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圣惠方》从脾治疗多种病证的临床意义探析
2018-12-30雷海燕史海霞
郝 军,姜 娜,雷海燕,史海霞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上海 201900)
《太平圣惠方》成书于北宋初期,虽然名为方书,实际上是对医学各科疾病的辨证论治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总结,其内容亦是理、法、方、药俱备。“从脾论治”是脾藏象理论应用于临床的具体体现,也是研究脾藏象理论对临床指导作用的切入点,能够为临床各系统疾病及疑难杂症开辟新的诊疗思路。笔者通过分析发现,《太平圣惠方》记载了从脾治疗“多涎”“心腹疼痛”“呕吐酸水”“脾藏中风”“咽喉不利”“舌强不语”“口舌生疮”“舌肿胀”等多种病证。现遵循藏象学说及脏腑经络辨证研究的思路,从脾本脏病证及脾经络所系肢体官窍病证两个方面进行探讨,以启发和指导临床从脾治疗多种现代疾病。
1 脾本脏病证的定位定性及治法方药
1.1 脾本脏病证的定位 对于脾病的辨证论治,《太平圣惠方·卷第五》列“治脾藏风壅多涎诸方”“治脾藏虚冷泄痢诸方”“治脾气虚腹胀满诸方”“治脾藏冷气攻心腹疼痛诸方”“治脾藏冷气腹内虚鸣诸方”,将“多涎”“泄痢”“腹胀满”“心腹疼痛”“腹内虚鸣”等视为脾病的主要症状并细析其病因病机。如“多涎”定位在脾,因脾具有“受水谷之精,化为气血,以养脏腑,灌溉身形”的生理功能,若脾气虚弱,气血不足,卫外不固,风邪乘虚侵入足太阴脾经,“脾藏风壅”,致脾运化功能失常,水湿不化,凝聚成涎,因此定位在脾。“心腹疼痛”是由于“脾积冷气,乘之于心,正气与邪气交争,上下相击”,气机逆乱,令心腹疼痛,故病变的部位在脾。
从而可见,《太平圣惠方》认为“多涎”“心腹疼痛”是因风寒湿热之邪、饮食不节、气虚等,致脾失健运、升降失常而出现,所以定位在脾。
1.2 脾本脏病证的定性 《太平圣惠方》记载“脾得水湿”“脾藏冷气”“饮食生冷”伤脾,可引起“水泻”“腹内虚鸣”“呕吐酸水”,并载“脾实”“脾虚”,根据风、寒、湿、热、饮食、劳倦、气虚等病因病机,辨别寒热虚实病变性质。
如“呕吐酸水”,脾喜燥恶湿,湿邪伤脾,则脾气不升,胃气不降而上逆,故属湿邪伤脾之实证。
1.3 脾本脏病证的治法方药 《太平圣惠方》指出“多涎”的病因病机为脾气虚弱,风邪乘于经络,痰饮积聚,伏留脾间。其治疗应根据临床症状辨证用药。例如,“多涎,胸膈满闷,不下饮食”,或“痰涎烦闷,神思昏浊”,属脾气壅滞实证,治法为健脾祛风除涎、行气导滞,选用前胡散,药物组成为前胡、旋覆花、半夏、枳壳、麦门冬。“多涎,心胸不和,头目昏重”,属风湿伤脾证而挟热者,采用健脾祛风除湿,兼以清热之法进行治疗,方选旋覆花散,药物组成为旋覆花、犀角屑、前胡、防风、枳壳、赤茯苓、半夏、细辛、槟榔。“睡即多涎,头目胸膈不利”,属风壅痰滞而兼热者,采用健脾祛风、化痰除涎,兼以清热之法治疗,方选赤茯苓散,药物组成为赤茯苓、旋覆花、羚羊角屑、白蒺藜、枳壳、细辛、甘草、蔓荆子、桔梗。若中风“语涩多涎”,属风热伤脾证,采用熄风清热化痰之法治疗,选用牛黄丸,药物组成为牛黄、犀角屑、铅霜、白附子、天竺黄、天麻。
