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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眼神

2018-12-17颜士州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18年10期
关键词:未婚妻粮票小妹

颜士州

小时候,我最期盼的是在外工作的父亲回家。当一家人围聚在父亲身边吃着他带回来的东西时,我就觉得日子有了希望。大部分时候,直到腊月二十九,外面才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如果父亲空手回来,母亲一见眼泪就滴落下来……

等我考上大学后,该父亲来体验这种有亲人在外、时时盼其回家的情感了。但父亲不像母亲,他表面上总是不动声色。学校放假,我没有什么可以带回家的东西,只有节省下来的粮票,且都是全国通用粮票。我将它们掏出来交给父亲。父亲笑着对我说:“粮票是好东西,留着你以后走南闯北用!”那时候没有粮票是出不了远门的。

工作后,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那年,我和未婚妻的爱情已经成熟。父亲为我们准备了一套结婚家具,是在老家叫木匠打的。我从单位找了一辆汽车,因为家离最近的公路还有二三公里远,父亲和弟弟、妹夫抬着家具,在坑坑洼洼、窄窄巴巴的小路上一点点地往前挪,等到他们把家具都弄上车,天已经黑了。父亲让我们回家陪司机吃饭,他留下来看汽车和家具。吃过晚饭后,我们赶回路边,老远就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咳嗽。汽车上的家具黑黝黝的,像一堆怪物,车旁有一星火在忽明忽暗地闪,我知道是父亲在抽烟。我和未婚妻坐进驾驶室。司机发动了车,我们伸出头与父亲道别。父亲诺诺地应着,目光始终罩在我的脸上。汽车开动后,我借着车灯,看见父亲慢慢地走下公路,父亲的背已经有些佝偻。当车开出一段后,未婚妻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胳膊:“你看!”我清楚地看到车后有一束并不亮的手電光朝车上晃动。那是父亲在为我们照路。这就是父亲,他的爱像山一样深沉和凝重。

我女儿出生时,父亲挑着鸡和面来我家。这是自从我结婚后父亲第二次来我家,他在我家只待了3天。父亲把我家已快散了架的搓衣板钉牢,又在阳台的墙上钉了几根钉子,把能挂的东西一一挂上。忙完,父亲觉得无事可做了,就一个人上街转转,打听米和面的价钱。第三天,父亲便执意要回去。我知道父亲在城里是待不住的,他挂念着家里。父亲不让我送他到车站,说自己也不是没有出过远门。我只好随他。

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不久父亲便因脑溢血而撒手西去。此时,我的女儿还不满周岁,母亲正在我家帮我带孩子。母亲若是在家的话,父亲也不会半夜起来摔倒却无人知道。我好后悔。

父亲走时还不到60岁,此前他从没得过病。我工作后,先后将二弟和小妹带出来。就在父亲跌倒之前,小妹找到工作的信刚寄到父亲手上,是三弟念给父亲听的。小妹在饭店里端过盘子,在医院里侍候过病人,刚找到一份正式工作,她就连忙写信告诉一直牵挂着她的父亲。小妹哭得呼天喊地。她说她刚找到工作,还未来得及孝敬一生辛苦的父亲……

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我发现了那一沓全国通用粮票还完整如新,而当时粮票早就不用了,想到往后回家时,再也不可能见到父亲了,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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