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散文诗）
2019-01-02熊亮
升起的是朝阳？还是老龙头的城墙垛口？
海潮在轰然，澎湃，回荡
（历史的烽烟与今朝的晨雾，交织为某块城砖的纹路）
——我的照相机快门按下，长城哦，你便与海齐观这雄襟万里！
——题记
1
长城，你的厚重无以复加。即便是城砖上的一抹青苔，也是千钧的重锤！
风吹霜雪，弯月如弓。
海潮在哪里？
关山难越，一支光阴的利箭，在月影下穿梭。
一块泥土的记忆，在火中启动闸门。
北方的天空在火光中，四野何苍茫，天地赋流形。
一匹狼的影子在原上，狼爪印泥，泥的记忆有了狼的嚎叫。
北方的狼哦北方的土，一场征战开始演化。
2
雨，就不曾停歇，雨，泛滥为大荒。
（三川九泽为之倾覆，不周为之折！）
高原隆起，隆起。狼，獠牙渐长。
（荒凉的原野，将会磨砺狼牙。）
水，在咆哮，谁在空中舞蹈，祷告——
洪荒泛滥兮天无日，田园荒芜而沙狂！
3
抟土成器，先民的手，无数双手，在烈日下在暴雨中。
（粗壮的手，细嫩的手，一双双泥与肉组成的手）
不规则的泥块，球状的泥块，菱形、正方形、长方形，各种泥器。
累积，垒，层叠而起兮遮西风，假以时日无苦寒。
4
凤，起于九天。凰，翔于天宇。
南方屋舍泥土墙，鼓瑟吹笙乐无涯。猛兽远遁，野狼绝迹。
群山，晨起看艳阳，暮色渔歌荡。
北方的水草，在生长，马匹健硕，狼，在远方观望。
5
火。在草原燃烧。席卷，狼烟，浓于夜色。昼夜燃烧的火。
猩红。热焰腾空。
山环水绕的盆地、平原，人们在高歌垦荒、奋力击壤。
歌聲入云哦围墙护家园。
6
石器。陶器。瓦。砖。器皿，丰盈。
垦荒的耒耜、青铜，在土地上迈步。
北方的草，在倔强复生，苍穹之下的草，覆盖高原。
游走的人群，游牧的人群，居无定所在天地间的北方的草哦。
7
垦荒与游牧的碰撞，在某个月夜或者雪夜，守护与掠夺，反击与欲望交织。
那个时代属于商？属于西周？总是属于土地上丰收的时节，刀光剑影成为主题。
放弃与坚守，固守与开拓，不同的语言，不同的种族，摆阵、对垒！
荆楚窥中原，伐申筑方城。
8
城，起于垒石，起于垒土，起于烈焰之后的凝固。
城墙，作于胜利之后的进取，连绵山川，屯兵如云。
燕赵多壮士兮，劲旅开疆土。
狼的嚎叫，狼的踪迹，在关塞隐现。
9
战国七雄今何在？看取秦皇吞六合。
蒙恬领兵三十万，驱除匈奴阴山北。
石头与石头的镶嵌，砖石与砖石的咬合，地形与地形的组合，汗水作泥浆，血泪当歌吟。
西起临洮兮东辽东，行经草原入沧海兮，九年之工城万里。
10
城的梦需要从一块砖开始，砖的记忆，在泥土里，在北国的风雪里。
厚重。重过大山的砖。
沉默。比黑夜还要沉默。
忍耐千年，忍耐到灰飞烟灭也不会诉说的城砖哦。
城砖哦，你是行进的锋刃，你是固守的绝地，你呀，就是孤胆英雄，你呀，就是挑起壮丽山河的伟丈夫！
11
勇往直前的利箭与城墙相依，于是时空别有含义，我听见了山谷中琵琶、羌笛与胡琴。
声断衡阳声断渔阳的是哪里的鸿雁？
秋风深处，山岗那方哦，是牧民在唱断肠的牧歌吗？
草原上蓝天下何日烽火荡尽？
古长城哦古长城，你见证无数战旗与刀光，你饱尝荣耀与悲壮，所有时光在你的青苔上闪着寒光，耀眼、夺目！
12
你与大漠、荒原、黄河、长江为朋，你是孤独的尊者，你是寂寞的火焰。
城，大于任何一座高山的城，这是华夏的家园。墙，绵延万里，推动华夏旭日如新！
我无法忘却无法亲历的长城砖墙缝隙间的惊心动魄，所有的正史与野史写不尽你的传奇，那些民谣与国歌，那些朝阳那些朗月哦。
千年的修筑、构建，千年的毁坏与涅槃，一块残砖就是一册史书，一抹青苔见证沧海桑田。
13
山海关。潼关。嘉峪关。
