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于创作,始于青年
2018-12-22张翠平
在石家庄诸多的民间文艺社团中,石家庄独立电影青年(简称“独青”)已经默默活跃了五年了。五年来,他们坚持做干貨更多、辨识度更高的放映活动。2016年起,他们还把“CIFF中国独立影像展”“齐放中国独立影像展”“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的新鲜影像引进石家庄,并与影院、学校等机构合作,组织了《路边野餐》《不成问题的问题》《村戏》《摇摇晃晃的人间》《天梯》《时间去哪儿了》等影片的放映活动。
“缘于梦想,启于创作,基于独立,始于青年”,这是独青成立时候的口号。创始人郝翰说,做影展并不是终点,催生本土创作力量,促进本土青年影像的发展,才是他们念念不忘的“初心”。
做“独青”是因为我有创作需求
张翠平:我关注到独青是在2016年,当时独青引进了两个影展,在文艺青年群体中引发一波轰动。不过我们还是先从独青成立说起,印象里您原本是石门电影沙龙的成员,为什么还要成立一个新的组织?
郝翰:我曾经是石门电影沙龙的管理员和主持人,最初石门电影沙龙经常组织大家一起观影,完了大家聊聊电影,说说生活,比较轻松,适合石家庄早期阶段的电影类型活动。一开始我都去参加,特别喜欢。但渐渐的,这种轻松的模式已经不能满足我对电影的需求了。
我有创作的需要,以后也想长期从事电影工作,就想组织一个更纯粹的电影沙龙。
张翠平:独青是什么时候成立的?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郝翰:独青是2013年正式命名的,其实在这之前,我和一群朋友,比如徐飞、彭钰涵、习睿、王中玉、赵琦、孟方舒,已经以QQ群的形式在做了。因为我们确定独青要走独立电影路线,再加上受了本土著名摇滚乐队万能青年旅店的影响,就起了这个名字。我希望每一个接触电影、探究电影创作的朋友一直是青年,只要有一颗想创作的心,都是年轻人。
张翠平:独青成立之初,组织了哪些活动?这些活动有什么不同于以往的地方?
郝翰:做什么类型的活动一开始我们也挺纠结,为了跟原来的电影沙龙有所区别,我就发挥自己的资源优势,把电影放映做成半研讨、半交流性质的,就是变相往里面加干货,每一期活动的目的性更明确——通过看片让大家学习创作的技巧。
比如放映《阿飞正传》,除了对导演、摄影、美术、剪辑等电影层面的内容进行交流,我们还把它提升至对文学、文化、社会层面的探讨;放映《暴雨将至》不仅探讨其主题,更对其环状叙事结构的审美与逻辑进行深入分析;一部《绝代艳后》,我们从洛可可文化和女性导演突围的角度深度解析;讲《少女哪吒》,要上升到虚构文学电影改编……
张翠平:那看场电影跟上堂课一样,有没有人反映门槛太高了?
郝翰:这样的活动,对于一些人来说显得生硬,不容易消化,但“干货”是放映活动的价值所在,有时片子都不是主体,探索的内容才是主体。如果只是看片子聊片子,聊完就完了,随便哪个社团都可以做,我们何必费这个事。既然做活动,就是希望产生一些实打实的干货,带动石家庄本土的电影活动往前再走一步。
我本人呢,可以借这个活动一步步梳理自己对电影的理解,延伸电影活动的体验。我觉得为别人做什么事这种话太虚了,做这个活动是因为我自己有需求。能坚持参加活动的,也是因为有电影创作方面的需求,他们可以通过活动学习到创作的技巧,或者更接近创作。我并没有考虑每一个人的需求,只是在满足自己需求的基础上尽量照顾,你能跟得上,就一起走,你说怎么放这个片子啊,我不看,不看就出门右转。
这样的影展是我一直希望有的
张翠平:成立这么多年来,独青一直相对比较低调。我感觉在独青的成长经历中,前年“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主动放映”和“齐放2016第12届中国独立影像展·短片电影展映”在石家庄站的放映活动,是比较重要的一个节点。从那时起,更多的人认识了独青,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关注的。是什么机缘,让独青从放映室发展到独立策展的?
