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经济联盟宏观货币协调政策发展分析及应对*

黄博涛

（新疆财经大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0）

引言

欧亚经济联盟是区域一体化组织中的新成员。2011年以来，它一直以关税同盟的身份运作，2015年开始以经济联盟的身份运作。除了实现地缘政治目标之外，它还建立在具体的长期经济议程之上。在这方面，设立欧亚经济联盟是为了帮助其成员国充分利用区域内的经济联系，使其国民经济现代化，并创造有利于提高其全球竞争力的环境。建立商品、服务、资本和劳动力的共同市场是欧亚一体化进程的核心。欧亚经济联盟的稳定运行已经通过补充一系列的一体化基础设施得到加强，包括欧亚经济联盟法院、欧亚开发银行和欧亚稳定与发展基金，但仍有许多障碍需要清除。

本文认为，不能把欧亚经济联盟看作是区域经济一体化一般规则的例外情况，而应该把它看作是一个正常运行的关税同盟，它有自己的成功之处，但也存在着深刻的局限性。到2016年，联盟最初的发展势头已经逐渐消退，本文将在后续分析中加以说明。现在，一体化集团正在面对较大的冲突和挑战。它是否能继续发展，还是会回归到以前的状态，是本文将要重点分析的问题。

本文的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四个主题。首先，本文将对欧亚经济联盟的现状及其演变进行简要分析。第二，本文将研究消除和统一非关税壁垒的进展。而这项工作可能产生非常重大的影响，远远超过取消关税限制的影响。第三，本文将探讨《欧亚经济联盟条约》的内容及其实施相关问题，特别是涉及宏观经济协调政策(包括宏观货币协调政策)的问题。第四，根据前文对欧亚经济联盟所面临的主要障碍的分析，得出相应的结论。

1 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及其现状

前苏联的解体使得原有的空间联系中断，各国客观上存在经济一体化的诉求。从意识形态的角度来看，这一大规模的国际项目产生于1994年3月哈萨克斯坦共和国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莫斯科国立大学发表的讲话。纳扎尔巴耶夫总统的讲话提出了一种开创性的一体化模式，强调有必要建立一个明确关注经济问题的欧亚联盟。时至今日，对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等国来说，其工业制成品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仍然较弱，主要市场仍在独联体内部。2010 年1月，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白俄罗斯共同组建了俄、白、哈关税同盟；同年7月，《关税同盟海关法典》正式生效。俄罗斯在更小范围推行一体化的阻力变小，成果开始显现，关税同盟成为俄罗斯撬动独联体地区一体化的杠杆。2011年，建立关税同盟的协定已经开始全面发挥作用，各个成员国开始在共同关税地区开展业务，并使用共同关税。2012年1月1日，作为对单一经济空间的监管基础，建立关税同盟的协定获得了17项协议的补充。这些协议解决了“三驾马车”内支持经济融合进程的若干关键问题，范围从宏观经济协调政策到劳动力的迁移等。2015年1月1日，《欧亚经济联盟条约》正式生效。亚美尼亚于2015年1月2日加入，吉尔吉斯斯坦于2015年5月8日加入(该决定于2015年8月批准生效)，俄罗斯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收获。综上所述，在俄、白、哈关税同盟和统一经济空间的铺垫下，欧亚经济联盟的启动和扩员是顺利的，机制建设是成功的。但欧亚经济联盟能否按照俄罗斯的期望发展成为欧亚联盟？我们首先要认识到的是，各个成员国对欧亚一体化的需求与俄罗斯并不相同。有学者指出，国家间结成贸易集团可能是出于非经济方面的考虑，政治目标对于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重要性有些时候是压倒一切的，因此要达到这一目标，政策制定者要注意实现这一目标的经济成本（Schiff Maurice and Winters L.Alan，2003）。 最近关于欧亚一体化的辩论认为，欧亚经济联盟是该地区的俄罗斯霸权项目。然而，这个项目的潜力尚未被发现。这是由于俄罗斯在本地区的霸权尚未形成，但同时却有可能完成，因为霸权主义已经在俄罗斯国内得到巩固，并已作为其制度机制开始向外扩张。然而,俄罗斯要想实现其霸权项目，政府不应该简单地复制欧盟的制度设计,而应该学习如何将一体化的成就呈现为成功建立一个强大的福利体系，支持关键的社会群体，从而获得民众的认同，并最终获得文化领域的领导权（Ksenia Kirkham，2016）。

综上所述，欧亚经济联盟尽管建立了共同的区域性关税法规并取得实质性进展，但由于成员国综合国力差异巨大，且各成员国对加入联盟的目的各有不同，因而条约中规定的成员国之间应就宏观经济政策达成一致且各成员国应该以平衡发展作为目标实在难以实现（《欧亚经济联盟条约》，第3部分，第13节，第62条）。同时，由于联盟仍然面对很多非关税壁垒，很可能面临潜在的分裂风险。这种分裂可能以货币冲击和随之而来的贸易冲突的形式表现出来。但是目前的国内外研究都集中在分析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现状并在整体上预测未来的发展前景，鲜有对欧亚经济联盟的非关税壁垒，特别是宏观货币协调政策进行深入研究。

