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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当代英雄》中的骑士精神

2018-12-15吴恙

青年文学家 2018年29期

吴恙

摘 要:《当代英雄》的主人公毕巧林是典型的“多余人”形象,与其作者莱蒙托夫属于同一时代的人,他们有相同教育背景并深受西欧文学文化及浪漫主义的影响。莱蒙托夫赋予了《当代英雄》和毕巧林一种堂吉诃德式的不合时宜的骑士精神。本文从小说主题、社会背景、作者和人物形象几个方面探讨《当代英雄》中的骑士精神。

关键词:《当代英雄》;毕巧林;骑士精神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9--04

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是俄罗斯19世纪时期文学的代表作之一,列夫托尔斯泰就曾经说过:“如果莱蒙托夫活着,那我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就谁也不必存在了。”[1]405这样一部经典著作,学界对于其主人公毕巧林的形象也不乏多种解读,最为普遍的就是以当时主流社会思想特征为出发点的“多余人”系列形象。《堂吉诃德》是一步非典型性骑士小说,其作者塞万提斯所处的时代,封建制度因混乱不堪而濒临崩溃,统治阶级和教会集团企图利用大量的骑士文学作品作为政治思想的宣传武器来维护统治,麻痹人民思想。塞万提斯深深意识到统治阶级的残酷和教会制度的贪腐,痛恨骑士制度和美化这种制度的骑士文学,决心要让人们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醒悟过来。[2]184这与《当代英雄》中的“英雄”指向有异曲同工之妙,毕巧林并不是主流意识中的英雄,莱蒙托夫也不是把他当做英雄来称颂。他是 “當代”社会的产物。“黑暗”的当代只能产生这样不幸的“英雄”。[3]171作者在《序言》中写道:“当代英雄的确是一幅肖像,但不是一个人的:这是由我们整整这一代人的充分发展的缺点构成的画像”,“人们给喂够了糖食,他们的胃因此败坏;需要的是苦口的良药和逆耳的真理”。[4]1-2 这表现了莱蒙托夫借以《当代英雄》展现社会的黑暗,进步青年的追求和才华无处施展,对未来一片迷茫的景象。以此唤醒人们对自由进步追求的思想。

骑士制度是中世纪盛行于欧洲的一套封建体系,它包含了法律、风俗、情感、宗教等方面的内容。19世纪初的俄罗斯正处于一个文化挣扎的年代,西方的外来文化强烈地冲击着本土文化,曾代表西方贵族阶级高贵品质和优雅作风的骑士精神也随着西学东渐被俄罗斯社会所广泛接受。从骑士诞生之初作为一种“教育制度”发展到后来的唯美主义转向,被授予骑士封号的人几乎都有着贵族出身,他们不是出身良好的宫廷官员的儿子,就是地方王廷或帝国公爵的年轻亲属,[5]42因为骑士所需的装备行头和战马价值不菲,而且受封以后为维持生活,骑士需要继承家族遗产,所以大部分的骑士都来自封建贵族阶级。莱蒙托夫与其笔下的毕巧林都是出身俄罗斯上流社会的贵族阶级。莱蒙托夫从小接受西欧先进文化知识,分别有过德国、法国和英国的家庭教师。浪漫主义与拜伦对他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当代英雄》中就不止一次地用拜伦来修饰从文化知识层面上唯一能与毕巧林对等的两个人:如同拜伦一样身材的魏涅尔医生和读过拜伦英文原著的玛丽公主。

18世纪末19世纪初在欧洲的浪漫主义作家中掀起了一股对中世纪骑士制度的兴趣,并对其 “诗情画意般的大肆赞扬”。[5]33深受浪漫主义影响的莱蒙托夫在作品中自然也加入了骑士的因素,特意在小说中安排了主人公毕巧林“英雄救美”的背景烘托——贵族舞会。并用“骑士”一词来描述维护贵妇人的军官。龙骑兵上尉就是“被玫瑰色羽毛头饰遮暗了的胖太太”[4]99的骑士,当他试图因为玛丽公主对胖太太的无理要教训她时,玛丽公主身边“又没有一个她相识的骑士”,[4]101同时莱蒙托夫又对这些人物描写充满了讥讽,胖太太的丑陋俗气,用法语抱怨玛丽公主时的做作姿态;龙骑兵和身着燕尾服的醉酒先生的粗鲁无礼;爱慕玛丽的副官看到公主陷入尴尬境遇时表现出的懦弱胆小。这些都是表面看似得体的贵族,行为上却完全无法与他们的身份相匹配;而在舞会上成功解救玛丽公主的皮巧林,却表现出了一种真正骑士才有的英勇和机智。

