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与国防
——基于抗日战争经验的分析(一)
2018-12-21张文木
文/张文木
今天的中国“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围绕“两个一百年” ,即“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年时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在新中国成立一百年时,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宏伟蓝图,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重新认识长江对于国防的意义,推进国防长江的建设,对于中国的未来是有益的。
一、交通问题即国防问题
交通问题亦是国防问题。对渔民来说长江的意义是打鱼,对商人来说长江的意义是赚钱,但对于国防来说,长江的意义是交通。目标、效率和速度是军事管理的三要素,而后两者成败的关键在于交通。
(一)道法自然:最可靠的交通是最自然的交通
自然交通分陆路与水路。陆路是人走出来的,水路则是数亿年间大自然预设的,因而是最稳定的。
救灾效率是检验交通通畅水平的试金石。对此,我们感受最明显的例子就是2008年那次冰灾,其间整个电闸都关闭了,许多野外架线设备被冻得变形,候车大厅里人山人海,聚集着大量等车的人。那时高铁还没有现在这样普及,不知道今天的高铁如果遇到那样的情况还能不能开,轨道会不会发生变形,况且极端雷雨天气对高铁运行有着极大的限制。再比如,我军正在进行信息化建设,但救灾大部队到了汶川迟迟不能迅速进入灾区,部队进去后通信信号在深山里又不通畅。这迫使我们军人从几千米的高空实行高危空降。为什么?因为人工道路及其可依赖的交通工具都失去作用。可见,最靠得住的交通就是最自然的交通。发展高铁、电气化运输,这些都是对的,但是这些东西与最自然的东西比,其稳定性要差得多。但在战时如果因此导致兵员及装备送不上去,责任就大了。所以我们现在考虑军事的问题,既要重视人工交通,提升交通的科技含量,更要重视自然交通,尽量保留、利用稳定性较好的交通。对长江而言,我们要更多地从国防的角度考虑这些问题。目前我们提出“平安长江、数字长江、阳光长江、和谐长江”的发展目标,在此基础上应该考虑再加上一个“国防长江”。
“天下大势,以水为纪”。在中国的交通网络中,大自然赐予我们最长且横贯东西的交通线就是长江,它由西至东蜿蜒曲折6300余公里汇入大海,途经11个省市,比较国内其他河流而言,它对中国国家安全具有极为重大的影响。在这方面,“今天遇到的很多事情都可以在历史上找到影子,历史上发生过的很多事情也都可以作为今天的镜鉴”。
(二)“工”字形国防体系
中国国防体系呈“工”字形,上(北)边一横是长城,下(南)边一横是长江。连接北南两线的陆路是从北京到武汉的线路,水路是从北京到杭州的大运河。黄河九曲,其运输条件远不如长江。隋朝之前,中国江南的经济开发尚未充分,因而长江的政治作用更多的是隔离北方战事,隋朝是在过江平陈的基础上建立的,在组织南下平陈的战争中,身为前线总指挥的杨广即后来的隋炀帝意识到资源运输的瓶颈问题并在继位后修成了贯通南北的大运河。连接南北交通的还有“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即从武汉北上的陆路。其特点用诸葛亮的话说就是:“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三国时期,争夺时间最长也最激烈的地方就是荆州。诸葛亮说“此用武之国”,武汉是它的中心,因汉江三分,由武而昌。
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南犯的主要不是靠黄河而是长城,沿长城一线多是当时战争爆发的集中区和中原王朝的北部防线,由此也构成了中国古代王朝国防的第一道安全防线;而大乱时期,能够保住弱势汉政权的往往要归功于长江,由此构成中国古代王朝国防的第二道防线。而联系两江的,水路是大运河,陆路则是“一条路入秦陇去,落日仿佛见太行”的京广线的咽喉武汉。武汉在中国国防全局中具有核心支点的作用。
