的领域,如德国和日本大企业中的工业培训圈。
学习圈的理论基础近似于保罗·弗莱雷(Paulo Freire)的被压迫者教育学。其有关社会、人民和知识的民众运动思想指导着学习圈中的方法选择。这种教育学基于社区发展的理想和解放性民主的原则,包括为自由、公正和平等而斗争。学习圈寻求建立一个能够导向个人发展和增进内在创造能力的环境,其教育学的基本思想是人们具有学习的内在愿望,参与者所获得的新知识只要能够丰富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重要的。学习圈的特征是学习的集体性质,最为典型的是参与者之间的聚会和讨论,参加者是平等的,这也是为什么叫它“学习圈”的原因,因为聚会和讨论时要坐成一个圈,这样每个参加者都可以看见其他的参与者。[7]124
彼得·圣吉(Peter M.Senge)于1990年完成的《第五项修炼——学习型组织的艺术与实务》一书首次提出“学习型组织”这一概念。学习型组织“是一个持续扩展创造未来的能力的组织。对于这样一个组织,仅仅生存是不够的。‘生存学习’或更常被使用的术语‘适应性学习’是重要的,确实也是必要的。但是对于一个学习型组织,‘适应性学习’必须加上‘生成性学习’,即增进创造能力的学习”[3]13。许多组织学习研究以大型营利组织为背景,但却被应用于非营利组织。
有关学习型组织特征和最佳实践的研究许多源自组织学习理论。组织学习理论有两个流派:个体/认知的和社会/文化的。[8]源于心理学和管理科学的个体/认知视角把个体学习和信息加工理论作为理解组织学习的基础。其中一个持续且重要的争论是有关组织学习是否是渐进的或彻底的(即第一级或第二级改变)。以社会学和人类学为代表的社会/文化视角把团体作为核心分析单位。两个视角并非相互排斥,而是可以相互结合。学习型组织理论强调个体与组织学习之间的相互依赖,而团队学习是个体与组织学习之间的桥梁,是组织学习的缩影。
“实践共同体”中所发生的知识的产生、理解的共享、文化的传承,是学习共同体这一概念发展的根本依据。实践共同体最初是莱芙(Jean Lave)和温格(Etienne Wenger)在1991年出版的《情境认知:合法的边缘参与》中提出的,用以表达一种“基于知识的社会结构”,并借助于这一概念,产生了“学习即实践参与”(实践共同体中合法的边缘参与)的观点。实践共同体是知识创生的真正场所,虽然它大都是以非正式的方式存在着,但是在任何成功的组织中,知识的创生都发生在广泛分布于组织内或组织间的实践共同体中。在知识型企业、机构或普通的社会生活中,实践共同体存在的方式多种多样。[9]56在教育领域掀起的“学习共同体”浪潮,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其标志是塞吉欧维尼(Thomas J.Sergiovanni)于1993年在美国教育研究协会举办的一次会议上的讲话。[10]
实践共同体是诠释情境认知学习观的一个重要术语,而参与实践共同体已经成为学习的重要隐喻。学习共同体蕴涵着学习观和学习方式的转变,即从学习的心理学视角转向文化生态学视角。学习的社会文化观将学习隐喻为社会实践中的意义协商,实践共同体是学习共同体的原型。文化生态学视角重构了对于学习的理解:(1)学习是对一定文化历史制度背景下的实践共同体的参与,理解学习和学习者不是从学习者个人出发,而是要把他放在特定的社会文化境脉下考察,不同的社会文化境脉决定了学习的不同社会性安排,这种社会性安排即学习的组织、制度或机构的选择;(2)学习的社会实践观否定了把“教”的观念和技术置于至高无上地位的传统,而以学习为中心重构了在知识再生产中参与者之间(包括师生、同伴、专家新手等)的关系结构。[9]43作为一种情境认知学习观,学习共同体与滕尼斯(Ferdinand Tönnies)提出的作为社会学分析框架的共同体或社区概念显然具有不同的理论来源。