2 消除和统一非关税壁垒

苏联解体之初，由于各国自顾不暇，经济一体化计划在短时间内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普京执政后，俄罗斯开始大力整合独联体（李自国，2016）。在俄、白、哈关税同盟的基础上，欧亚经济联盟成功建立，从机制建设看，欧亚经济联盟是仅次于欧盟的一体化组织，建立了超国家机构，确立了商品、服务、资本和劳动力四大要素自由流动的中期目标，并为此构建了落实路线图，在对外交往中也体现了一定的集体议价能力。欧亚经济联盟在最初的快速发展后开始面临进展放缓的问题，这是因为它并不是一个“无懈可击”的联盟。虽然它已经取得了较大的成绩，但是它也拥有自身的问题。因此，如何消除非关税壁垒，形成统一的商品和服务市场，各个成员国之间的贸易和投资如何更加顺畅地流动，面对冲击时各个成员国该如何应对，这就需一套有效的宏观经济政策协调措施（王维然 王京梁，2015）。近期欧亚经济联盟最重要的议题之一是逐步统一和消除商品和服务贸易中的非关税壁垒。非关税壁垒给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之间的货物和服务的相互流动带来了巨大的负担，降低了共同市场的整体效率。它们对高科技产业的发展和合作，特别是机械和化学工程的发展和合作具有特别明显的破坏性影响。

非关税壁垒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类。第一类包括诸如公共卫生和动植物卫生措施、贸易技术壁垒、配额、禁令和数量控制措施等非关税壁垒。第二类包括价格控制措施和其他影响竞争的控制措施(特别进口商、市场和公共采购的限制、补贴)。第二类的障碍通常被描述为“车轮上的沙子”，因为它们阻碍了货物的流动，而且理论上可以完全消除。这些非关税壁垒对贸易的负面影响最大。

3 宏观货币协调政策

实际上，在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如果没有经济福利的创造，即使政治推动的决心再大，从长期来看也是无效的，这一点从世界范围内以往成功或不成功的一体化经验中已得到充分证明。因此，为了实现俄罗斯建立政治经济高度一体化的欧亚经济联盟，欧盟模式就成为了仅有的成功范例。欧盟模式是随着各成员国贸易往来日益紧密，降低货币兑换成本成为各国的内生性需求。降低货币兑换成本最直接的方法是采用固定汇率，更进一步的方法则是统一各国货币。当各国货币统一后，不但汇率变化风险和汇兑成本不复存在，而且还能进一步刺激各国贸易、投资和其他经济活动。罗伯特·蒙代尔在分析一国加入最优货币区原因时就指出，降低与主要贸易伙伴的交易成本是一个主要原因（罗伯特·蒙代尔著，向松祚译，2003）。同时《欧亚经济联盟条约》中也规定，要加强各成员国在经济领域的整合，发展货币领域的合作，进而确保商品、服务和资本能够在各成员国之间自由流动，强化各成员国货币在对外贸易和投资方面的角色，同时确保各国货币的可兑换性。同时，《欧亚经济联盟条约》对于各成员国的宏观经济指标也做了以下三个强制性规定（见表1）：债务与GDP比率、通货膨胀率和预算赤字。然而，到目前为止，欧亚经济联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机制，可以用来执行这些标准。（《欧亚经济及联盟条约》，第3部分，第14节，第64条）。

表1 确定各成员国经济发展可持续性的主要指标

当前欧亚地区一体化的进程引起诸多争论，多数学者认为欧亚一体化进程并不现实，但欧亚经济联盟等地区组织的崛起及功能性合作的深入开展使欧亚一体化的发展并非形式主义，欧亚各国在推动一体化合作方面虽然各有想法却并不反对。2014年在欧亚大陆出现的两场危机，改变了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轨迹。乌克兰政治危机不仅让欧亚经济联盟的主导国俄罗斯遭遇西方强烈的敌对和经济制裁，也让欧亚各国认识到加速欧亚一体化的风险。2014-2015年，俄罗斯卢布的波动导致了各成员国贸易竞争力的大幅变化，而这种贸易竞争力的变化在一些成员国的货币危机中达到顶峰。因此，欧亚经济联盟的继续发展取决于联盟各成员国之间是否能够形成有效的货币协调政策。虽然条约中的相关细则明确表示要分阶段建立货币协调政策，从而使联盟的货币政策与经济一体化的需要相适应，同时在国家层面建立必要的组织和法律环境以保证货币协调政策的顺利实施，但是实际情况却并不乐观。如果有效的货币协调政策不能达成，那么联盟各成员国之间的非关税壁垒仍将存在，虽然欧亚经济联盟在一些领域还会继续保持一些功能合作，但在其他领域的合作则又变成形式化和仪式性。由于未来发展的不确定因素较多，欧亚地区一体化的发展前景并不明朗，欧亚经济联盟的未来也是相当不确定的。综上所述，相关研究表明，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已经开始降速，究其原因是由于各成员国之间没有有效的货币协调政策，给欧亚经济联盟的进一步发展带来了巨大障碍。