除此之外,毕巧林体魄强健,精力充沛,有一种足以忍受流浪生活的一切困苦和气候变易,无论首都的淫佚生活和内心的暴风雨都不能征服的强健体格。[4]48当马克西姆.马克西米奇形容他用不完的精神劲儿时也说道:“整天在外面冒雨受冻去打猎,别的人都快冻僵了,筋疲力尽了,--他却满没事儿。”[4]9这样良好的身体素质,同样也是中世纪骑士应具备的硬性条件,以适应战争中各种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残酷的战斗。

莱蒙托夫详细描述了皮巧林利用对女性心理的了解和种种手段,一步步虏获玛丽公主爱情的过程。玛丽公主是典型的受过西方教育的贵族小姐形象:外形姣好,优雅得体,有学识,骄傲,身边不缺献殷勤的爱慕者。《当代英雄》中呈现的女性高等地位,以及军官和贵族们对女性夸张的尊重、献殷勤,实际上也是中世纪骑士精神的内容之一:在上帝和女人面前毕恭毕敬,但在所有其他事物面前却傲慢无比。[5]3

中世纪的骑士制度向人们展示了几乎完美的绅士形象:出身高贵,彬彬有礼,为人诚实,忠心耿耿,对女士殷勤周到,纯洁,勇敢,无所畏惧,慷慨大方,充满着深深的宗教情感……[5]3《当代英雄》中的毕巧林也是一个贵族军官和绅士,只是他性格倔强,厌恶封建上流社会的堕落和无为,又受到西方先进思想的熏陶,心中有所向往却对俄罗斯和自己未来感到绝望,才变得如此矛盾和充满争议。

毕巧林的骑士精神特征并不是显性的,但他高贵的出身,英俊的外表,丰富的学识,敏锐的洞察力以及他极度活跃的思维和毫无畏惧的精神是他具备所有优秀品质成为“骑士”的有利条件。由于统治集权的压迫和社会的麻木使他无处施展才华,看破世事又只能庸庸碌碌的过活。作者在书中也通过过路军官“我”说明这一点:“有些读者想知道我对于皮巧林的性格和意见吧?我的回答便是这本书的提名。”[4]56他是英雄吗?从结果上看,他既没有英雄事迹,也没有丰功伟绩,甚至没有一个稳定的生活和爱人。但他又是“英雄”,因为他具备一切英雄的优秀“基因”,本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造福他人。但社会的堕落和封建统治的黑暗使他无能为力,才造就了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毕巧林。

那么在毕巧林的身上有哪些骑士精神呢?

他的忠诚表现在对自我的认识和毫无保留的内心分析上,“已经习惯于向自己承认一切事情了”。[4]80在日记中毕巧林从不掩饰自己的本性,真实地记录下所有龌龊的行为和卑劣的想法,正视自己犯下的过错和受过的伤害。比如在《塔满》一章的记录中,当毕巧林第一次见到瞎子小孩时写道:我对于一切瞎的,独眼的,聋的,哑的,缺腿的,少胳膊的,驼背的以及诸如此类的人有一种强烈的偏见。[4]58再比如,当毕巧林遇到走私犯女孩被她迷倒的时候,写道:这睇视使我觉得迷人的温柔,它使我想起在过去岁月中那么暴虐地拿我生命捉弄着玩的睇视之一。[4]66小说中的过路军官“我”也认为毕巧林在日记的自我坦白和分析是一种诚实的忠于自我的表现:我信服了此人的诚实,他是那么无情地暴露出本身的弱点和缺点。[4]55