居庸关。雁门关。
紫荆关。娘子关。武胜关。
喜峰口……
长城，我将镜头贴近你，用心感知一个个被血与火浸染千年的大名。那些不是名词，不是地名，分明是包裹华夏躯体的铜浆与钢豆！
万里风霜写华章，千年烽火照乾坤。
我从黄土走来，借着秦简汉赋的光芒，一管狼毫泼洒满天云霓，一坛烈酒话西风。
14
寥落星辰。
干戈呢？旌旗呢？在松针上在草叶上在露珠上，我细细探求征夫白发与苦泪。
明月在峰。
追月的云彩哦，可是那疆场驰骋的赤兔马白龙驹？衣襟扬起哦，昂首大呼飞将军！
山峰展我战旗红，海天壮我不老心。
15
矮墙。土房。石碑。
起伏的高山。定西。临洮。
战国长城与秦长城交织在这里，
时光在这里沉思，思想在这里交锋，泥土与烽火的对话，直到毡房炊烟尽春风，暮云翻成朗月明。
秦长城，与山相依，与山成势。
游龙与苍山的搏击，开拓与图强的见证。
一块城砖撑起千年史话，一朵霜花，年年弹拨谁家琵琶？
16
你岂止是一道城墙？你是据险制塞、随山就势的典范。
你从春秋开始，掘进，从版筑、石砌、砖石混砌，成就一个千年的感叹号。
17
狂风。暴雪。
那些远去的勇士的背影与箭镞，风化，崩塌的群雄旌旗与权杖。
大青山。贺兰山。
那些无数的无名的山山岭岭哦，南北迂回。守正出奇。时光在城墙上灿烂，时光在城墙上磨灭。
一杯浊酒在放大塞下风景。
我在沙山默然。
18
巨大的空白。快速回闪。
天地旋转，谁的命运在长城垛口定格？
无人愿意就这样定格，沙场才是英雄的归宿。
蒙恬。岳飞。袁督师。寿山将军。
吉鸿昌。高捷成。左权。张自忠。戴安澜……
这些让山河壮美让日月生辉的华夏柱石，用利刃与血肉，抗击入侵。
人与狼的较量，正与邪的角力。
烽火台上暮云急，汉家将士从军行。
19
多想抓起一把塞外的冻土，祭奠
渴望。向着苍山向着落照，一柄长枪挑起万古闲愁。
用长天的寂寥，给鸿雁一个自由飞翔。
用一杯烈酒，铺展八千里征程与烽火，复活牧羊的苏武，昂起杨靖宇的英雄头颅。
塞上的霜风掠过鬓发，我听到冲锋号的召唤，但使从军行，热血拥战旗。
20
放马滩，一个毫不引人注目的地名。
放马滩，秦人最早的都城。
世界最早的地图就在这里出土，山峰、河流，还有长城都精确刻画在上面。
秦、汉的文明，秦、汉的雄心。
两千多年前的良辰吉日、迎来送往以及生老病死，都与出土的竹简重见天日。
一张地图，见证民族。
一块竹简，记录文明。
21
农耕和游牧。冲突与互补。
长城，你横空出世，有力地构建了秩序文明。
一次次在航拍镜头里俯瞰，万里的关山让我恍然大悟，高大的城墙与关口，不是封闭，而是良性交流。
长城，你链接了多民族，你承载了多文化的碰撞与融合。
22
谁说你是固守的遗老？
谁说你是锁国的铁链？
不，你是华夏的脊梁你是炎黄的脊柱。
你用古老的智慧，筑起民族的自信。
你用东方的文明，传承文化的血脉。
长城哦，你是多元文化与中华文明交汇的前沿，是你连接丝绸之路东西两端和黄河上下五千年历史文化。
长城哦，你用雄伟博大，把整个国家的豪情壮志熔铸。
长城，你是战争与和平的辩证，你是封闭与垄断的打破者，你是共享与和谐的捍卫者。
长城啊，你是历史与现实的浓缩和感召！
你一路前行，你用绵延烽燧，彰显勠力同心的精神。
长城啊，你是中华图腾，你用万里的雄风引领民族复兴的梦想！
熊亮 ，1971年生，江西南昌人。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新四军研究会会员。资深媒体人。南昌航空大学文法学院客座教授。《江西散文诗》主编。散文诗集《梅》入圍第七届鲁迅文学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