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洼刘遗址族属新探

2018-12-26郑杰祥

关键词:南宫遗址

□郑杰祥

洼刘遗址位于郑州市西郊石佛镇洼刘村北的岗地之上,遗址东西宽约400米,南北长约600米,总面积20余万平方米。文化层堆积2~3米;遗存有房基、灰坑、墓葬等,是一处商周时期的大型遗址[l],该遗址的西北部居住区已被后世破坏殆尽,唯东南部西周墓地尚存,考古工作者在这里清理出西周墓葬70余座,其中ZGW99M1已公布于世。该墓“呈长方形土坑竖穴墓,方向6°”;“墓坑宽2.2米,长约3.5米”。“墓坑内置一棺一椁,椁高0.9米,宽1.2米,长约2.5米……青铜礼器主要摆放于椁上北端土台上,有鼎3件,扁体卣2件,簋、甗、罍、觚、盉、尊、圆体卣各1件……另外,还有戈3件、车马器一批,以及蚌饰、贝币、铜刀、玉管等。”其中青铜礼器上多铸有1到7字不等的铭文,铭文内容以“作父丁宝尊彝”为最多,当为墓主家族所做的祭器。从该墓“出土的青铜礼器带有明显的商代遗风,又有明显的西周早期风格和特征”来看,该墓是一座西周早期的贵族墓葬。“应为西周早期武王灭商后至成王时期的遗存”[2]。

关于该墓的族属问题,当前学者意见尚不一致:一说为殷遗民墓葬,理由是“”是“舌”孳乳字,意即墓主应为商代舌族的后裔[3];再者墓主“父丁”,以天干为名“属典型的殷人特征”[4],“为商人特有的日名称谓”[5]。二说为周初管国贵族墓地[6]。三说为西周东虢贵族墓地[7]。以上三说皆有可商。首先是在西周初期,仍发现铸有舌族铭文的青铜礼器[8],字形并未有改变,而且荥阳小胡村[9]与郑州高庄[10]出土的商代晚期舌族铜器与洼刘村出土的周初“”氏铜器,时代紧相衔接,三地位置相近,舌族之“舌”字也不可能有所变化,因此“舌”与“”应是两个不同的字体、字义,笔者以往也认为“”是“舌”字繁体、字义相同[11],此解释不准确,应予纠正。再者,商人虽有“以日为名”的习俗,但并非商人所特有,《史记·齐太公世家》:“太公之卒百有余年,子丁公吕伋立,丁公卒,子乙公得立;乙公卒,子癸公慈母立。”王梓材《〈世本〉集览通论》云:“夏商之世,多以甲名为号,盖起于夏之中叶,夏有孔甲,有履癸,商则始于上甲微……至周之初,宋有丁公,齐有丁公、乙公、癸公,犹存其号。”[12]唐兰先生也说:“周初,很多人还用商代人的习俗,祖或父死后,排定祭的日子,就以祭日的甲、乙作为死者的称号,如:祖甲、父乙等。”又如西周成王时期的《宾卣》铭文记有“用作文父癸宗宝尊彝”,《卿簋》铭文记有“用作父乙宝彝”等[13]。因此,不宜据洼刘遗址出土的“作父丁宝尊彝”铭文,从而定为殷遗民的墓葬。其次,关于管国贵族墓地之说,众所周知,管地虽然多见文献记载,但是西周管国在历史上犹如昙花一现,来去匆匆,管叔鲜后人也不见于先秦史书。唯有秦嘉谟《〈世本〉辑补·氏姓篇》记有“管氏,周文王子管叔之后”,但前人已指“秦本过于务博,以‘与其过而弃之,毋宁过而存执’为宗旨……未免失之于泛。……注欠分晓,多与《世本》原文相汩(乱)”[14]。可知秦嘉谟辑补《世本》所记此说并不可信。《史记·管蔡世家》云:“管叔鲜作乱,诛死,无后。”管叔鲜因叛乱可能遭到“灭国绝嗣”的下场,这里也不会出现随葬丰厚的管国贵族墓地。至于东虢贵族墓地所在,当即现今发现的荥阳官庄遗址,说详下文,兹不赘述。总之,关于洼刘遗址M1的族属问题,以上三说均不可作为依据。下方试图通过对该墓出土铜器铭文考释,加以新的探讨。