综上,从源起、界定、适用范围和理论基础等方面而言,上述三个概念之间具有显著的区别。从源起上说,学习圈这一术语的产生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而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共同体几乎同时产生于1990年代初,仅有不到三十年的历史。从界定上说,学习圈是一种现代成人教育方法,学习型组织是一种组织学习能力,而学习共同体更是一种学习的社会文化观念。从适用范围上说,学习圈适用于民众教育和职场培训,学习型组织主要应用于大型营利组织和非营利组织的能力建设,学习共同体作为一种理论框架则应用于知识型企业、机构或普通的社会生活,尤其是教育领域中。从理论基础上说,学习圈基于社区发展的理想和解放性民主的原则,学习型组织基于组织学习理论,而学习共同体基于更加一般的情境认知学习观。
虽然三者具有以上区别性特征,但是也有诸多联系,尤其是在几乎同时产生的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共同体二者之间。学习型组织虽然不限于团队这一分析单位,但是把团队作为个体与组织学习之间的桥梁和关键,没有团队学习就没有组织学习。而学习共同体所提出的学习的社会文化观亦把团队作为核心分析单位,从而成为学习型组织理论的垫脚石之一。学习型组织与学习共同体的理论汇流也是二者几乎同时被提出的注脚之一。可以期待的是,主要基于教育哲学和思想的学习圈同基于组织学习理论和情境认知学习理论的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共同体之间的理论汇流。当然,这种汇流不是把属于不同分析层面(包括个体、团队、组织和社区等不同层面)的问题混为一谈,而是相互补充和启发,从而赋予社区学习团队更加丰富的内涵和背景。
2.目标与结构
学习圈主要有两个目标:首先,学习圈所提供的教育对工会和政治运动而言被认为是“战斗手段”——一种从事和准备阶级斗争和社会变革的手段;第二,学习圈被认为是提高工人阶级一般教育水平的手段。[6]
学习圈通常在5—12人之间,参与者是通常不习惯参与成人教育项目的拥有短期的先前教育经历的人,他们没有学术背景,但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学习圈的所有成员共同承担确保学习是有意义的责任,成员不仅为自己负责,而且为其他成员所取得的学习进展负责。学习圈的带领人不是教师,而主要是不具备理论资质的学习圈的组织者和管理者,其任务是通过提供信息、指出问题解决的手段和确保所有成员的积极参与而辅助参与者。大多数学习圈持续2—3个月,其间参与者通常每周碰面一次,每次2—3个小时,地点通常在成员家里。
如果组织学习意味着过程,学习型组织就代表着理想或目标。[8]学习型组织是最佳案例或实践:拥有支持组织学习过程的必要基础结构和文化的组织。学习型组织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任何组织都是在实践学习修炼和变得更好或更坏的路上。就组织中的团队学习而言,团队的特色就是既有以关系为中心又有以任务为中心的目标。有效的团队将2/3或更多的时间用在以任务为中心的问题上,大概1/3或更少的时间用于以关系为中心的问题上。[4]193
就组织中的团队学习而言,团队的有效规模一般为2人,最高上限为16人。诸如电子邮件和因特网这样的群体软件工具正在使得较大的团队能够共同完成某些任务。12个成员大概是可以面对面与其他成员相互作用的最大规模。[4]195有效的问题解决团队和群体常常由那些既担任任务中心型角色又担任关系中心型角色的成员组成。在团队学习过程中,带领人是文化管理者,随着规模不同,对带领人的要求也有所不同,同时因团队目标和形成方式而有不同的持续时间,地点通常在工作场所。
