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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里的精灵

2018-12-19文丨徐华容

遵义 2018年23期
关键词:彝族民居草原

文丨 徐华容

到贵州就进入了山的海洋,到盘县就进入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绿色蹦床。满目是山,峰峦起伏,连绵无疆,一片绿色中偶有一处高大陡峭的灰色岩壁,让你陡升敬畏之感,几个披绿裸胸的岩壁挤在一起,像互相取暖的企鹅,让人油然而生几分怜爱,越显山脉俊秀。而茂林深处的星点民居更添山海灵气和生机。这里,三分湿意七分凉爽。公路盘绕在山间,淹没在树丛中,一会扶摇而上一会遁隐山涧,我们始终在往上爬,九曲八弯,人在车里像在波涛汹涌的海船上,被摔得七荤八素,恶心眼晕,虚汗湿背。有厚厚的植被眼前铺展,所有的摔晃都显得柔软绵长,全无硬碰硬的尖锐刺痛。“地无三尺平”应该说的是这里,因为贵州的其他地方山峦叠嶂中时而可见万亩以上的平地,这里,只有这里就连建房屋的那点平地都是人工凿出来的。

终于树木退去眼前开朗,感觉目的地到了。

我们到达乌蒙大草原,头上一块蓝,脚下一片绿。心里一声惊叹:“天上草原”,随便一伸手就能扯一片云彩走,随便一站脑袋就嵌进了蓝天。第一次感到天和地那么近,也许天和地本来就血肉一体,是眼睛把他们分得很远,也是眼睛把他们看得很近。

站在极目无边的草原,蓝天碧草,看绿色绒毯起伏,牛羊悠闲,远处散落的蒙古包像白色水泡浮在万波碧浪之上,这里的“三尺之平”全长在了山巅,仿佛是二千五百多米的众山的头挤在一起呈现了一片凹凸不平的辽阔草原。凸的地方是转着或静着的白色风轮发电机,凹的地方七分平三分坡,葱绿厚实,野花点点,干净得随时都有躺下去,打几个滚的冲动。拍照,不管站着、蹲着、躺着,人都在碧草蓝天间。我们是站在山的头顶,山高人为峰,一览众山小,极目楚天清,全在这里,仿佛草地是驮在云背上,云走地动,总有几分心惊肉跳。

八月末九月初,这里的天、地、人都是山海里的精灵,都有自己绽放的空间,都很显现。

要是听到弱弱的流水声,一定要仔细寻找,也许就在你脚下的绿草丛中慢慢渗出的清泉正汩汩流向低处,草根边明亮的渗水到几十米或一百米处才成涓涓细流涌向四五公里外的山间水潭,水潭宽300多米,长2000多米,像嵌进草地里的一面明镜。当地人叫海子,又因她生在人迹罕至的高山之上,宁静温婉,清澈妙曼,赋名天池。凡有天池的地方都伴着一个或几个美丽的传说,总以为出自导游口中的故事最真切动人,其实生生限制了人们的遐想。

水面清涟漪漪,潭深得瘆人,潭边无一棵树,全是绒绒的草,整个草原约133平方公里的地界里没有大树,全是矮绒的杜鹃、延绵起伏的绿草,没有一样可以遮挡视线。随便站在任意一个地方,绿色就把你带到天边。这里云来一阵雨,风来一阵寒,阴晴更替,变化无常。

传说草原频频出现神奇佛光和云海奇观,可惜我们在草原逗留的几个小时里无缘得见,留点遗憾给今后的生命去享受。

夜晚我们住在水城县的海坪镇。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就被山簇拥着,窗户外全是葱绿的山。走出去,一群一群的山跟着你,前呼后拥,你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顿时觉得自己融入了山,成为山的一部分。贵州诗人廖公弦说“要问天下多少山,一半跑到贵州来!”

我觉得天下的山曾经都到贵州来了,实在挤不下才走了一些,贵州人走到哪里都不屑看山,因为天下的山都带着贵州山的容貌品质。400多年前,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徐霞客麻鞋布衣,凭借羊肠小道跨越贵州山海,走到兴义万峰林时,望天长叹:“天下山峰何其多,唯有此处峰成林”,其实贵州的山峰处处成林。

海坪镇主要居住着彝、羌、藏三个民族,以彝族最多,这是一个缅怀彝族先烈、传承彝族文化、凭吊英雄情结,绝无乡愁的地方。两山谷中间几年前才用石头垒砌的寨门高大坚实,走进去是200平方米左右的圆形坝子,新铺的石板地,坝子边的高坎上有规律排放的石头全是音箱,供游客和彝民共舞。坝子在半山腰,边缘下是近百米的陡坡,坡下是一条没有水,裸露着灰色鹅卵石的沟涧。沟涧往上是高大延绵的山,依山建着一片楼房,土墙茅盖(当地叫土掌房),与藏式土掌房不同,它的顶全是斜面,成人字形。已不是彝族原始的土墙茅屋,一色钢筋水泥构建,外墙涂上泥或泥色涂料,屋顶用茅草苫盖一层,貌似土掌房,主要供游客和外地人避暑居住,不是真正的民居但号称“千户彝寨”。