值得注意的是,该墓出土的十余件青铜礼器上有10件铸有1到7字不等的铭文,其中将近一半铜器的铭文内容皆铸为“作父丁宝尊彝”,显而易见,该墓应是一座西周贵族“”父名“丁”者的墓葬,同时这里也应是一处贵族名“”者的家族墓地。“”字不见字书记载。按:“”,从“阝”“舌”声,“括”,从“扌”“舌”声,“阝”与“扌”,形相近可以混用[15],如“”,金文写作“”《子簋》(《金文编》943 页),“扶”金文写作“”(《扶卣》(《金文编》776 页),“”之形符“阝”与“扶”之形符“扌”甚相近,故后世多相混用。如“陒”又写作“”,《汉书·杜周传赞》“业因是而抵陒”,颜师古注:“陒,毁也,陒音诡。 ”《康熙字典·手部》引《集韵》:音“诡,毁撤也”。 “陒”与“”二字音义相同,互为或体。又如“陷”,马王堆帛书《阴阳脉死候》:“舌掐卵卷”,王辉先生引“影本读‘掐’为‘陷’”。 又如“措”,战国竹简又写作“”,《说文·手部》:“措,置也。”上博楚竹书《子羔》简一一“(有娀氏)游于央 (阳)台之上,又(有)燕监(衔)卵而()者(诸)亓(其)前”,王辉先生释云:“影本读()为错,今通作措,放置也。 ”[16]与此相类,“”与“括”形近音同,“”应为“括”字之异体,二字当可通用。如果此释不误,该墓出土铜器铭文中的贵族名“”应即文献记载的“括”,即“南宫括”,也称作“南宫适”。南宫括是周初文王、武王时期的两代重臣,《尚书·君奭》:“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武王唯此四人,尚迪有禄。 ”孔传曰:“闳,闳氏;虢,国;叔,字,文王弟;夭,名。散、泰、南宫皆氏,宜生、颠、括皆名。凡五臣佐文王为胥附,奔走先后,御侮之任。……文王没,武王立,唯此四人庶几辅相武王,蹈有天禄,虢叔先死,故曰四人。”孔颖达疏:“凡言人之名氏,皆上氏下名,故闳、散、泰、南宫皆氏,夭、宜生、颠、括皆名也。”《史记·周本纪》记载,武王克殷之后“命南宫括散鹿台之财、发巨桥之粟以振贫弱萌隶;命南宫括、史佚展九鼎宝玉”。《墨子·尚贤下》:“武王有闳夭、泰颠、南宫括、散宜生而天下和,庶民富。”《国语·晋语四》:“(文王)度于闳夭而谋于南宫。”韦昭注:“南宫,南宫适。 ”《说文·辶部》:“适,读若括。”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适,假借为括。”《汉书·古今人表》“南宫适”,颜师古注:“泰颠以下,文王之四友也。”梁玉绳该书《人表考》又云:“适,本作括。 ”《论语·微子》云:“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逸周书·和窹解》“王乃厉冀于尹氏八氏”,孔晁注:“厉,奖励,武王贤臣也。”朱右曾《〈逸周书〉集训校释》:“尹氏八氏,或云即达、适、突、忽、夜、夏、随、騧也。王以作为翼佐之任。”同书《克殷解》:“乃命南宫忽振鹿台之财、巨桥之粟;乃命南宫百达、史佚迁九鼎三巫。”卢文韶校订《逸周书》引谢墉云:“观此文南宫忽、南宫百达,则《论语》八士皆南宫氏也。百当与伯同。”[17]明代廖用贤 《尚友录》:“南宫,姬姓。”以南宫括为代表的姬姓南宫氏家族,为文王出谋划策,并辅佐武王推翻商王朝,建立西周王朝政权,功劳卓著,故受到西周武王的厚重奖励,M1出土丰厚的青铜礼器,与南宫氏家族的身份是完全相应的。《尚书·洪范》云:“武王既胜殷,邦诸侯,班宗彝,作分器。”孔传曰:“赋宗庙彝器酒樽,赐诸侯。”《礼记·明堂位》:“崇鼎、贯鼎……天子之器也。”郑玄注:“古者伐国,迁其重器,以分同姓。”《左传·昭公十五年》:“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于王室。”该墓出土铜器近半数为南宫括所做的祭祀父亲的礼器,另有多半数铸有其他铭文的铜器,应是南宫氏家族因功受周王赏赐的“彝器”。