但是,只是到了隋朝的时候,中国国防“工”字形结构的水路连接才真正完成,而长江的国防功能大概到了南宋时期才真正得以显示。在隋之前,长江以南多是荒蛮之地,天险难越,人过不去,南北两隔,南方没有充分开发。隋之后,南方逐渐开发,这为盛唐出现和南宋长期偏安提供了物质基础,同样也使长江的国防作用加速提升。可以说,没有大运河,后来的明成祖立都北京和“天子戍边”之事就不可能发生。建都的前提是大规模资源的持续跟进,大运河的建设成为南方物资持续北进、保障北线军事行动提供了坚实的交通条件。1956年3月8日,毛泽东主席在听取交通部汇报时说:“中国地势比较完整,东面是大海,西面是高山,统一起来帝国主义不易进来,发展航运有重大意义。”
二、高科技不能替代地缘政治
有人认为,高科技可以改变或消除地理的政治功能,尤其是其中的国防功能。比如飞机、高铁等拉近了传统距离。但我们必须清楚,运输工具变革的这种作用是有限的。在和平时期,运品数量和时间没有严格限制条件,现代运输工具发挥着相当大的作用;但在战时,情况就不同了,战争时期的装备运输不仅有明确的时间要求,而且牵涉到的不是几个人、几十人,而是数十万人的成建制部队和装备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运输的问题,成建制装备如果跟不上,前线任务就不能完成。在战争中,高科技有先发“点火”的作用,但对“火势”燃烧的方向却无能为力。“火势”即人心。赢得人心需要战略、政策设计等,而落实战略、政策的前提是大部队对所占地区的控制。军队控制需要物资支援,对此,在有限时间内完成大规模的装备物资运输,就是一个仅凭高科技解决不了且绕不过去的地缘政治问题。
美国打仗武器技术含量很高,但往往是赢了战役却输了战争。攻打阿富汗和伊拉克,很快点燃起战火,初看似赢,继而就因资源跟不上而无法持续。美国人过度依赖高科技,但在阿富汗作战,一辆坦克不如一头毛驴,毛驴可以行动自如,但坦克不行。高科技无法按照人的意志大规模地改变地理环境。一场战争赢在装备,而且是极大规模的装备跟进。这些长时间内仅靠飞机、高铁等高速工具是不行的。我们现在容易受影像的误导,认为一场战争仅凭一群身怀绝技的高手就可以解决问题,在特殊时间和环境中,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会有相当的积极作用,但不可持续。
毛泽东说:“什么叫政权?什么叫力量?没有别的,只有军队。”历史的常态表明,如果没有成建制的大部队跟进,地区形势是无法控制的。美国二战之后的战争失败,其原因多在于开战后大规模的装备不能随部队同步和持续跟进。对于伊拉克,老布什政府时期美军在海湾战争中打完就走,不解决任何问题;小布什政府时期的美军要上去占领,但战场离美国本土的路途过于遥远,不能提供大规模的装备和部队持续补充,结果是陷在中亚欲罢不能。
即使实现了大规模的装备远程投送,但不同地形对战斗力也有不同的影响。比如山地和平原,平原的地形适合大部队作战,而真正的战争、最有决定意义的战争,像淮海战役、平津战役那样的成建制集团军作战,集团军所释放出的合力要大于处于分散状态的力。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
一个骑兵连的进攻力量或一个步兵团的抵抗力量,与单个骑兵分散展开的进攻力量的总和或单个步兵分散展开的抵抗力量的总和有本质的差别,同样,单个劳动者的力量的机械总和,与许多人手同时共同完成同一不可分割的操作(例如举重、转绞车、清除道路上的障碍物等)所发挥的社会力量有本质的差别。在这里,结合劳动的效果要么是个人劳动根本不可能达到的,要么只能在长得多的时间内,或者只能在很小的规模上达到。这里的问题不仅是通过协作提高了个人生产力,而且是创造了一种生产力,这种生产力本身必然是集体力。
这就是说合力要大于单个的力。但这是有条件的,即这种力只能在平原地带才能发生。中国只有华北平原和东北平原适合于这种集团作战力的形成——逐鹿中原成了历代割据一方的枭雄们的最高理想,而控制中原就拥有了在山地无法形成的集团军战斗力的地理条件,同样也就有了坐拥天下的条件。