作为学习共同体的原型,“有关实践共同体的重要研究,都涉及以意义协商和身份形成来诠释知识的理解、产生和创新的过程。与其说实践共同体提供了一种学习的社会结构,不如说它隐喻着一种研究学习的社会境脉和分析工具”[9]101-102。根据研究者赵健的归纳[9]56-57,实践共同体可大可小。有的只有几个成员,围绕一个共同感兴趣的主题而形成,也可能是一个企业或相关行业内的技术俱乐部,拥有几十或上百名成员。有些共同体成员的背景具有较大的同质性,这类共同体中交往的推动与维持,仍然与成员个人间不同的观念、专长、认知方式有着密切联系。现在更为常见的是,共同体由知识或生活背景具有明显差异的成员形成,比如大学研究者、中小学校长、老师、同学由于一个共同的项目而协作研究。带领人可以是教师或师傅,也可以是其他参与者。有的实践共同体存在了几个世纪,生生不息,比如一些手工业的工匠共同体,技艺代代相传。今天我们可能生活在不断变换的、生命周期或长或短的各种实践共同体中:行业协会、社区论坛、学术共同体、各种运动健身美容俱乐部、教师家长学生共同参与的“家校通”网络平台等。实践共同体可以位于任何社会结构(学校、社区、政府部门等)中,或跨越或跨出这些社会结构。
综上,由于具有不同的界定和理论内涵且处在不同的分析层次上,学习圈、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共同体在目标和结构上具有显著的区别性特征。就目标而言,学习圈是一种社会发展和个体发展的手段,学习型组织本身就是一种理想或目标,而且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学习共同体则是一种理论分析框架。在规模上,学习圈处在能够进行面对面交流的团队层次,学习型组织则包含个体、团队和组织三个层次,而学习共同体作为一种分析工具面向不同层次更加多样的群体。从成员特征来看,学习圈的参与者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学习型组织中有效的问题解决团队和群体常常由那些既担任任务中心型角色又担任关系中心型角色的成员组成,学习共同体因类型不同而可能具有同质性的参与者,也可能具有异质性的参与者。就带领人角色而言,学习圈的带领人不是教师,学习型组织中团队学习带领人是文化管理者,学习共同体的带领人可以是教师或师傅,也可以是其他参与者。就持续时间而言,大多数学习圈持续2—3个月,学习型组织中的团队学习因团队目标和形成方式而有不同的持续时间,学习共同体则具有更大的多样性。就地点而言,学习圈通常在成员家里活动,学习型组织中的团队学习通常在工作场所,学习共同体可以位于社会机构内,也可以跨越或跨出这些机构。
从目标、规模、成员特征、带领人角色、持续时间和地点等方面来看学习圈、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共同体,可以发现学习圈虽然涉及个体、组织和社会层面,但自身属于团队层面;学习型组织包含了个体、团队和组织层面,并强调不同层面之间的协同互动;学习共同体主要是作为一种理论分析工具应用于各种类型的团队、组织,甚至是社会群体中知识的理解、产生和创新的过程。因此,学习圈最具体,学习共同体最抽象,而学习型组织则介于其间。其中,学习型组织中有关团队的研究可以为学习圈的建构提供更加丰富的学理依据。
3.外在条件
外在条件包含相关资助、法规和活动等方面。在瑞典,学习圈主要受国家和地方政府资助。1912年,瑞典议会表决给予资助用于购买图书。[7]128对学习圈活动的国家拨款开始于1947年,并在瑞典民众教育发展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政府支持那些属于国立组织的学习圈。当一个学习圈启动时,他们可以向其总部申请经费来为参加者购买书籍(政府付一半的费用)。当学习圈结束时,他们可以把书归还给当地组织的分支机构,在分支机构这些书被储存在一个学习圈图书馆里。自从1990年代初,国家不再有针对学习圈的正式规范,仅仅界定一些基本的目标。为了补充学习,学习圈参与者会参加讲座或会议。就学习协会所组织的学习圈而言,学习协会内的大部分IT支持的远程教育实际上都是既有远程聚会,又有面对面的聚会,这也是它经常被称作“灵活学习”的原因。[7]131