毕巧林也曾经纯真过,“我温逊有礼——人们却指责我阴险狡诈——我准备去爱全世界,——但没有一个人了解我——因为怕嘲笑,我便把我最好的情感埋葬在内心的深处……我说真——人们不相信我……”[4]55虽然这是毕巧林为了利用玛丽的同情心进而能走进其内心深处而说的一段话,但它却是毕巧林真实的心路历程。正是由于他的纯真和正直曾在上流社会遭到无情的嘲笑和唾弃,使他明白了世间的本质。一切美好的品质在那样的社会中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所以他将自己高尚的品质“丢弃”或隐藏在外人看不到的内心深处,但他又不愿如同其他人一样被驯化似的、麻木的生活,才有了小说中表现出来的种种轻蔑无礼行为和深刻自我认识反思这一组矛盾的存在。只有在毕巧林的日记里才能看到他藏匿心深处的纯洁和正直。比如他一时兴起和情欲所致的告发威胁破坏了塔满海边小屋走私组织,迫使青年男女扔下瞎子小孩驶穿逃离的时候,他在日记中写道:命运为何要把我投进这群正直的走私者的安宁的生活里啊?……我惊扰了他们的宁静……[4]69在温泉乡成功捕获了战友爱慕的玛丽公主的心,即将与维拉私会时,他写道:难道,我想,我在世上唯一的使命就是破坏别人的希望吗?……我迫不得已地扮演了刽子手或者叛徒的可耻的角色。[4]117结束决斗,杀死了曾经的战友葛鲁式尼茨基后,他反思道:在我心里压着一块石头。我觉着太阳好像黯淡了,它的光使我感不到温暖。[4]151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以上帝的名义为口号进行战争,将骑士好战的本性掩盖在宗教外衣之下,是教会将教义渗透入骑士军组织内部,将军事征服顺利“洗白”与浓厚的宗教思想相结合的最好体现。之后骑士道德、理想逐渐与基督教精神融合,形成了勇武忠诚,对贵夫人献殷勤的骑士精神。

毕巧林是“彼得堡的征服者”,“只消用眼一瞟,女人们就软化了……”[4]89他懂得如何取悦女性赢得她们的芳心,他在日记中写道:只要跟女人一认识,我从来就没错地猜出她会不会爱我……[4]107在《当代英雄》中,不管是他使用奸计偷抢来的土司之女,还是出于任性而勾引的战友心仪的贵族小姐,最后都陷入了对毕巧林的深深感情中无法自拔。在这些过程中,毕巧林表现出超越常人的机智,他对女性心理需求的准确把握使得他能轻易地让女性爱上他。贝拉是高加索地区远离政治中心崇尚自由的单纯女孩,而玛丽公主则是在莫斯科长大,从小接受贵族教育和欧洲先进文化的高傲小姐,对于来自不同背景不同阶层的女性,他表现出了相应的仪表风度,又采取了不同的“吸引”手段。

毕巧林好胜心强烈,永远要占主导地位,不愿意臣服于任何人、任何事。这一点从他与葛鲁式尼茨基的决斗中的思维活动也不难体现:我想要考验他……我想使自己有充分权利绝不饶过他……[4]147明明可以选择揭穿葛鲁式尼茨基和龙骑兵的诡计,这样相安无事也能挽回面子,却因为受伤后“自尊心的气恼”,“愤恨”和“轻蔑”决定顺水推舟,假戲真做,最后打死了葛鲁式尼茨基。毕巧林在许多场合表现出了勇猛果敢的品质,比如在要塞疯狂追击射杀想要劫走贝拉的仇敌卡比基;在小渔村的茅草屋探索追踪走私犯团伙的真相;在温泉乡的舞会上为解救玛丽公主与醉汉骑士们的冲突;背叛战友抢夺其爱人,发起决斗等等。可以说,不服输的性格,英勇果敢,再加上超常的聪明才智,使毕巧林几乎能赢得所有对抗的胜利。但他却生在一个黑暗压制而堕落的社会,他看不到正义光明、自由幸福的伟大斗争,国家和人们的前途没有希望,所以他的一切超能量只能发挥在毫无意义的琐碎事件里:“当我还不知道什么在等着我的时候,我永远都在更勇敢地前进。要知道,绝不会发生必死还坏的事情,而且你又逃不掉死!”[4]170这种带有极强讽刺味道的宿命论恰恰道出了毕巧林绝望的颓废内心。

主人公毕巧林与葛鲁式尼茨基之间的决斗起源于欧洲中世纪骑士制度中的比武大会,它是一种尚武精神的发泄,也是骑士在战争之外赢得荣誉和收入的途径,之后在西方上流社会逐渐发展,演变为各类决斗而广泛盛行。决斗是根据事先双方同意的规则,由两个个人使用相应的武器进行的战斗。而荣誉决斗的目的许多时候并非是杀死对手,主要是为了通过向社会展示自己勇于面对生命危险以恢复个人的名誉。[6]5