但是这种集团战斗合力也有克星,这就是占中国2/3的山地。多山地形像一把把竖起的钢刀,使进入其中的成建制的部队合力一一分解,由此可以解释蒋介石的欧式军队于20世纪30年代在湘赣山区被毛泽东率领的红军打败的原因。如果说山地是游击战的乐园,那么平原则是大部队运动战的理想天地,成建制的大部队在山地无法形成有效的战斗力,游击战在此却可大显身手,神出鬼没的游击战士可将强大对手在山地消耗得精疲力竭并最终将其一一消灭。同样的道理,从山地出去的游击作战力量如不能迅速学会大部队集成作战,那么也会被拥有强大正规部队的一方所吞没。自古兵家都要逐鹿中原,而在中原的赢家多是运用集成战斗力的行家。
即使是同样的地理环境,由于国家版图的样式不同,其中的交通进而国防功能也是大相径庭。多瑙河是影响欧洲地区的重要河流,与中国长江比较,它被一个个主权国家分成了不同的河段,几乎完全失去了国防功能。
三、长江的国防意义及其战略支点
(一)长江国防与全国国防的联动关系
河流是先于人工陆道的交通线,它因此也就成了中国东西联系从而中国统一的最基础和最古老的纽带。从国防的视角看,如果说长城的意义更多的是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南犯和外族的入侵,那么长江对我们的意义更多的是国家统一。
中国长江的国防压力多是由北方压力造成的,而中国长江西端即中国大西南的国防压力则更多的是由中国东北压力造成的。在唐宋以前,中国北方压力主要出自西北,由于青藏高原的阻隔,北方压力的着力点多在东南,南北战事多集中在长江下游的东南地区,之后,中国北方压力逐渐由西向东推移,北方压力的着力点多在西南,南北战事也由东南沿长江向西南转移(如表所示)。
我们看到,从先秦至明朝,陕西共发生战事1281次,战事最少的只有先秦和元明时期,分别为46次和79次,仅占战事总数的9.9%。元始,西南战事骤增。贵州、云南共发生战事177次,其中有123次发生在元明时期,占69.5%,其中云南发生战事78次,贵州45次。元之后,南北战事沿长江自东而西转移,这显然是由北方特别是东北压力所致。清初,云南平西王吴三桂率众作乱,大西南安全形势迅速恶化。民国时期,日本人又从东北一路南侵,蒋介石迁都重庆,大西南成了中国全面抗战的大后方。新中国成立后,美苏从南北对我构成威胁,毛泽东说:“北京淹了,还有攀枝花嘛。应该把攀枝花和联系到攀枝花的交通、煤、电的建设搞起来。”接着就开始搞三线建设,重点是西南线。
(二)长江国防的支点
长江国防是一个体系,重庆、武汉和南京是支撑这个体系的三大支点。
1.重庆
参阅胡阿祥主编:《兵家必争之地》,海南出版社2007年版,第33页。
重庆地处中国西南部、长江上游地区,其北部、东部及南部分别有大巴山、巫山、武陵山、大娄山环绕。地貌以丘陵、山地为主,坡地面积较大,有“山城”之称。重庆地势由南北向长江河谷逐级降低,西北部和中部以丘陵、低山为主,东北部靠大巴山、东南部连武陵山。流经重庆的主要河流有长江、嘉陵江、乌江、涪江、綦江、大宁河、阿蓬江、酉水河等。长江干流自西向东横贯全境,流程长达665公里,横穿巫山三个背斜,形成著名的瞿塘峡、巫峡、西陵峡(位于湖北省境内),即举世闻名的长江三峡。嘉陵江于渝中区汇入长江,乌江于涪陵区汇入长江。
在宜昌三峡大坝修建之前,中国大西南进出中原的第一个稳固通道接口就是重庆。十四年抗战中,在东部沦陷历史条件下,大西南成了保障中国安全的最后基地,而重庆东端的宜昌则被认为是中国绝地抗战的“最后的国门”。在其他道路基本被炸断的情况下,连接这“国门”的最后的通道就是长江。
鉴于连外接内的特殊地理位置,重庆在历史上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比较著名的争夺战是1258年秋蒙古与宋王朝间发生的“钓鱼城之战”。蒙古帝国大汗蒙哥率4万主力欲夺取四川,然后顺江东下,与诸路会师,直捣宋都临安(今杭州)。宋军在钓鱼城坚守五个月,蒙哥攻城中矢身亡,蒙军被迫撤退。蒙古南侵宋朝的军事行动由此受到重挫。