学习型组织建设通常受到所在组织的支持,尤其是组织内的企业大学支持。就组织中的团队学习而言,其背景条件包括适用于一个团队的各种条件,如技术、有形的工作条件、管理做法、正规的组织制度、高级管理部门的影响、组织的奖赏和惩罚。组织学习包含个体学习、团队学习及不同层面和类型学习之间的互动。
学习共同体通常受到所在社会结构(学校、社区、政府部门等)的支持及其各种背景条件的影响。实践共同体内的交往机会,可能有共同进餐、定期聚会,也可能主要依赖电子邮件和电话联系。因为如莱芙与温格所言,实践并不意味着同时共同在场、定义明确、相互认同,以及拥有清晰可见的社会边界,它意味着“共同的问题、情况和共享的观点”。[9]56
综上,从外在条件来看,学习圈主要受到政府资助和法规引导,并且同其他学习机构和活动相联结。学习型组织建设主要由所在组织支持和引导,其本身就包含了不同层面和类型的学习。学习共同体主要受到所在社会结构的支持和引导,并且包含了不同层面和类型的活动。因为外在条件随着时代背景而演进,三者都受到信息技术发展所带来的影响。
三、社区学习团队概念丛林的突围
以上在对社区学习团队概念进行梳理与归类的基础上,从界定与理论内涵、目标与结构、外在条件等三大方面对学习圈、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共同体进行了比较和评析。从上述讨论中可以形成以下走出社区学习团队概念丛林的启示。
1.提升社区学习团队不同概念的理论敏感
社区学习团队虽然只是社区教育领域中一个耳熟能详的概念,但却映照着社区教育研究的全息。不同的社区学习团队概念实际上反映着社区教育研究的不同理论视角和话语。对“社区教育”的概念界定可以区分为两种视角:一种是教育学方面的用语,侧重于社区教育中的教育因素分析;另一种是社会学、社会工作方面的用语,侧重于社区教育中的社区因素分析。[11]社区学习团队的概念丛林实际上也可以归纳为这两种视角,属于教育学方面的用语有学习圈、学习团队、学习群体、学习型组织、学习共同体等,属于社会学、社会工作方面的用语包括社会团体、第三部门、非营利组织、非政府组织、民间组织、公民自助组织、兴趣组织、基层社团、草根组织等。当然,无论是哪一种理论视角和话语都不是单一学科的,而是相关学科的交叉综合和理论汇流。例如在教育学视角中,学习型组织理论汇聚了教育学、组织学习理论、组织管理学、组织社会学、组织行为学等不同的学科理论。
因此,通过对社区学习团队不同概念的梳理、归类与比较、评析,可以更加感受到社区教育是不同学科的交汇之处。在社区教育研究过程中,应该提升对社区学习团队不同概念的理论敏感,一方面尽可能尊重不同概念的理论内涵和底蕴,另一方面在不同理论汇流中提炼形成新的概念框架。尊重不同概念的理论内涵和底蕴并非是多余的提醒,当脱离其理论内涵和底蕴而使用不同概念时,这实际上反映出语境意识的薄弱,由此而带来的,则可能是“话语的平移”问题[12],错把特殊性当作一般性,无条件地搬运各种概念。如果说尊重不同概念的理论内涵和底蕴还是基础性要求的话,那么在不同理论汇流中提炼形成新的概念框架则具有更高的挑战。社区学习团队概念及社区学习团队发展问题是一个多学科问题,根据研究问题的需要采取更为灵活和综合的跨学科资源和研究方法是其趋势。
2.清晰社区学习团队不同概念的分析层次
社区研究和行动包含多个分析层次,如个体、群体和组织以及整个社区等。在个体层次,人们参与多种草根社区组织,籍此对地方事务和活动获得更强的控制,以及重要的资源调动技能;在群体和组织层面,群体和组织从事于有意义的集体决定并分享领导过程,实现各种组织和网络发展,以及提高政策话语权;在社区层面,社区和网络也通过集体行动获得资源,并通过建立联盟、增进多元性和多样性、接近资源的机会产生更大的社会影响和改进。[13]在社区学习团队的概念丛林中,虽然每个词语所涉及的层面不一而足,但所属的分析层次还是十分清楚的。学习圈、学习团队、学习群体、公民自助组织和兴趣组织等基本属于团队层次上的分析单位;学习型组织、社会团体、第三部门、非营利组织、非政府组织和民间组织等基本属于组织层次上的分析单位;而学习共同体作为分析框架则跨越了群体、组织乃至整个社区等层次。