《太平圣惠方》认为小儿“多涎”以风热伤脾为主,而根据相兼脏腑的不同,而有“脾肺风热”“心脾壅热”的论治差别。例如,“多涎,心胸壅闷,不下乳食,昏昏多睡”,是因“风热壅结,在于脾脏,积聚成涎”,治法为祛风清热除涎,方选铅霜散,药物组成为铅霜、龙脑、牛黄、半夏、白附子、炙甘草。“膈上多涎,心神昏闷,少欲乳食”,属“脾肺风热”证,采用祛风清热除涎、健脾宣肺之法治疗,采用防风散,药物组成为防风、羚羊角屑、黄芩、枳壳、人参、甘草。若“多涎”属“心脾壅热”,用清心泻脾化痰之法治疗,选用牛蒡子散,药物组成为牛蒡子、栀子仁、枳壳、芒硝、郁金、甘草。
2 脾经络所系肢体、官窍病证的定位定性及治法方药
《灵枢·经脉》:“脾足太阴之脉,起于大趾之端,循指内侧白肉际,过核骨后,上内踝前廉,上腨内,循胫骨后,交出厥阴之前,上膝骨内前廉,入腹,属脾,络胃,上膈,挟咽,连舌本,散舌下。其支者,复从胃别上膈,注心中。”
2.1 脾经络所系肢体、官窍病证的定位定性 《太平圣惠方》对“脾藏中风”“咽喉不利”“舌强不语”“口舌生疮”“舌肿胀”等头面、舌咽、四肢等肢体、官窍的病证,多从足太阴脾经进行论治。例如,“脾藏中风”,症见“口面偏斜,舌本强直,言语不利,舌强不能转,身重拘急,四肢不举,手臂腰脚不遂”,是因“脾气虚弱,肌肉不实,则腠理开疏,风邪乘虚入于足太阴之经”,使气血运行不利,气滞血瘀,经络闭塞不通所致,因此定位在脾,属本虚标实证。“咽喉不利”,表现为“喉中肿痛,咽喉窒塞,唇口肿,口舌干燥”。足太阴脾经“通于咽喉,连于舌本,咽喉者水谷之道路,神气之往来”,若脾气壅实,气机阻滞,上焦生热,热邪循经上扰于咽喉,则见足太阴脾经循行的唇口舌、咽喉部位症状,故其定位在脾,属脾实热证。
2.2 脾经络所系肢体、官窍病证的治法方药 《太平圣惠方》在阐明“脾藏中风”“咽喉不利”“舌强不语”“口舌生疮”“舌肿胀”等病证的病变部位、病因病机后,针对临床出现的不同症状,列举治法方药。例如,脾藏中风 “多汗恶风,舌强语涩”,因脾气虚弱,肌肉不实,腠理开疏,风邪乘虚侵入足太阴脾经,气血运行不畅所致,属脾气虚风邪入侵之证,采用疏通腠理、健脾益气之法治疗,方选防风散,药物组成为防风、人参、麻黄、川芎、附子。脾藏中风症见“口面偏斜,手臂腰脚不遂,头痛烦热”,属风热伤脾证,采用健脾祛风清热之法治疗,选用羚羊角散方,药物组成为羚羊角屑、旋覆花、前胡、茯神、羌活、薏苡仁、人参、麦门冬、甘草。
治“咽喉不利”,采用清热利咽法,方选枳壳散、射干散、升麻散、犀角散等。咽喉不利而兼见“头痛心烦,四肢壅闷”,属热壅气滞实证,采用清热利咽行气之法治疗,方选枳壳散,药物组成为枳壳、黄芩、柴胡、石膏、玄参。咽喉不利而兼见“烦渴,头痛”,属热盛伤津证,采用清热利咽生津之法治疗,选用射干散方,药物组成为射干、石膏、升麻、大青叶、葳蕤、赤茯苓。
“喉中肿痛,唇口肿”,属热毒壅盛,采用泄热解毒、凉血利咽之法治疗,方选升麻散:升麻、射干、羚羊角屑、木通、大黄、芒硝、黄芩、赤芍药、络石藤、甘草。
3 总结