当然,南宫家族受周王更大的封赏还是封土赐邑,《尚书·洪范》孔颖达疏:“武王既已胜殷,制邦国,以封有功者为诸侯。”《周礼·春官·巾车》:“同姓以封。”郑玄注:“谓王子母弟率以功德出封。”《礼记·礼运》:“天子有田以处其子孙。”孔颖达疏:“谓子孙若有功德封为诸侯。”《左传·成公十一年》:“昔周克商,使诸侯抚封,苏忿生以温为司寇,与檀伯达封于河。”杜预注:“苏忿生,周武王司寇苏公也,与檀伯达封于河内。”陈逢衡《〈逸周书〉补注》:“按檀伯达既与司寇苏公同时,则即此南宫伯达矣;盖檀是封邑,故又曰檀伯达。”不过《左传》这里所说的“河”,当指黄河沿岸,并非专指“河内”,南宫百达受封的檀地封邑,未必位于河内,而应在与河内相对的黄河南岸一带,因为这里不仅发现有众多的西周文化遗址,而且有着文献记载的檀地。《利簋》铭文云:

珷(武王)征商,隹(惟)甲子朝,岁鼎,克昏,夙又(有)商。

辛未,王才(在)阑师,易(赐)又(有)事(司)利金,用作(檀)公宝尊彝。

唐兰先生释此铭文云:“就是旜字,在《说文》里,是旃字的或体……当即檀伯达之檀。”又云,作器者“利为檀公之后,因受赐铜而作簋,在西周铜器中是最早的。……他显然是武王身边的重要人物之一,因此他很可能就是檀伯达,也很可能就是迁九鼎的南宫伯达”。“檀是封国之名,而南宫为氏族名。”[18]今按唐说可从,在与古河内地区相对的黄河南岸,文献记载有旃然水和檀山岗。《左传·襄公十八年》:“楚师伐郑,次于鱼陵,右师城上棘,遂涉颍,次于旃然。”杜预注:“旃然水出荥阳成皋县,东入汴。”高士奇《春秋地名考略》:“旃然水即索水也。”《后汉书·郡国志·河南尹》:“成皋有旃然水。”汉、晋成皋县,在今郑州荥阳市境。《水经注·济水》:“济水又东,索水注之,水出京县西南嵩渚山,与东关水合,同源分流,即古旃然水也。”杨守敬疏:“旃然水即索水。”史念海先生释云:“旃然水就是索河,发源于嵩渚山,经荥阳县入于济水,这是见于《济水注》记载的。”[19]谭其骧先生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也把春秋时期的索水称之为旃然水[20]。《水经注·济水》:“索水又东北流,须水右入焉……(须水)又或谓之小索水。”此水属于索水支流也即旃然水支流,故称小索水,也可称为旃然水。《汉书·地理志·河南郡》荥阳县下:“卞(汴)水、冯池,皆在西南。”《郑州古今地名词典·卞水》:“汉以为汴水上源称卞水,亦称旃然水,或称鸿沟水,即今荥阳市境之索河与郑州北境之须索河。”[21]总之,古旃然水是荥阳地区纵贯南北的一条比较大的河流,以其所流地段不同,或随着时代变迁,而有着不同的名称。在古旃然水的旁侧,还有一座土岗称作檀山岗。《水经注·济水》,器难之水“又北径京县故城西,入于旃然之水,城北有壇山岗”。熊会贞疏《一统志》:“檀山岗在荥阳县东十里……绵亘三十余里。《水经注》之壇山岗即此。”檀山岗东临须水,右傍索河,当以地处古旃然水沿岸而得名。此岗周围特别是东北一侧分布着众多的西周文化遗址,如在这里现已发现有贾寨、朱寨、祥营、师新庄、洼刘、斜刘等遗址[22]。它们组成以洼刘遗址为主的西周文化遗址群。洼刘遗址M1是迄今所见郑州地区随葬青铜礼器最多的西周贵族墓葬,从而突出地显示着南宫氏在这个地区的重要地位,虽然该遗址的居住区已被破坏,但“墓地一般不会距国(城)太远”[23]。正如王恩田先生所说,根据历来田野考古发掘所见,可知“先秦墓地距都城甚近,甚至就在城内。例如殷王墓地就在与殷都安阳小屯仅一河之隔的西北岗;齐国西周和春秋时代的国君墓地位于大城内东北角河崖头一带”,春秋郑国高等贵族墓地位于都城以内,战国韩国王陵则位于郑韩故城都城郊区,这些“例证不胜枚举”[24]。因此,洼刘遗址也应存在当时的居住区,也就是说,洼刘遗址M1南宫括家族墓地的发现,可证该遗址也应是南宫氏受封的檀邑所在地。