坝子右面坡顶是2016年落成的彝族始祖希慕遮的高大铜像,身披大氅,目视苍穹,威风凛凛。坝子左面坡上与铜像对峙的是巍峨雄伟的九重宫殿,下大上小,平顶,有藏式建筑风格,通体褐色,增添了一丝神秘色彩。九重宫殿下走有一个很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上醒目地放着9个圆形火盆,正中1个,沿边均距放8个。每年6月24日,彝族人在这里过火把节,由一人到旁边山上立着火炬塑像的下面钻木取火,点燃中间火盆再点燃边上8个火盆,人们围着火盆载歌载舞,然后举着火把各处游走。彝族崇拜“火”,认为火可以消灾除病,驱魔降妖,带来福气。相传一个叫木邓的先民在古木上钻了三天三夜终于取了火种,让彝族脱离了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遂被尊为彝族火神。

广场另一边坡顶上是时辰广场,有规律地立着长短不一的10根白色石柱,柱子上雕刻着时辰兽(虎、水獭、鳄、蟒、穿山甲、麂、岩羊、猿、豹、四脚蛇),一根柱上一个动物。彝族以十计年(《十月历》),十个月为一年,一月36天,一年余5-6天为过年日,一年过两个年,以大暑为岁首过大年(火把节);以大寒为岁末过小年。每天的时辰按太阳照在柱子上投向地面的影子计时。据说彝族纪年法《十月历》同古代阴阳、五行、伏羲八卦互为渊源,可将中国文明史上溯万年,成为中国历史的一部分。

中午,十分期待地走进“风情街”,想象着身披大氅风一样行走,猿一样攀爬的彝族男人,布鞋和裤角有泥;花帽、花衣、花裙子,针线不离手的彝族女人;大气庄严又具几分阴森的土司庄园及彝族民居,黄泥街道,石板街檐,土墙茅屋;甚至去看他们做饭、带孩子、做女红,衣服上有星点油污。

一进街口,抬眼望去,一条长150米左右,宽15米左右的石板街,两边全是钢筋水泥建的楼房,两层、三层不等,外观均按土掌房的样子打造,房瓴头高高翘起。走进去,只见鳞次栉比的商铺,主营土特产、彝族衣物,小吃店、饭店、旅社、客栈,没有一处民居,街中央辟出一块100平方米见方的地界,泥地、边缘种些杂树、花草,中间用石磨盘(废物利用)铺一条弯曲的道走向一壁嵌着当代陶器的墙,算是一景。除磨盘给人几分历史感,再无感觉。历史的厚重没有存放在有型的空间,只留在了无形的记忆中。

彝族在这里有2000多年的生活史,保存完好的古村落、村寨都在云南:元江彝族土掌房民居(土墙瓦盖),建水彝族一颗印民居,均有上100年历史,有“世外桃源”之美称的泸西城子村竟有300多年的历史。这里竟找不到一处彝族先民留下的古迹,哪怕是废墟!难道除了他们先民的坟墓“鬼主坟”,流传于口头的“父子连名”及口口相传的彝族故事,再无乡愁可寻?

明朝初年一位高大美貌的四川彝族姑娘舍兹(四川永宁宣抚司、彝族恒部扯勒君亨奢氏之女),14岁嫁给贵州宣慰使陇赞·蔼翠,史称奢香夫人,蔼翠战死后继任宣慰使,带领彝民筑路通达,立驿站,斗马晔,护平安,38岁病逝,葬于雾笼坡。朱元璋派特使吊唁,特赐“顺德规人”,赦建陵园、祠堂于今大方县洗马坡。可惜可叹没有一样保留至今,奢香夫人故居(奢香博物馆)也是1994年由政府出资修建的,唯有奢香夫人的坟墓保存下来,成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

海德格尔说:“在技术化的千篇一律的世界文明的时代中,是否和如何还能有家园?”

惊喜的是随处可见彝族文字,这种表意文字绝不是借用和模仿汉字的产物,它与甲骨文、苏美尔文、埃及文、玛雅文、哈拉般文相并列,是彝族文化的瑰宝,承载和涵盖了彝族所有的乡愁。

“鬼主坟”是彝族神人合一的象征;“父子连名”是彝族宗氏文化的结晶;而这些新建的“古迹”或是传承文化,或是缅怀文化,或是凭吊乡愁的景点,客观上必成彝族文化的集中展示地。

乌蒙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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