郝翰:这些年来,我们也在摸索独青自己的路,我们成立的初衷是把本土独立电影做起来,而不只是做一个加强版的放映室。2016年正好有个契机,我河传(河北传媒学院,编者注)的学弟学妹正在学校组织“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主动放映”活动,我去当嘉宾。这类影展放的大多是年轻人做的比较成功的片子,跟学校里搞个放映会、作业点评那种不是一回事,很大程度上能鼓励刺激学生们和刚从业的年轻人,让他们知道,什么样的片子做到什么程度就会被认可,他们就有方向性了。这是我上大学时候就希望有的,但一直没有,我觉得这件事挺适合独青去做的,就尝试做了一下,我关注FIRST影展比较早,相对顺利。
齐放的影展是我的小伙伴许飞,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过来的。齐放是由影弟工作室和全国数十个民间放映团体、场地或组织者共同发起、开放参与的一项独立电影民间巡回放映的普及活动,大本营在武汉,阿飞是南方人,有些便利。刚跟齐放联系时,人家还挺吃惊的,说“石家庄还参与啊”,感觉我们起点太低了。阿飞在这里做了很多协调工作,一直坚持,不停给对方寄独青的资料、介绍之类的,2016年终于加入了齐放组织,当时全国只有22个城市加入。
张翠平:策划影展看着好像挺简单,联系一下版权,联系一个场地,组织一场放映就行了,实际操作过程中也有很多困难吧?我们做了些什么,怎样让每场放映都能有效抵达的?
郝翰:首先还是版权,引进的影展我们跟对方都签了保密协议,但经常会有朋友想要点片子,我就特别为难。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我说你在这儿多看几遍都行,拷走我不好交待。
另外,操作过程中需要考虑的细节很多。FIRST影展是公益性质的放映,旨在推广艺术电影,可以选片。我们尽量选择更多类型的片子,比如2016年在石家庄站展映我们引进了9部电影,类型涵盖几分钟的实验动画到几十分钟的剧情长片、纪录片等,是从28部影片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影展的片子一般不是为了让观众高兴而做的,更多是为了表达创作者自己的意图,一些实验性特别强的片子我们会悠着点选,不能一次挑战大伙的观影体验。
有些影展不让选片,在宣传介绍的时候,我们要把对方传来的基础材料进行修改,改到既能保持它的特性又能让更多人接受。从用哪个词、哪张图片、哪张海报,到怎样排版等细节,都得一点点抠。每次放映活动,我们都会邀请相关嘉宾,对放映影片进行深度解析,和观影者进行直抵“神经”的多番探讨。独立电影批评家、策展人张献民教授,河北电影制片厂青年制作人、导演刘啸宇,河北传媒学院的老师王超、徐兴标、肖磊等,都参加过我们的放映活动。
张翠平:这一年多来,大象点映、全国艺术联盟等艺术电影放映机构快速崛起,独青除了坚持做这两个影展,也跟这些组织合作过艺术电影的放映。
郝翰:《天梯》是跟大象点映一起做的活动,大象的理念是,人越多越好,好东西让更多人看到。类似做市场的理念吧,这跟独青不太一致,我觉得这不是做市场的事儿,你宣传面再广,有一万个人去关注这个活动了,到时候不喜欢来的还是不会来。这个东西跟自身的需要特别相关,你不需要这个东西,看了也没什么用。我觉得艺术电影放映,还没有发展到一个很成熟的市场层面。
当然,这些放映组织的崛起,使艺术影片有了更多放映渠道。对独青来说,也存在潜在的竞争,而且以后会越来越明显。我们的理念是,把更多优秀的、有探讨价值的影片尽量引进给更多有需要的人,把事情做好,动机比较单纯。
这是个多方沉淀的慢活儿,求快就败了
张翠平:我发现独青的放映活动不都是在影院,有时候在美术馆、画廊、书店等空间举行,这有什么深意吗?