目前，向新的货币政策协调水平过渡受到一系列长期问题的阻碍，这些问题包括一些国家高而不稳定的通货膨胀、经济的大规模美元化、各成员国使用不同的货币制度以及相互汇率的高波动性。事实上，这些问题将影响未来5-10年的欧亚经济联盟议程。无论会员国是否需要深化货币政策协调，这些问题都必须得到解决。解决这些问题将使我们能够降低相互贸易的成本并增加贸易数量，并为相互长期投资的可持续增长开辟道路。

结论

（一）有条不紊地消除或统一数以百计的非关税壁垒

欧亚开发银行一体化研究中心完成了一项大型研究项目，并首次对国家贸易中心对欧亚经济联盟内部相互贸易的影响进行了扩展评估，并就如何消除这种壁垒提出了建议。一项涉及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企业的大规模调查发现，非关税壁垒导致的成本占出口总额的15%至30%。换句话说，到2014年，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之间每一美元的出口商品中，就要产生15-30美分的非关税壁垒相关成本(Vinokurov et al.，2015)。中期来看，白俄罗斯将从减少非关税壁垒中获益最多：其实际GDP将增长2.8%，其财富将累计增长7.3%。在哈萨克斯坦，财富增长1.3%，而实际GDP增长0.7%。对俄罗斯的影响可能不那么显著：财富累积增长0.5%，而实际GDP增长0.2%。这一方面是由于俄罗斯经济规模庞大，另一方面是由于俄罗斯对欧亚经济联盟内部贸易的依赖程度低于对世界其他地区贸易的依赖程度。非关税壁垒减少的最大受益者将是机器和设备制造商。这可以解释为，在该领域的非关税壁垒相关成本是最高的(Vinokurov et al.，2015)。因此，消除或统一非关税壁垒，可以为一体化进程带来积极影响。

（二）宏观货币协调政策关乎欧亚经济联盟未来的发展前景

欧亚经济联盟尽管建立了共同的区域性关税法规并取得实质性进展，但它的货币协调政策却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因此并不能规避汇率的变化风险和汇兑成本，这导致联盟中的各个成员国很有可能遭受货币冲击和随之而来的贸易冲突（Evgeny Vinokurov, Mikhail Demidenko, Dmitry Korshunov,Mihaly Kovacs, 2017）。当前货币一体化的成功案例只有欧盟，但与欧盟不同的是，欧亚经济联盟并不是完全的货币联盟，同时贸易结构也并不合理。俄罗斯一直都希望能够在联盟的框架下推行货币一体化，但是哈萨克斯坦对于俄罗斯不断崛起的实力和影响力无法置之不理，努力采用“软平衡”的方式与俄罗斯保持巧妙的平衡。因此，哈萨克斯坦对于联盟成员国的货币一体化想法是坚决反对的，因为货币一体化的推进就意味着政治一体化的推进，有助于实现俄罗斯在联盟中的主导地位，这与哈萨克斯坦对俄罗斯的“软平衡”战略是相悖的（Lyailya Nurgaliyeva，2016）。

综上所述，虽然欧亚经济联盟目前尚不具备实行货币一体化的客观条件，但是联盟的发展需要各成员国之间相互协调的货币政策作为应对冲击的保障。因此，研究欧亚联盟货币协调政策发展前景是具有重要意义的。由于欧亚经济联盟自身所存在的问题，要想使其在促进各成员国经济发展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建立统一的市场是非常有必要的，这其中包括商品和服务市场。同时还需要协调各个成员国之间的宏观经济政策，特别是货币政策。如果没有这种协调，一体化的“经济结构”很有可能会瓦解。

（三）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前景对中国“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

欧亚经济联盟的目标是最终与最大的贸易和经济伙伴——欧盟和中国谈判达成一项全面条约。只有依靠与欧盟和中国的密切合作（Vinokurov and Libman, 2012），才能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在这方面联盟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欧亚经济联盟与中国就经贸合作协议展开对话。2016年6月，欧亚委员会获得了必要的法律授权。欧亚经济联盟的相关政策实际上可以和中国的“丝绸之路经济带”相契合。有关欧亚经济联盟参与中国新战略理念——丝绸之路经济带的讨论正在进行中。欧亚经济联盟与中国互利合作的前景必将有力地推动中亚、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交通、能源、金融等领域的区域发展和持续互动（Karaganov et al.，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