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新政府外交“百日观察”
2018-12-27林一鸣
林一鸣
11月2?5日,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对中国进行首次正式访问并出席首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自8月17日伊姆兰·汗当选总理以来,巴基斯坦新政府执政已近百日。伊姆兰·汗在胜选演讲中提出了要发展对华、对美、对印关系以及实现阿富汗和平,调解中东争议五方面外交重点。在执政百日之际,其外交布局与走向已经大体明晰。
现状:成绩与困难同样突出
伊姆兰·汗政府在外交上努力营造新氛围,争取打开局面,对中国、沙特阿拉伯、美国、印度四个重点方向发力,可以说取得了一定成效。此前的外交困境有所改善,但同时也遭遇一些困难。
推动中巴关系再上层楼。伊姆兰·汗首次访华期间,中巴双方发表联合声明,提出“进一步加强中巴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打造新时代更紧密的中巴命运共同体”。两国同意进一步加强政治沟通,建立外长级战略对话、加强立法机关联系,进一步协调在联合国与多边组织、阿富汗问题、中东地区争议、防务安全与反恐、国际军控与核不扩散等方面的立场。同时,两国同意继续推进中巴经济走廊建设。
争取沙特阿拉伯的经济支持。伊姆兰·汗上任后的首个出访目的地便是沙特,并且在9月、10月先后两次访问沙特并出席沙方主办的“未来投资倡议”大会。其主要目的是寻求沙特的经济支持,以应对巴日益发酵的国际收支危机。据巴官方评估,为渡过眼下国际收支难关,巴约需120亿美元资金。但鉴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救助项目带有严格的财政整顿和经济改革条款,令伊姆兰·汗政府不满,因而其更倾向于向友好国家寻求支持。为此,巴率先与沙特达成一项总额60亿美元的救助项目,其中沙特将向巴央行提供一笔30亿美元的1年期外汇存款,并允许巴方在未来三年内每年均可延期一年向沙特支付不超过30亿美元的石油进口款项。此外,沙特还承诺在巴能源和矿产领域投资。
维系巴美关系,防止持续下滑。伊姆兰·汗政府期待巴美关系转向正面。9月以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阿富汗和解特别代表扎勒迈·哈利勒扎德、国务院中亚南亚局第一副助理国务卿艾莉丝·威尔斯等先后访巴,巴基斯坦外交部长库雷希也在赴美出席联合国大会期间与特朗普会面并与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及蓬佩奥举行会谈。巴美两国保持了较为密集的接触。双方重申了围绕地区安全与稳定展开合作的意愿,并探讨了拓展巴美经济与商业合作的前景。巴美关系保持了较好氛围。
2018年9月5日,伊姆兰·汗(右)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会面。
谋求巴印关系“融冰”遇阻。近年来巴印关系持续紧张,外交沟通渠道阻滞不畅。胜选后,伊姆兰·汗曾多次表达与印度重启对话、转圜关系的愿望,提出要解决克什米尔争端并发展对印经贸关系,称“只要印度向前一步,我们会迈出两步”。伊姆兰·汗在候任期间就曾与印度总理莫迪通电话,就任后还致信莫迪,提议两国外长在联合国大会期间会面,并邀请莫迪访巴并出席南盟领导人峰会。他还邀请同为板球运动员出身的印度政治家、现任印度旁遮普邦旅游部长的纳夫乔特·辛格出席其就职典礼。巴方还提议开放巴印边界卡尔塔尔普尔供锡克群体赴巴朝圣。双方一度就两国外长在联大期间会面达成一致,但随后印方以安全人员遭巴方“杀害”和巴方此前发行涉及克什米尔的邮票为由,取消外长会面。联大期间,巴印两国外长在克什米尔和反恐问题上相互指责。
展望:持续面临多重考验
中巴关系得益于久经考验的互信基础和构建命运共同体的一致目标,持续健康发展。除此之外,巴基斯坦新政府在其他外交重点方向均面临挑战。