“檀公”之檀作为“旃”字之或体,故古代“檀”地又称作“旃”地,西周甲骨卜辞记载,西周武王曾在这里举行接受殷人箕子的投降活动,卜辞云:

惟衣(殷)鸡(箕)子来降,其执吏,在旃,尔卜曰:南宫其乍。( H31:2 )

陈全方等先生释云:“‘衣’读殷商之殷。‘鸡’疑假‘箕’,然则‘鸡子’即商纣诸父,名胥余,文献称‘箕子’其人也。……‘其执遝氒吏,言且拘囚与其同来之官吏也。‘旃’,地名。‘尔’人名,主卜事者。‘南宫’,人名,有姓略名,或即南宫括其人。‘辝’,从‘台’得声,于此读‘治’。”[25]“乍”即后世“作”字,《尔雅·释言》:“作,为也。”郝懿行注:“为者,行也、成也、施也、治也、用也、使也。”此辞全文意谓:殷商箕子率部属前来降顺周王朝,武王在南宫氏族受封的旃地拘囚箕子随行人员,并命尔进行占卜,卜卦认为应使南宫(或即南宫括)安排受降事宜。此辞进一步表明南宫氏族不仅身为西周武王的重臣,而且该族受封的檀地即旃地也即现今发现的洼刘遗址一带,也是西周初期在这个地区的重地,西周《中方鼎》云“惟王命南宫伐反荆方之年”[26],应当就是从这里出发的。