既然社区学习团队的不同概念反映着不同层次上的分析单位,那么清晰社区学习团队不同概念所在分析层次就十分必要。当所面对的社区学习团队现象和问题基本上属于规模小、通常以面对面交流为手段的具有共同目标的群体时,比较合适的用语是社区团队、学习团队或群体、学习圈等。当所面对的社区团队现象和问题基本上属于规模较大、通常难以面对面进行全员交流的具有共享目标的群体时,比较合适的用语是社区组织、学习型组织、社会团体、第三部门、非营利组织、非政府组织和民间组织等;而超越了组织层次时,学习型社区、城市或社会则是较为合适的用语。当所指没有清晰可见的社会边界,而重在知识的理解、产生和创新过程时,学习共同体就是一个合适的用语。
3.把握社区学习团队不同概念的时代内涵
在谈及社区或社区学习团队的概念丛林时,滕尼斯的共同体或社区概念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术语。但是,滕尼斯的共同体或社区概念是在邻里之间基于深刻的、面对面的联系在诸多生活领域形成的非正式社会联结关系,由此而产生的是一种非正式社会资本,且是紧密型社会资本(bonding social capital)。与此相应,还有一种基于表面的经济交往而在个体或社区机构网络之间形成的正式社会跨越性关系,由此而产生的是一种正式社会资本,且是跨越型社会资本(bridging social capital)。在当代社会中,跨越型社会资本相比紧密型社会资本具有更加重要的价值。[14]因为太多的紧密型社会资本使得人们无力去解决富有争议的议题,也难以应对团队内或之间的必要冲突,并且导致团队越来越走向孤立和封闭。因此,有必要把社区学习团队视作一个复杂的开放系统,在紧密型社会资本与跨越型社会资本之间保持动态的平衡。
作为一种教育现象和文化奇观,“学习圈”在瑞典已历时110年,其内涵不断变化,当代的“学习圈”已发展成为提升人的生命质量、提高社会资本的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汪国新及其研究团队持续十年研究的社区学习共同体,是中国式的瑞典当代“学习圈”。“社区学习共同体”同滕尼斯(Ferdinand Tönnies)所提出的作为社会学分析框架的共同体或社区概念显然具有相同的理论来源,所以“社区学习共同体 ”被汪国新称为“微共同体”。社区学习共同体是“生活在社区中的居民由本质意志引导,因共同学习而结成的能实现生命成长和建立守望相助关系的群体”。在中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历史进程中,草根式生长的社区学习共同体展现出不可遏制的生命力,成为社区成人学习的重要载体。它所带来的平民之乐,与人的“天生的中意、文化的习惯、记忆中的家园”相关,属于人的本质意志[注]意志是一种愿望类型,在人的本质意志这种类型的愿望里,思维和行为的在成长中才学会了的形式和内容与由身体状况所制约的和从祖先继承下来的经历、思维和行为的方式,构成为统一体。;这里的共同学习,是具有生命性价值的共同学习[15],是人类走向具有生命成长及其归属感意义的共同学习。它为我们重建社会学意义的社区,提供了无限丰富的启示。
把握社区学习团队不同话语的时代内涵不只是关注理论和研究的新进展,也包括关注新的时代背景,如全球化、信息化和后现代等。在前述有关学习圈、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共同体外在条件的比较与评析中,已经可以感受到信息技术对社区学习团队及其发展的影响。在新的时代条件下,社区学习团队中不仅应有学习者的独立自主活动,还应有学习者之间以及指导者与学习者之间的讨论和指导,尤其是在新技术条件下发挥在家学习、工作场所学习、远程教育等线上学习与线下学习之间相互支持效应,由此也提出了社区学习团队的新形态以及社区学习团队发展的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