郝翰:2016年引进两个影展的时候,都选择了跟美术馆合作,我们希望利用与电影院迥异的场景呈现和艺术语境,引发大家对电影多角度的赏析。
不过更多时候,场地的变换是出于无奈。独青没有自己的场地,如果说有自主的放映活动算是独青的优点或者说特色的话,没有自己的场地就是它最明显的缺点。最初有一个固定场地——尚学书社,后来因为书社性质变化,人家不再需要电影活动。现在做活动比较固定的场地是春华书店,但一些展映活动会跟影院合作。
场地问题目前真的很困扰,只能先坚持存在,再慢慢改善吧。
张翠平:除了场地,人员方面有什么问题吗?听说成立至今,成员也换了不少。
郝翰:我们是一个自发性质的民间文艺社团,我尽量让大伙有一个团队的形式,因为太松散了干不成事。但我们不是公司制,也没人发工资,所以大家来来去去也很正常。到目前已经换过两批人了,能一起走下来的,都是对电影真正有需求的人。
走到现在,我可以宣告独青已经经过了1.0、2.0阶段,现在应该进入3.0阶段。接下来我的计划是让独青进入模块化发展,在原来的基础上,把独青的活动分为独青放映室、独青策展、独青首映、独青剧组几个版块,在管理模式上,引进志愿者和嘉宾平台两个新模式。
张翠平:怎么说的跟要放手似的?
郝翰:平台发展了,但是我的时间并没有变多,以后能投入的精力和时间会越来越少。比如今天下午家里有事,但正好有个活动需要我去主持,那我就会很纠结了。
其实一个人只能在生命中或年轻时候某一个阶段里,深度参与到一件事中。怎么让一个团队尽量年轻化,尽量让正确或者最有需求的人去做这件事,是我要考虑的。我需要扶植志愿者,他们比我兴致更大一些,更需要这些。而且他们的能力也确实比我们上学那会儿更强一些,视野、观念更进一步,他们现在有能力做管理者了。以后独青模块化发展,模块负责人会经常迭代。
张翠平:让团队永远年轻化,这个理念挺好,但会不会舍不得?
郝翰:这句话问到心坎里了。确实挺舍不得的,上次面试志愿者,我说了好多话,快两个小时,最后眼泪都快下来了。但我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了,在这件事情上,我尽量去做一些更有效率的事,换一种方式参与。
张翠平:但不管什么参与方式,一个松散的公益组织,可能不太适合把想做的事情做大做强,关于独青这个组织,今后有什么考虑和打算?
郝翰:独青最后将走向何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现在就是希望建立好模块,让它有一个平稳的运营模式。我不急于把它搞成商业的,其实有不少朋友在影视行业做事,希望通过公司把独青并入进去。我对这种事特别小心,公司运营涉及到很多现实问题,现阶段这家公司可能不需要把独青作为一个赚钱的工具,可能纯是支持,以后呢?这里乱象比较多,我尽量让独青干净一些。我跟身边的小伙伴们也说,咱做的不是商业模式,要想保持独青这个小旗儿的完整性、獨立性,首先要考虑影片的品质,以及能不能通过活动把它的文化价值挖掘出来。
张翠平:我看到在新的规划里有“独青剧组”这个模块,您也说过独青成立的初衷是培养本土电影创作力量,在这方面有哪些进展了?
郝翰:独青成立之初我就说过,搭建平台这事其实好做,难的是能够留住或催生一些创作者,独青的目的是培育创作者,不能永远靠舶来品。我们有个计划,组织石家庄本土的影展。
独青的目标是成为本土的青年影像力量的文化标签,当然现在离这个目标还是有距离的。如果以后有影响力了,有能力影响别人了,那也是时间发酵和基数选择的结果,这事是个多方沉淀的慢活儿,求快就败了。
编辑:安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