洼刘遗址及其西侧的贾庄、祥营,北侧的大里,南侧的瓦屋李[27]、陈庄[28]、泉舜流体控制有限公司[29]等地也发现有众多的商代文化遗存,可知这里也是殷商时期人们聚居的地区,此地可能就是商代称作的“丹”地。按:旃,从“”“丹”声,古人用字往往省去形符,单用声符,如“伯”,卜辞、金文皆写作“白”,“作”,卜辞、金文多写作“乍”,等等。由此推知西周卜辞中的“旃”地,殷墟卜辞又称作“丹”地。殷墟卜辞记有“丹伯”,其辞云:“乎从丹伯?勿乎从丹伯?”(《合集》716)“丹伯”当即居住于丹地的贵族首领;殷墟卜辞还记有 “妣丹”(《合集》1623),说明丹族与商王室有着姻亲关系;商王还曾多次到丹地视察,如卜辞云:“贞:无……在十月。 在丹。 ”(《合集》24385),“己卯卜:王在丹”(《合集》24386)等。 丹地所在,饶宗颐先生认为卜辞丹地即文献记载的春秋郑国的丹地,说“丹为地名,《郑语》:‘鄢、蔽、补、丹’,地在虢、郐之间”[30],此说可信。 《国语·郑语》史伯答郑桓公曰:郑若东迁,可选“其济、洛、河、颍之间乎!是其子男之国,虢、郐为大……若克二邑,鄢、蔽、补、丹、依、鰇、历、华,君之土也”。 韦昭注:“二邑,虢、郐。言克虢、郐,此八邑皆可得也。”《史记·郑世家》:“桓公曰:善。于是卒言王,东徙其民雒东。而虢、郐果献十邑,竟国之。 ”此虢国所在,《左传·隐公元年》:“(郑庄)公曰:制,严邑也,虢叔死焉。”杜预注:“虢叔,东虢君也。……虢国,今荥阳县。”《汉书·地理志·河南郡》荥阳县下颜师古注引应劭曰:“故虢国,今虢亭是也。”《后汉书·郡国志·河南尹》荥阳县下:“有虢亭,虢叔国。”两汉荥阳县即今郑州市古荥镇。《水经注·济水》:“索水又东,径虢亭南。”杨守敬:“亭在荥阳县东北。”清代荥阳县即今郑州荥阳市。近年考古工作者在位于荥阳市东北、古荥镇西南的后王庄发掘唐代开元年间墓葬一座。该墓出土墓志记有该墓位置云“东接荥阳,西际虢邑”[31],这里所说的荥阳即指古荥镇,古虢邑当在此墓即后王庄的西侧。考古工作者在后王庄西约6公里的官庄村西部,发现一处两周时期的大型遗址,现称之为“官庄遗址”。该遗址由外壕以及壕内的大城、小城组成,总面积约130万平方米。城内已清理出灰坑330余座、墓葬13座,个别墓葬(如M1、M2)出土有青铜器和玉器等,上述遗迹、遗物的时代属于西周中晚期至春秋时期[32]。根据该遗址主要文化内涵的年代及其所在位置判断,刘彦峰等先生认为“官庄遗址为东虢国城址的可能性极大”[33]。此说可从,以现有资料而论,官庄遗址应当就是文献记载的东虢国所在地。郐地所在有两说:一说在今新郑市东北苑陵故城一带[34],二说在今新密市东南古城寨一带[35]。今按:第一说见于唐代《括地志》《元和志》,文献记载较晚、较少,考古工作者在这里发现有西周与东周时期遗迹,当为先秦文献所记“制”地遗迹(《左传·成公十六年》)。相比之下,第二说文献记载较早、较多,且发现有众多的古代遗迹,这里赞同此说。《诗经·桧风谱》陆德明《经典释文》云:“桧本又作郐。”郑玄笺:“桧者高辛氏火正祝融之后,妘姓之国也。其封域在古豫州外方之北、荧波之南,居溱、洧之间祝融之故墟。”孔颖达疏:“虢在荥阳,郐在密县。”《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文夫人敛而葬于郐城之下。”杜预注:“郐城,故郐国,在荥阳密县东北。”西晋密县即今郑州新密市,当时县治在今新密市大隗镇。《史记·郑世家》太史伯答郑桓公曰:“独雒之东土、河、济之南可居,地近虢、郐。”《集解》引徐广曰:“虢在成皋,郐在密县。”《水经注·洧水》:“洧水又东南径郐城南……刘祯云:‘郐在豫州外方之北,北邻于虢,都荥之南,左济右洛,居两水之间,食溱、洧焉。’徐广曰:‘郐在密县,妘姓矣,不得在外方之北也。’”杨守敬疏:“《括地志》:‘(郐) 在新郑东北二十二里’,《元和志》:‘(郐) 在新郑东北三十二里’,二《志》东北疑西北之误,在今密县东北五十里。”又云:“外方在密县西,郐在密县,则在外方之东,以为在北,误。刘氏承用郑说,未遑深考,故郦驳之。”按:郦说甚是,“外方”即今嵩山,密县郐城,当位于嵩山以东,言“在外方之北”是错误的。根据文献记载,考古工作者在大隗镇东北、今新密市东南的古城寨村发现一处大型遗址,现称之为“古城寨遗址”,该遗址的主体是一座龙山文化城址,城址呈矩形,方向349°,面积17万余平方米。城外有壕沟围绕,城内发现有“宫殿基址、廊庑基址、奠基坑,及其他遗存构成的龙山文化古城址”。城外有仰韶文化遗存,“城内还有较厚的二里头文化遗存与堆积,夏代,这里当为方国郐的都城。商代,早期与晚期遗存都比较多,并对城墙做过修补,或继续作为方国的城邑使用。西周时期,周王分封妘姓后裔郐”[36],说明这里是一处历史悠久的古代文化遗址。该遗址与文献记载的祝融氏故墟基本相符,《史记·楚世家》:“(黄帝)之后陆终生子六人……四曰会人。”《诗经·桧风谱》孔颖达疏引《世本》云:“会人即郐之祖也。”是桧族、郐族古称之为会族。殷墟卜辞记有“会”地,卜辞云:“戊申贞:王己步于会?”(《合集》27435)此地在商代仍是一处重地。郐人祖先祝融氏以负责观测和祭祀大火星宿、管理农业生产而著称于世《左传·昭公二十九年》:“火正曰祝融。”《汉书·五行志》:“古之火正谓火官也,掌祭火星。行火正。”《管子·五行》又云:“祝融辨乎南方,故使为司徒。”刘向校:“谓主徒众使务农也。”悠久的历史造就出悠久的文化,古城寨遗址现已发现的从仰韶时代到商代各期文化遗存,应是郐氏族历代祖先创造出来的,因而也应是郐国故地。当然,这里暂未发现西周文化遗存,有待考古工作进一步解决此类问题。总之,洼刘遗址西北距官庄遗址即虢国故地约15公里,南距古城寨遗址即郐国故地约40公里,正位于文献记载的虢、郐之间,应即商代及东周时期的“丹”地。该遗址地处古檀山岗附近与古旃然水流域。而且发现有南宫括家族墓地,因此也应是西周南宫氏家族受封的旃地即檀地。

