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成茶文化 世世沐膏泽
2018-12-28李春姣
李春姣
中国人早在1000多年前的唐代,就把喝茶这件事发展成了一套完备的仪式,独饮或者待客都离不开它。茶具是仪式进行的关键之一,也往往是话题开启的引子:一把像样的好壶,用上好水、活火和好茶,主人用相适应的冲泡手法把茶汤激出,分装,即可饮用了。要想做到“杯缘结唇,杯面迎鼻,香味齐到,一啜而尽,三嗅杯底,味云腴,食秀美,芳香溢齿颊,泽润喉吻”的境界,非以上种种齐备不可。
材美工巧
在广阔的华夏土地上,数潮州人最善饮茶。《清朝野史大观·清代述异》称:“中国讲求烹茶,以闽之汀、漳、泉三府,粤之潮州府功夫茶为之最。”可见潮人把工夫茶推向了颠峰。潮州人喝茶舍得花费时间,做壶也舍得花费精力,谢华就是这样一位大师。
一把值得传世的潮州朱泥壶也要经过适用性设计、优选材料、精细制作等一系列程序,只有每个环节精益求精和烧窑时的火候把握精准,才有可能得到一把衬手的好壶。这里面凝结的是数十次的反复、数十年的经验和对生活数十载的积极体验。这让谢华对泥料的空间塑造、力量形成和实用性一直在不停地探寻摸索。
“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是《考工记》对品质上乘的器物制作过程的高度凝练。材美和工巧是相互成就的,原材料决定了工艺的手段,工艺手段的应用水平又会影响到原材料本身特性的发挥。
潮州朱泥壶就是材料特性决定了工艺干预的程度和器物用途的代表,工艺水平让原材料点石成金。潮州朱泥壶的泥料黏土原土呈黄色,锻造后呈红色,俗称“红泥”,含极高的氧化铁,可塑性非常好,给手拉坯制壶提供了物质保证。同时,与宜兴紫砂壶的泥片式成型方法不同,手拉坯的方法是把配好的泥料置于轱辘车上,利用转盘旋转的离心力,将一整块泥料自下向上逐渐延伸,在伸展过程中内外的泥料会发生翻转,不同部位的泥料桐互缠绕和融合,可以保证壶体成型后的强度更强。
红泥的特性是干燥后收缩率比较大,从手拉坯成型到烧成收缩率大约在18%至23%,烧成温度在1080摄氏度至1180摄氏度。由于收缩大,成型工艺较难,变形率也高,惟有成熟的手工艺技术才能把茶壶的口盖做到严丝合缝。将少量的水注入到茶壶内,用手指压住壶盖,只留壶嘴一个通气孔,滴水不流则说明壶身与壶盖的紧密度很高。
壶嘴和壶把的形状和安装也很见功夫,壶嘴的设计和壶身排水口的设计要配合得恰到好处,保证水流顺畅。壶嘴的弯曲度影响到出水的速度,直接关系到壶嘴是否流涎。一把好壶的出水往往刚直有力,水流又长又圆。壶把手的弧度是对人体工学的呼应,执壶而手不累,倒茶轻转手腕,壶身在空中稳健不抖,出水流畅是造壶师功力的集中体现。
丹凤朝阳
图中的这把朱泥壶,就是谢华的倾心之作。此壶名为朝阳壶,通身朱砂赤红,精气神十足,恰取“丹凤朝阳”的吉祥寓意,将潮州朱泥壶的典型工艺特色和独特美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整把壶的造型流畅完整,浑然一体。壶嘴形状取势丹凤头,曲度优雅有力;壶身呈扁圆形,饱满敦厚,壶盖与壶身闭合性良好;壶钮有如丹凤展翅,为整把壶增添了不少轻盈感,且壶钮的大小厚薄尤为适合手捏;壶把手采用回形曲线,从壶身甩出后又打弯回来轻轻地落在壶身之上,翘起的尾部形似凤尾,张力十足。
从外形上看,这把壶好似浑然天成、未经修饰,很难想像这是由壶身、壶嘴、把手和壶盖四部分组成,可见作者手指对泥料捏压按挤的力度有着精妙的把握。尤其是壶嘴处的棱角和壶身圆润弧度的衔接,令整把壶的骨骼和精气神跃然眼前。
朝阳壶的壶把充分尊重人体工程学,手指触控壶把时力度舒适,轻转手腕即可流畅出水,扁圆舒展的造型和前探有度的壶颈在壶内形成了一套完整顺畅的出水线,使得倒茶过后壶中不存水。此壶壶身不大,因为泥料韧度强且手拉坯易于把握厚度,所以成型的壶体很薄,但是续热时间长,与外界的热交流很快,容易散发茶香。此壶具备朱泥壶的优良特点,对冷热变化的适应性强,即便开水冲泡急人冷水也不炸裂。
因材料特殊,此壶通体散发朱砂的宝气;与紫砂相比,其金属气弱而泥土的浑厚之气更强,握在手中温润厚重。保养之后,壶体的气韵逐渐由内而发,是以茶会友、品茗论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殷殷匠心
而說到朝阳壶的制壶者谢华,作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潮州手拉朱泥壶代表性传承人,他从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学习潮州传统手拉壶制作技艺,在制壶过程中实现了对泥料工艺技术和艺术表现形式的创新,形成了“制器为用”、“大道至简”、“源于自然”的艺术风格。
对制壶泥料研发改良,谢华擅长以自己独特的作品形态来诠释。朝阳壶曾作为重要展品在法国卢浮宫的卡鲁赛尔展厅中展出,代表着东方茶文化的圆融和绚烂,也代表着制壶技艺的传承和创新。这把潮州朱泥壶的高峰,因为倾注了殷殷匠心,它如君子般敦厚,如丹凤般完满。
天有时、地有气,谢华在潮州的茶文化中成长;材有美、工有巧,朝阳壶在经验和心血中长成。一人一壶构成了潮州茶文化的缩影和见证,正如《潮汕工夫茶歌》所写:“昔人开其端,历代有增益。乃成茶文化,世世沐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