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只酒杯长留故乡(外三章)
2018-12-30孙善文广东
孙善文(广东)
奶奶说,你想家了,就回来陪乡亲们拉拉家常,喝喝老酒,斟上满满的一壶,满满的一杯。
老酒很香醇,一壶,我醉了。它攸然滑过舌尖,过喉,入嗓,轻车熟路,火辣火辣的,暖和着我的耳根。游离的酒气,无数的嘱咐,在饭桌边慢慢地打转着。
我沉醉在奶奶的那张床上。那晚,无数的异乡与我同眠。
奶奶是不爱喝酒的,我在他乡,也绝少贪杯。但她每一次来电,都叮嘱我不能醉酒。奶奶,请您放心,我只醉在故乡,因故乡有您,我们喝的是老酒。
一只酒杯,因盛过老酒,也就盛着故乡的山和水,盛满奶奶的希望和牵挂。回家喝酒,只是一个老人期待相聚的理由。
故乡依然,却已没了奶奶端来的老酒。
奶奶坐在祖屋高高的神龛里,静静地看着屋檐下的老燕徘徊。我们默默地对视着,只感到杯杯乡情依然在为我洗涤风尘,一次次把我灌醉。
我还继续远行,酒杯已长留故乡。
荷花开了
洪湖公园的荷花又开了,一年一期,如约而来。
它或飞眼传情,或闭目塞听,以桃红色的语言,在翠碧的荷塘中演绎起一场情感大戏。夏天就是荷花的春季,因此便有无限的春意在炎夏中传续。
湖边站满了赏花的人们,一部部相机,寻觅着,拍摄着,记录着。一些拍照人被装进别人的相册,成为另一处风景。
荷香在荷塘荡漾着,斑斓迷离。这满满一塘荷花,看到的或许并不是最美的一朵,但已是眼前最动心的一朵。笑容,总常在不经意间收获。
荷花在塘中站成了焦点,人们赞它出淤泥而不染,赞它濯清涟而不妖,已鲜有人注意到,那圆圆的绿叶,那长长的叶柄,还有那藏在泥土中的根茎,才是土地的元素。荷花的雅香正是孕育于泥土的芬芳。
花容年年相似,去年和今年,看花的人或许不同了,看花的心情或许不同了,只有荷花依然挺着清纯的叶子,像人类的挽歌。
活 着
一株草,长在老屋的墙角。
在干瘦的砖缝间,些许的泥土,喂养着它一季又一季的枯荣。
风中,雨中,阳光下,无数的眼光里。冷暖自知。
每年春节,我从他乡回来看它,都在不经意间添了一份牵挂。
其实,一个普通个体的前程,卑微却无需悲悯。一方水土,一寸长成,一世挣扎,与别人无关。
在异乡,我也是这样活着。
岭南雪红
岭南下雪了。
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跨越一个个北方的纬度,从一棵棵长在岭南的紫荆花上突然砸下。一枚枚地砸,一路路地砸,蕴含着时间的重量和温度。
这岭南的雪,铺在树下,还是红色,新鲜的红,红得满地,像北方那漫山遍野的白,舒展着天生的自由和淡然。
冬天的岭南,没有雪,只能看这如雪一样挥洒的花。到了激情飘舞之时,季节的行走都是如此毫无恋意。
一群群年轻人来了。在紫荆花树林中,他们顶着北方来的风,欣赏着南方的如雪般的纷飞。落花被堆成了一个个心形。他们合十双手,试图从季节的碎片中打捞幸福的元素和祝福。花如祭品,无数的唇语,夹在风中。一对老人走过,手暖着手,蹒跚地踩过花径,笑如花红。
南方,就在南方,与皑皑白雪一样洒落的花,用音色喧染每一双眼睛每一对耳朵。紫荆花的红,像远处的掌声,一片片在树下及网络时空中拨落。
我满目落红,如雪又如火。每片雪融,都将烧去诗词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