三国中刘备是比较早意识到重庆战略地位的政治家。在夷陵之战中的失败使刘备认识到了重庆的战略意义。陈寿在《三国志》中说:“先主自猇亭还秭归,收合离散兵,遂弃船舫,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县曰永安。”永安位于今重庆奉节。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说刘备定永安是因为他自觉无脸“复回成都见群臣”,这是不对的。刘备将鱼复县改名为“永安”喻意“长安”,有改都于此的含义。在此,刘备招诸葛亮商谈传祚之事,随后逝世于永安宫,从这一系列事件逻辑看,他已认识到重庆对于蜀国东进战略的全局性意义。1953年10月17日,毛泽东在与即将赴越南的韦国清谈话时说:“三国时代,刘备终不能取天下,首先是因为误于诸葛亮初出茅庐时的《隆中对》,其为刘备设计的战略本身就有错误。千里之遥而二分兵力,其终则关羽、刘备、诸葛三分兵力,安得不败?”由此反观诸葛亮在四川的兵力布局,立国都于成都使蜀国在汉中、荆州两个战略支点之间两分兵力,结果两边都够不着,这是刘备夷陵之败的重要原因。毛泽东借曹操的话说:“刘备很厉害,不过得计稍迟。”这个“计”,笔者认为并不是“隆中对”中的“计”,而是说刘备认识到重庆的战略地位的时间——很可能就在失去荆州后——太迟,但比起诸葛亮,刘备可能是蜀国政治家中最早认识到重庆的战略地位的人。这一认识是用血换来的,诸葛亮数出祁山而败北的教训又反证了这一真理。
鉴于重庆所具有的特殊战略位置,1939年5月5日,南京国民政府将重庆升格为甲等中央院辖市(即直辖市)。1949年11月3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重庆,随后成为西南军政委员会驻地,为西南大区代管的中央直辖市(1954年撤销),而当时西南大区驻地亦设在重庆。1997年3月14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上审议通过了将原四川省重庆市、万县市、涪陵市、黔江地区合并,成立重庆直辖市的议案。1997年6月18日,重庆直辖市政府机构正式挂牌。重庆至此在历史上第三次成为直辖市。控制重庆就扼住了大西南东出与中原西进的交通枢纽。
重庆的重要性还在于它两端接连的都是中国安全的重要和关键地区。重庆西连四川盆地,东接长江中游的湖北地区。
四川盆地的物质和人力资源都很丰富。西南地区只有四川盆地能提供较大规模的人力和财力。三国时广汉人王累曾献策刘璋:“资益州之富,凭天设之险,以此成帝业,犹反手也。”因此,抓住四川也就控制了西南。1949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中原并跨越长江后即兵向四川。同年8月20日,毛泽东复电刘伯承、邓小平等:“同意你们十九日关于向川、黔进军的基本命令。” 1949年10月19日,毛泽东复电林彪等就明确告之:“西南重心是四川。” 1972年,晚年毛泽东再次强调二十多年前的看法,8月17日,他在一份文件上批示说:“四川是祖国的战略大后方,是三线建设的重点。”
2.武汉
出了重庆,就进入以武汉为重镇的长江中游地区。如果说重庆是中国国家安全的“最后的国门”,那么,武汉则是中国国家安全的关键命门。武汉历来被称“九省通衢”之地,从武汉沿长江水道行进,可西上巴蜀,东下吴越,向北溯汉水而至豫陕,经洞庭湖南达湘桂,是中国内陆最大的水陆空交通枢纽。南宋诗人刘过在《襄阳吟》中称“襄阳真是用武国,上下吴蜀天中央”“一条路入秦陇去,落日仿佛见太行”。以武汉为中心的湖北地区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也是历史分合大幕起落之地。秦将司马错曾放言:巴蜀“水通于楚,有巴之劲卒,浮大舶船以东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
