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劳动力资源的优势、局限及开发利用前景

权哲男?李庚倩

朝鲜正在进行局部的经济改革并且谋求改善与国际社会的关系，积极与周边国家搭建新的合作框架。此举引起外界对这个长期以来高度封闭国家的浓厚兴趣，中国国内一些智库和企业也在推动国家与朝鲜开展跨境合作，其中一个重要思路是在朝鲜更多获得国际认可之后，利用朝鲜“优质廉价”的劳动力资源，发挥两国国内有关开发区的作用，开展加工贸易。那么，朝鲜劳动力资源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到底能否支撑这样的合作思路？

劳动力资源较为丰富

劳动力资源的禀赋条件对经济增长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劳动力资源的评估应从劳动力总量和质量两个方面进行，主要包括人口总量及其增长率、适龄劳动力人口的比率和经济活动参与率，以及劳动者受教育程度。

朝鲜进行过两次人口普查，1993年第一次普查统计出的总人口是2121万人，2008年第二次普查统计出的总人口是2405万人，2016年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千米202人。而韩国统计厅的数据显示，朝鲜人口在1993年为2110万，2008年增至2393万，2016年增至2490万，此期间平均人口增长率为0.84%，2008～2016年平均增长率为0.5%。男女人口在2003年分别是1027万和1083万，2008年是1166万和1227万，2016年是1215万和1274万。这组数据与朝鲜官方发布的数据吻合度较高。可以看出，朝鲜劳动力资源较丰富，男女比例合理（一直维持在49：51），但人口增长缓慢，且增长率趋于下降。

朝鲜的适龄（15～64岁）劳动力人口在1993年为1428万，占总人口67.6%，2016年为1732万，占69.6%。环顾当代世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模式，各国在实现经济增长初期由于人口出生率很高，适龄劳动力人口比重往往偏低，但随时间推移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适龄劳动力人口比重会逐年上升，给产业化和经济发展提供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形成“人口红利”。反观朝鲜，适龄劳动力人口比重在1993年就达到67.6%，已经很高，到2016年只增长了两个百分点，过于缓慢的增长意味着今后相当长时间内享受明显“人口红利”的空间不大。但目前由于适龄劳动力人口比重高，完全可以支撑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而且，朝鲜人口老龄化率（即65岁以上人口的比重）虽然从1993年的5.7%上升到2016年的11.6%，但总的来说国民结构还是非常年轻的，这样的分布有利于维持适龄劳动力人口比重的稳定。

朝鲜一直重视国民教育，积极发展义务教育、高等教育和成人教育，健全医疗、养老等社会保障制度，有效提高了劳动力素质。为满足社会经济发展所需的劳动力资源供给，朝鲜设有国家教育管理机构教育委员会，下设高等教育省和普通教育省。1956年开始实施小学校四年义务教育，1958年起实施初中义务教育，1972年开始实施学龄前一年、中小学十年的义务教育。2012年通过学龄前一年、小学五年、中学六年的12年义务教育制法令，2017年开始全面实施。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朝鲜各道和平壤市都设立“第一中学”，严格选拔优秀学生进行特殊人才教育，培养各行业精英。全国现有中专570多所，实施普通职业技术教育;大专院校300多所，实施高等教育，均免费。上世纪90年代朝鲜陷入经济危机后，为增加外汇收入，重建经济，相继建立经济特区和开发区，试图利用区位和劳动力资源优势引进外资，同时积极向海外派出劳动力赚取外汇。在制度保障下，朝鲜国民受普通教育程度高，成人教育盛行，具备现代产业活动所需的基本能力，且勤奋好学，服从意识强，可以说是质量优良。