“人们往往为了真正的或想象的被蔑视或受侮辱而向对手提出决斗。”[7]42在《当代英雄》中,葛鲁式尼茨基以名誉担保半夜抓的偷情贼就是皮巧林,皮巧林又以毁谤名誉的理由向昔日的战友发起决斗挑战。在西方上流社会,荣誉象征着第二生命,有时候其价值甚至超过生命。这种无形的社会压力使得拒绝决斗比接受挑战更需要勇气。毕巧林曾幻想葛鲁式尼茨基不会真正地朝自己开枪,因为许多决斗者故意向对手头顶上开火,以这种方式促使大家言辞谨慎有礼……[8]88但对方射伤了他的膝盖激怒了他,他不能容忍自己这样出身上流的优秀青年被一群粗俗愚昧的乡下人所伤害和取笑,扭曲的荣誉感和好胜心占领了他的情感,最后他操纵反转了整个决斗的剧情,使葛鲁式尼茨基惨死在山崖下。

“因为我在世上除了女人就什么都不曾爱过,而且我一向准备为他们牺牲安乐、功名和生命……”[4]125 《当代英雄》并不太长的故事里,爱情主题贯穿其中。毕巧林经历的三段感情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渴望永远被爱的人”,穿梭于各色女性中间寻求感官的刺激和精神的抚慰。而最真实、最长久、最深刻的只有他与维拉之间的爱情,这是一份互相伤害的刻骨铭心的感情,因为“欢乐可以忘掉,而悲痛却永远不……”[4]92 维拉与他相爱,却两次为了金钱物质嫁给他人,同时又不愿放弃毕巧林,她的复杂矛盾又捉摸不透的内心使毕巧林感到困惑、迷茫和痛苦。毕巧林一边与其保持情人关系一边又害怕自己成为维拉的感情奴隶,所以他以轻蔑的态度掩饰自己强烈的爱,并且不停流连于其他感情中,深深地伤害了维拉。

毕巧林与维拉之间的爱情并不符合传统高尚的骑士制度所送颂扬的绝对圣洁的理想化爱情关系。但实际上骑士制度中尊重妇女或“对妇女献媚”本身就有着它阴暗的一面。中世纪许多骑士的爱情都是建立在情人关系上的,偷情、婚外恋比比皆是。每一位妇女都被期望不仅拥有一个丈夫,而且也应拥有一名情夫;每一名完美的骑士,除了拥有一位在事业上可以与之进行理性交流的妻子之外,还需拥有一位女神,他对她百依百顺,并为了她随时准备与其他竞争者刀剑相向。[5]20

有很多学者认为中世纪的骑士制度更像是一种理想或一种精神,因为它在任何时期里的最佳榜样,都是鼓励正确的行为,要人们体现出勇猛和文雅。[5]40-41从《当代英雄》中就不难感受到毕巧林作为贵族的优雅,他聪敏富有才华且内心充满了理想抱负。他身上所体现的骑士精神看似并非属于正统意义上的,一是因为骑士精神本身就是一种带有传奇色彩的崇高理想标准,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本就存在着巨大的鸿沟,“骑士从来就没有达到罗兰所代表的理想主义的标准”。[5] 92中世纪的许多所谓骑士却也做出了“亵渎神灵、残暴、自私自利、纵情声色”[5] 23的荒唐事;二是因为毕巧林性格中有深深的自我矛盾,“我的心猛烈地跳着,但是思想却平和,头脑冷静……”[4]157他明明已经察觉了自己对玛丽公主的动心,却自欺欺人,不愿意暴露真心并被其牵引,他要时刻用理智和头脑思考以占得主动,赢得胜利。对于这一点旧爱维拉也非常了解:没有谁像你那样真正的不幸,因为就没有谁那样极力使自己相信相反一面的事情。[4] 153

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开始,基督教骑士中就有大批的战士在一路上烧杀抢掠,骄奢淫逸,因为他们相信在完成如此神圣的事业之后一切罪行都将得到大赦。而在漫长中世纪的骑士制度发展中,也暴露出了许多缺陷,比如:鼓吹战争热衷暴力;过度强调个人主义;阶级排外性,蔑视社会弱势群体;隐藏传播不道德的行为,主要表现在男女感情上。因此在黄金时代骑士最好的品质和美德有:荣誉、勇气、虔诚、献身与爱。而最坏的品质和恶习则有:残暴、迷信、杀人与通奸。