与东北、新疆比较,长江的安全则最具全局性。武汉在中国历史中具有上述分合节点的作用,是由于武汉所处地段是长江东西防御的“七寸”所在,它既是东西两段间最易攻破的薄弱环节,又是南下北上的交通枢纽,在地缘政治上它符合“黄金分割”原则。武汉得失,关乎全局:失了武汉,中国分裂;占了武汉,中国统一。对武汉的控制就是对长江的控制,而历来对中国的控制最初都表现为对武汉的控制。魏蜀吴三国的分裂形势就是在赤壁之战后确定的,同样,蜀吴联盟的破裂也是从荆州蜀吴易手开始的。1853年1月洪秀全攻克武昌及当年3月定都南京,中国南北两分;曾国藩1854年10月夺取武昌,十年后(1864年)便攻下南京,中国南北归一。1911年10月武昌起义成功,1912年元旦孙中山建立中华民国并定都于南京。1926年10月北伐军攻占武汉三镇,1927年4月蒋介石国民政府便定都南京。1937年12月日本侵略者入侵南京,1938年10月日本便攻陷武汉。在重要的历史关头,武汉的形势对全国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1967年9月19日,为稳定处于混乱中的形势,毛泽东来到武汉,在专列上他对武汉军区司令员曾思玉说:“湖北、河南两省人有一亿多,地处中原,扼守长江和京广线的咽喉,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你们的责任重大,要掌握两省军队,稳定局势。”武汉,因武而昌,地如其名。只有理解了武汉才能理解长江,同样理解了长江也就理解了武汉。
长江不仅对于中国内部统一,而且对于抵御“外族进攻”都具有重大的战略价值。西方海权理论创始人艾尔弗雷德· 塞耶·马汉(Alfred Thayer Mahan 1840~1914年)对中国长江的地缘政治价值十分重视,他从帝国主义的视角把话说得很露骨:
对中国以及其他拥有海岸线的国家来说,海洋是发展商业的最有效的媒介——物资交换国家通过对外接触获得更新,从而保持、促进它们的勃勃生机。长江对于上述情形颇具意义,因为它有上千英里河段可供汽船航行,且将大海与其流域的心脏地带连接起来。中国由于拥有海岸也就使其他国家能够由海洋抵达中国。
海上强国需要在中国海岸拥有地盘,并开辟它与世界的自由交通,它们可以直言不讳地声明长江的可航行河段是它们进入中国内陆的必经之路和在当地发挥影响的中心。
长江流域在政治和商业上都极为重要,为此需要多强调几句。长江深入中国内地,而且很大的轮船从海上可直接沿长江的主要河段上溯而行。长江流域的广大地区也依靠长江与外界便捷来往。地理上,长江介于中国南北之间,从而对商品的分配和战争的进行都颇具影响。所以,一旦在长江流域建立起了势力,就在中国内地拥有了优势,并且能自由、稳定地通过长江沟通海洋;而在长江地区的商业优势又会加强其他方面的有利地位。这些合在一起,谁拥有了长江流域这个中华帝国的中心地带,谁就具有了可观的政治权威。出于这些原因,外部海上国家应积极、有效地对长江流域施加影响,而中国由此得到的益处也会被更广泛地、均衡地扩散到全国。在长江流域丢下一颗种子,它会结出一百倍的果实,在其他地区也有三十倍的收获。
在整个长江线路中,马汉特别强调“中部长江”的战略意义:
长江还为海上强国提供了进入内陆的漫长通道。战列舰可上溯至离海230英里的南京,而有战斗力的其他舰只则可到达还要远400英里的汉口,广泛用于美国内战的汽船更能驶至离入海口1000英里的宜昌。
如果我们决心在中国维护我们的商业权利并发挥作用,我们只能借助于鼓励并支持中国人自觉地积极行动的方式,而不能篡夺他们的权力、侵占他们的土地。当前,长江流域看来是我们的利益重心所在,但如最近在北京发生的事件之类的事情一时也会使我们转而采取并不和既定政策相符的行动。虽然门户开放,不管是商业意义上还是思想意义上的,应成为我们在中国任何地区的目标,但它还是最容易在中部地区得以实现,并以此为坚实的根据地来推动其他地区,原因就是海权在中部长江地区能最稳固地存在。汽轮从海上可驶至离海600英里的汉口,再装上货物开往世界上的任一个大港口。这个事实有力地说明了长江流域的意义,在这儿,给物质文明提供动力的商业可最大限度地发挥效能,并且能得到条顿民族在世界政治中的主要武力后盾海军的支持。假以时日,海军也会成为中国人民赖以抵制与合理外来影响截然不同的外来控制行径的主要后盾。
由于将一个特定地区涵盖在自己影响之内的最好办法是首先找到一个中心而不是四面出击,我们在远东的注意力目前是集中在长江流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