优势及局限性

对近些年来中朝、韩朝经济合作的诸多案例进行分析，可以看出外国企业利用朝鲜劳动力资源，管理成本低，劳动效率高，有利条件还是相当明显的。

朝鲜国内外受雇于外方企业的朝鲜劳动力，都是经朝鲜政府相关部门严格考察和选拔后才派出的，勤奋好学，工作态度认真，接受新知识和新技术的能力强，自律性和自觉性也很高，离职率相当低，而且这些劳动者有集体内部自我管理的严格机制，也有助于提高资方的管理效率，能够保证劳动力供给的稳定性，满足企业的用工需求，保证企业生产秩序的稳定。只要企业与朝鲜管理层沟通协商好，朝鲜劳动者的生产积极性及生产率都很高。朝鲜政府相关部门在优选外派劳动力方面没有多少保留，比如开成工业园区内的朝鲜劳动者中拥有高中学历者占81.9%，大学学历者占9.6%。

朝鲜平壤金正淑纺织厂女工工作场景。

朝鲜外派劳动力工资要求不高，有助于控制资方的生产成本。在朝鲜的罗津-先锋经济特区，朝鲜劳动者工资水平大约每月94美元。在开成工业园区，朝鲜劳动者的月平均工资在2005年为53美元，2014年提高至127美元。虽然朝韩双方规定开城工业园区朝鲜劳动者的最低工资水平每年增加5%，但由于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工资也在上升，而且开城工业园区的朝鲜劳动者工资高于朝鲜国内其他地区，因此朝鲜劳动力的工资优势能够在较长时期内得到维持。社会调查显示，目前在中国境内雇佣朝鲜劳动力按人头所需支付的工资约为每月1800～2000元人民币（含入境务工所需缴付的各种手续费），远低于中国劳动力的平均工资水平。

但是也要看到利用朝鲜劳动力资源的局限性。主要是，由于朝鲜严格限制人员的自由流动，企业不能直接下基层招考、雇佣劳动力，必须通过朝鲜政府相关部门进行，且劳动力的工资也必须按照朝鲜相关部门的规定支付。朝鲜《经济开发区劳动规定》规定，朝鲜劳动力的最低工资标准由中央经济特区指导机关与道（直辖市）人民委员会和经济开发区管理机关定期协商确定公布，并根据经济开发区的实际情况有步骤地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录用朝鲜人员的企业应当通过经济开发区管理机关向劳务保障机关提交劳务申请文件，企业应与劳动者签订的录用合同，以及变更和撤销劳动合同的，都必须得到经济开发区管理机关的批准。《罗先经济贸易区外国投资企业劳动规定》也有类似规定。另外，从整体上来看，朝鲜劳动力受高等教育的程度相对滞后，受高等教育的人数有限，且高等教育质量也有待提高。

2017年国际社会对朝制裁力度急剧加大，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的第2371号决议禁止与朝鲜实体或个人开设新的合资企业，禁止现有合资企业的追加投资，禁止各国接收来自朝鲜的新增劳工，直到现在仍然有效，使得各国利用朝鲜劳动力的計划受阻。如果朝鲜能够与美国谈判妥善解决核导问题，缓解乃至解除联合国安理会的制裁，其鲜劳动力资源开发利用将会有很好的前景。

考虑到朝鲜的劳动力资源禀赋条件，在短期内劳动密集型产业可以利用其低廉的劳动力谋求发展。但从中长期看，由于朝鲜劳动力总量并不大，除去满足其国内自身发展和与韩国经济合作的刚性需求量，能向中国提供的劳动力资源不是无限量的。且将来朝鲜一旦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利用朝鲜资源禀赋条件和区位优势的矿业和矿产品加工业，旅游业、物流业等现代服务业，以及水产品加工、食品加工、纺织业等轻工业的发展都会导致国内劳动力需求的急剧增加，劳动力供给不足的问题迟早会出现。因此，我国利用朝鲜的劳动力资源，一方面要依托中朝关系改善发展的大平台，尽早规划，充分发挥两国间政府职能部门间沟通协调的优势，签署一些有约束力的互惠文件，另一方面也需要着眼将来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潜力和需求，在两国之间鼓励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