脾藏象辨证论治是构成藏象辨证论治的重要内容,“藏象辨证必须据脏腑经络定位,据病因病机定性,并以定位与定性合参”[1]。《太平圣惠方》对脾病证的藏象辨证论治具有以下规律特点:①根据藏象学说,脾具有运化水谷精微,化生气血,升清功能,及喜燥恶湿的生理特点,因而将出现上述这些功能及生理特点异常的病变,如“多涎”“心腹疼痛”“呕吐酸水”“水泻”“腹内虚鸣”,均定位于脾。②对临床症状表现在足太阴脾经所系肢体、官窍部位的病证,如“脾藏中风”“咽喉不利”“舌强不语”“口舌生疮”“舌肿胀”均定位于脾。③对脾病证的病因病机、寒热虚实进行辨别。④辨证论治,定位与定性合参,确定治疗法则,遣药制方。
《太平圣惠方》对脾病证的藏象辨证论治,在定位定性、治法方药方面均有所创新。《太平圣惠方》在卷第五列“治脾藏风壅多涎诸方”,卷第八十九列“治小儿多涎诸方”,首次以“多涎”单独作为病证辨证论治。《金匮要略》《诸病源候论》《外台秘要》都曾记载“多涎唾”“涎出续续不止”“吐涎”“喜涎出”的症状。《金匮要略》论“中风”中脏,云:“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2]《诸病源候论》记载“滞颐之病,是小儿多涎唾,流出渍于颐下”,“脾气冷,不能收制其津液,故令涎流出,滞渍于颐”[3],指出因脾阳虚生内寒,不能温化水湿,涎液流出,停滞于腮,认为寒邪伤脾是其病理关键。此后,《外台秘要》治“心痛吐涎虚冷”[4],提出脾气虚,风寒之邪乘虚伤脾,水湿不化是其基本病机,用防风茯苓汤方(防风、茯苓、半夏、干姜、人参、桂枝、甘草)祛风散寒、健脾祛湿。《太平圣惠方·治脾藏风壅多涎诸方》明确指出脾“若其气虚弱,则气血不荣,肌肉疏泄,风邪乘之于经络,致阴阳不和,中焦壅疏,痰饮积聚,伏留脾间,故令多涎。”临床又根据患者不同表现,辨别寒热虚实,分别施治。如对风湿挟热伤脾者,用健脾祛风除湿清热法进行治疗,创制旋覆花散,该方在《外台秘要》防风茯苓汤基础上,用防风、茯苓、半夏健脾祛风化涎,加旋覆花、犀角屑、前胡清热化痰饮,枳壳、槟榔行气疏壅,去干姜、人参、桂枝、甘草等辛热之品,反映了宋代对疾病的归类趋于合理,处方用药极为丰富[5]。
《太平圣惠方》对脾病证从脏腑、经络两个方面定位,涵盖现代医学消化系统疾病(如“多涎”“心腹疼痛”“呕吐酸水”“水泻”“腹内虚鸣”)及脑血管、口腔黏膜等其他系统病变(如“脾藏中风”“咽喉不利”“舌强不语”“口舌生疮”“舌肿胀”),对脾病证的病因病机认识较前人更加深入,遣药组方不但具有时代特点,而且具有较大的临床应用价值,对现代临床从脾治疗多种疾病具有重要的启迪和指导作用。如研究表明,脾可以治疗心血管系统疾病如冠心病、心力衰竭[6-7],呼吸系统疾病如慢性阻塞性肺病、慢性咳嗽[8],消化系统疾病如溃疡性结肠炎[9],内分泌系统疾病如糖尿病、甲状腺疾病[10-11],血液系统疾病如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12],神经系统疾病如老年痴呆症等多系统疾病[13]。“从脾论治”现代各系统疾病理念的提出,是中医藏象辨证论治学基础理论研究成果应用于临床的重要体现,通过以脏腑结合经络方法,探讨《太平圣惠方》从脾治疗多种病证的临床意义,可为临床从脾治疗相关疾病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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