[1]a.张松林:郑州市西北郊区考古调查简报[J].中原文物,1986(4);b.张松林,等.郑州市洼刘村西周早期墓葬(ZGW99M1)发掘简报[J].文物,2001(7);c.刘彦锋,等.郑州地区西周遗址与封国[J].古都郑州,2016(1).

[2][6]同[1]b.

[3]汤威.郑州出土舌铭铜器考[J].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1(10).

[4]雷晋豪.金文中的“闌”地及其军事地理新探[M]//历史地理:第二十六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5]苗利娟.郑州地区出土商周金文的整理与研究[J].嵩山文明研究通讯,2016(5).

[7]周书灿.关于郑州市洼刘村西周早期墓葬(ZGW99M1)的两点认识[J].考古与文物,2004(4).

[8]王文强.鹤壁市辛村出土四件西周青铜器[J].中原文物,1986(1).

[9]贾连敏,等.河南荥阳胡村发现晚商贵族墓地[N].中国文物报,2007-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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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商务印书馆.世本八种,王梓材撰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7.

[13]唐兰.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微[M].北京:中华书局,1986:87,64,68.

[14]商务印书馆.世本八种:出版说明[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7年.

[15]古字“形近而混用”之说,见于a.杨树达.积微居金文说[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9:15;b.高明.中国古文字学通论[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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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6]唐兰.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微[M].北京:中华书局,1986:283.

[19]史念海.济水与鸿沟[J].陕西师大学报,1982(1)-(3).

[20]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一册[M].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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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7]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等.河南省郑州市索须枯河流域考古调查报告[M]//古代文明:第10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

[23]张松林,等.郑州市洼刘村西周早期墓葬(ZGW99M1)发掘简报[J].文物,2001(6).

[24]王恩田.鹿邑微子墓补正[J].中原文物,2006(6).

[25]陈全方,等.西周甲文注[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3:32-34.

[28]郑州市博物馆.郑州市陈庄遗址发掘简报[J].中原文物,1986(4).

[29]同注[1]c.

[30]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M].北京:中华书局,1996:2851.

[31]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省荥阳后王庄唐墓发掘简报[J].中原文物,2007(6).

[32]a.郑州大学历史学院,等.河南荥阳市西周官庄城址[N].中国文物报,2013-03-15(5);b.刘彦峰,等:郑州地区西周遗址与封国[J].古都郑州:2016(1);c.郑州大学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等.河南荥阳官庄遗址M1、M2发掘简报[J].文物,2017(6).

[33]同注[1]c.

[34]寇玉海,等.西周时期的郐国故城在哪里[J].中原文物,2001(1).

[35][36]蔡全法.新密古城寨龙山文化晚期城址论介[J].古都郑州,20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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