毕巧林的矛盾性格中就包含了骑士精神的两面性,他的行为层面表现出其自私自利,无信仰,不忠诚、傲慢冷漠,褊狭的一面;而他的日记又表现出其内心纯洁正直,坦诚,热情,优雅的一面。“我带着深切的好奇心,但没有同情心来衡量,分析自己的热情和行为。我有两重人格:一个存在于‘生活这个字的完全意义里,另一个思索并且裁判它。”[4] 143当温泉乡的维涅尔医生跟毕巧林说起公爵夫人讲述毕巧林在彼得堡的经历时,提到玛丽公主 “好奇地听着”,仿佛在她的想象里毕巧林已经成了新派小说里的英雄。[4] 84玛丽公主来自贵族家庭,接受了良好的西方教育和文化,她的母親对于读过拜伦英文原著并且懂得代数的女儿的智能和学问怀着尊敬。[4] 85那么她想象中新派小说的英雄就应该如同欧洲那些为了先进的自由思想和民主文化而做出过斗争和反抗的青年先锋一样:智慧、英勇、热情。这似乎暗示了毕巧林早期在彼得堡生活期间面对堕落的社会曾经满怀希望地挣扎反抗过,但并未未取得任何结果。这也成了导致他后来犹豫、绝望和冷漠的情绪和性格的因素之一。

在《当代英雄》中毕巧林表现出了非同常人的冷漠和傲慢,他一方面看不起与他知识文化层面不对等的所有人,包括善良的马克西姆.马克西米奇;“朋友,他们明天就会忘掉我,或者更坏,竟会说些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关于我的谣言……”[4] 143 另一方面与他心心相印颇有默契的医生魏涅尔在遇事之后想要逃跑而表现出来的胆怯、懦弱和自私使毕巧林的心灵再次受伤,对人和社会又产生了深深的鄙视。“这就是人类啊!他们都是这样:他们虽然预先就知道一档行为的种种卑劣方面,可是看到没有别的出路时,他们却帮助、怂恿、甚至赞许它,但随后则洗净两手并且义愤填膺地离开那个有勇气自己夫妻全部责任的人。他们都是这样,就连那最善良的,最聪明的!”[4] 156

这些情感和性格特征其实都源于毕巧林的个人经历,年轻时满怀抱负:“在我青年时代的初期,我曾是一个梦想家,我更喜欢依次爱抚不安而贪婪的幻想给我画的那些一会儿忧伤一会儿又快乐的形象。” [4] 165之后便遭遇理想破灭,面对压抑的社会以及周围麻木虚伪的人群时便再也无法振作起来。“不是有许多人,他们在开始生活时,都想要像亚历山大大帝和拜伦勋爵那样的度过一生,然而,他们却一辈子只做到九等文官么?……”[4] 118在爱情里,深爱的女人维拉迫于家庭压力和虚荣心两度嫁作他人,与他之间却一直保持着情人关系,从而扭曲了他的爱情观,“至于女人,当她们搂抱着别人的时候,便会取笑我的,为了不唤起那个人对死者的嫉妒……”[4] 143并加深了他对上流社会的厌倦之情。与维拉的感情同时也映射出毕巧林想要摆脱上流社会的束缚又找不到任何出路,最后只能拖着被迷茫、空虚占满的灵魂四处漂泊。

毕巧林身上有一种的深深的悲观情绪,“我永远不会出卖我的自由。为何我这样珍视它呀?我在它里面找到什么呢?……我的志趣何在?我对未来期待着什么?……说实在话,根本什么都没有”。 [4] 132他用强烈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到处乱闯,肆意破坏他人的生活,挑战人性的底线,寻求一丝激发他继续向前的力量,却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造成的后果,表现得冷漠和不屑。同时他又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知识渊博又接受了先进的西方思想文化,常常反思自己的行为。在面对落后的国家和黑暗统治下的社会时,理想变得模糊,才华无处施展,它们在生活的细碎中慢慢地被扭曲、被磨灭。

在毕巧林的骑士精神中既能看到传统的高尚美德,又能看到明显的缺憾和恶习,是一种理想遭遇时代和阶级局限之后发生变异的结果,也是一种因脱离了社会主流,游离状态下的自我幻想和挣扎。《当代英雄》中的毕巧林仿佛就是这样一种不合时宜的骑士:“他们完全拥有军人的勇气,他们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不惧怕一个或一群敌人,他们完全藐视危险和死亡,但与此同时他们对国王却背信弃义,拒不服从,在宗教方面不虔诚,亵渎神明,残暴冷漠地对待普通人,不尊重妇女。” [5]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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