其一,在看似氛围好转的情况下,巴美关系并未出现实质性改善。一方面,美方对巴的政策目标趋于单一化,蜕变成以解决阿富汗问题为核心诉求,要求巴方在推动阿富汗塔利班参与阿国内和解的问题上增大对美配合力度。另一方面,美国对巴继续采取类似“极限施压”的措施,“以结果为导向”的政治接触只是施压策略中的一环。因此可以看到,美方强调蓬佩奥在首次与伊姆兰·汗通话中对巴提出反恐要求,而在蓬佩奥访巴前夕美方再次重申已中止拨付对巴军事合作款项。无论是单一化的目标,还是“极限施压”的操作手法,都令巴方难以接受。首先,巴对美外交显然有着全局性考量。巴认识到在所谓“印太”概念下的美印关系发展明确地表现为“近印远巴”,由此担忧南亚战略失衡将进一步加剧。巴外长库雷希坦言,巴方希望美国协调巴印对话,但美方无此意愿。其次,出于对巴美关系存在不确定性的担忧,巴方在阿富汗问题上与美合作的意愿和信心也相应受到冲击,加之塔利班问题还牵涉到巴国内反恐与去极端化等相关工作,巴方也难以“一步到位”地满足美方条件。再次,伊姆兰·汗政府上台伊始想要破旧立新,不愿在外交上展现出受制于美国的形象,所以美国“极限施压”的手法反而令其反感。但尽管如此,美国仍是巴外交全局中重要一环,在IMF、“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等多边机构中也颇具发言权,因此巴仍会持续对美接触,尽可能地维持局面。
其二,巴沙关系发展考验平衡外交。伊姆兰·汗胜选后提出要平衡发展对沙特阿拉伯和对伊朗的关系,并调解中东地区争议。沙特与巴基斯坦有着长期良好的政治、安全与经济关系,特别是在沙特约有190万巴基斯坦侨民,每年为巴带来约45亿美元外汇收入,对于巴平衡国际收支有着重要意义。伊朗则是巴基斯坦邻国,且巴国内有着人口数量庞大的什叶派穆斯林公民。因此在沙特与伊朗之间开展平衡外交对巴基斯坦有毋庸置疑的重要性。然而,在“卡舒吉案”引发沙特外交危机,使得“未来投资倡议”大会遭遇尴尬之际,伊姆兰·汗如期出席,为其此行蒙上一层浓厚的政治意味。在沙特与伊朗在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矛盾日渐加剧的背景下,巴国内有舆论开始担忧随着巴沙关系进一步紧密,巴方恐怕难以在中东事务中继续保持中立与平衡角色。
其三,巴印关系僵局难破。巴印两国之间的矛盾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主要表现在两国围绕克什米尔的争端之上。印在克什米尔争端上突出所谓“跨境恐怖主义”问题,而巴则强调克什米尔问题首先是“主权争端”。双方在此问题上立场悬殊,导致双边关系长期僵局难破。一方面,伊姆兰·汗政府就发展对印关系首先便提出“解决克什米尔问题”,这也是巴一贯以讨论克什米尔问题为前提的巴印对话方针的延续。另一方面,莫迪政府当前对巴外交采取孤立为主、缓和为辅的政策,而且明显带有服务国内政治的特点,甚至还有一定随意性。2019年印度将举行人民院选举,莫迪领导的印度人民党正积极谋求扩大优势、争取连任,近期对巴示强表态背后均有选举因素的考量。可见,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尽管伊姆兰·汗政府有意在巴印关系上制造一些“融冰”新气象,但恐怕难以获得印方太多公开回应。
除了上述挑战之外,巴基斯坦军队在巴外交中的作用亦不应忽视。从历史上看,巴军方就对巴外交和安全事務具有重大影响力,而近年来这种影响力出现走强趋势。在对华关系上,中巴两国在防务、安全与反恐事务的合作是重要领域之一,两军关系作为两国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支柱之一的重要性自不必说。在对美关系上,巴军方也是重要相关方。正因如此,蓬佩奥访巴时由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邓福德陪同,美方得以与巴军政双方联席展开讨论。而且,2018年以来巴军与俄罗斯方面的军事交流也持续加强,甚至在美国中止对巴军事培训项目的同期,巴军方与俄方达成一项军事培训计划,平衡意图明显。在对沙特关系上,巴军方也负有相应的安全责任。有报道指出,2018年巴军向沙特增派了1000名士兵。而在2017年4月,前任巴陆军参谋长拉希勒·谢里夫出任沙特领导的“伊斯兰反恐联军”总司令。这也是巴国内舆论担心巴方可能卷入也门冲突以及沙特—伊朗矛盾的重要原因。对印关系上,巴军方在国家安全政策上的重心与策略调整也发挥着重大作用。因此,在展望伊姆兰·汗政府外交的同时,关注巴军方对国家安全政策的调整及其对外交流情况也同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