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与新时期的文艺工作

胡耀邦既是一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理论家，也是公认的熟悉文艺规律、了解文艺情况、善于做文艺工作的领导人。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后，胡耀邦总结经验，拨乱反正，办好“服务站”，做了大量工作，整个社会形成了文艺繁荣的新局面

办好“服务站”

胡耀邦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除担任主管中央日常工作的中共中央秘书长外，还兼任中央宣传部部长，面临着文学艺术界需要拨乱反正的严峻形势。人们知道，我国的文学艺术事业在10年的“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了严重的摧残。无论是小说、诗歌等文学创作，还是戏剧、电影、曲艺、音乐、舞蹈、美术……都遭到粗暴的摧残和破坏，许多卓有成就的文学家艺术家都被诬为“黑帮分子”“黑线人物”，有些人被迫害致死。粉碎“四人帮”后，由于“两个凡是”一时成了指导全国一切工作包括文学艺术的根本方针，被定为“封”“资”“修”的各种文艺作品依然不能平反和解禁。

此时的文艺界，虽然那些知名人士和代表人物一时仍然还抬不起头来，但是大家在三中全会精神鼓舞下，开始跃跃欲试，多年积蓄的创造力等待表现。广大人民群众也强烈要求有反映他们思想情感的新鲜文艺作品出现，使枯竭干渴的心灵得到浇灌。

胡耀邦兼任中央宣传部部长几天后，即会见中央宣传系统所属单位领导干部，要求大家把包括理论战线、新闻战线、文艺战线等宣传战线各方面的工作，按照三中全会的精神努力做好。他说，我们宣传部门的同志要发挥大家的主动性、积极性、创造性，做“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促进派，要当开明的“婆婆”，不要限制太多。我们要非常警惕，不要让林彪、“四人帮”的文化专制主义、思想专制主义和理论的恶霸作风影响我们。我们文艺界的领导，不要抓着只言片语无限上纲，动不动就把人家的文学艺术作品砍掉、否定，我们要看人家创作总的倾向是好的还是坏的。

胡耀邦表示宣传部门的同志要发挥大家的主动性、积极性、创造性，做“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促进派，要当开明的“婆婆”，不要限制太多

几天后的1979年1月2日，他特地出席了全国文联举办的迎新茶话会，和艺术界300多位著名人士亲切会见，即席发表了讲话。他说：我们伟大的祖国奔向四个现代化的时代列车，现在正式开动了，三中全会公报，就是这列车启动的汽笛声。这列车子上面载的是什么东西呢？我看载的是整个民族、整个国家、全国各族人民的希望，载的是他们的心愿、欢乐和幸福。要是我们大家都想到这一点，当我们车子前进的时候，我们的歌手，要为8亿人民的子孙后代想想自己肩负着多么重要的担子。我们不能不供给他们最好的精神食粮，鼓舞他们前进，鼓舞他们排除万难，团结一心，向着最伟大的目标前进。林彪、“四人帮”这一伙，把我们党同文艺界的关系彻底破坏了。我们要建立新的，也就是恢复毛主席创立的党和文艺界的关系。这个新的关系是什么呢？就是党的宣传部门应该是文艺界同志们前进过程中的“服务站”。这个“服务站”如何服务好？这还要你们文艺界的同志们多作建议。我想到的，这个“服务站”大概要有这几个部门：一个是文艺“问讯处”——指出文艺的方针、路线，给文艺创作以指南；一个是“资料室”——为文艺创作提供过去的和现在的资料；一个是休息室——歌手们口渴了，有一口凉白开喝；第四，还要有个“医疗室”。假使我们的文艺工作者感冒了，嗓子哑了，总要搞些清凉剂；第五，还得有个“修理室”。歌手们的乐器坏了，总得需要修理修理。这后两个就是同志们讲的文艺评论和批评。这两个我们不懂，请一些专家和人民群众来做，采取群众路线的方法来帮助我们的百花开得更鲜艳。有了这一些，我相信，在我们这列时代列车坚定不移的前进中，我们文艺界的同志是一定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的。

胡耀邦过去没有在文艺界工作过，如今他就先从广泛接触了解、调查研究入手。

1979年1月中旬，全国诗歌创作座谈会在北京举行，主持座谈会的是著名诗人张光年（光未然）。早在延安时期，创作《黄河大合唱》歌词的张光年就认识胡耀邦了；在1月2日的新春茶话会上，张对胡耀邦说起要开个诗歌创作座谈会，希望他来讲一次话。胡当即表示，只要安排得过来，当然义不容辞；只不过自己要作点调查研究才能发言啊！诗歌创作座谈会开始后，张光年即将会议简报一期一期地送给了胡耀邦，并把与会人员提出的问题和要求告诉他。胡耀邦细致地看了简报和大家提出的问题，作了一番思考，于1月19日到会讲话。他一开头就说：你们这一行我不懂。某种历史的偶然原因，把我推上了宣传工作的前台。搞宣传，总得大喊大叫。你们要我到会讲几句话，我有义务来。看了你们的6份简报，看了同志们向我提出的那些问题，想了一想，今天打算就这么几个问题和同志们交换意见，不叫指示。我们党的三中全会上规定，各级领导同志的个人意见不能叫指示，哪来那么多指示？叫个人意见，交换意见、交流思想。讲得对的就采纳，讲得不对的就“靠边站”。他这番简朴的开场白，顿时把他和大家的距离拉近了。

在三中全会春风沐浴下，万物复苏，生意盎然，文艺工作的很多门类都开始活跃起来。进入2月，全国艺术教育工作会议、省（市、自治区）文联工作座谈会、故事片厂长会议、全国摄影工作座谈会、中长篇小说创作座谈会等先后在北京举行。胡耀邦关注这些会议的进展，听取中宣部、文化部的情况汇报，对与会人员反映的种种情况和提出的问题进行研究和思考，加深自己对文艺界的多方面了解。他对周扬、夏衍等老一辈文艺界人士十分尊重，经常向他们请教，征询意见；他也广泛结识中青年人士，与他们就某些问题商量、讨论。2月10日，这几个会议邀请胡耀邦讲话。他向大家介绍了国际国内最近的形势，如实地讲了目前国内面临的十大问题和困难，使许多与会者感到中央与自己十分贴近，增强了自己的责任感。胡耀邦还在讲话的最后，向全国上百万文艺工作者提出了四点希望：一、善于总结经验。建国已经30年了，为把我们的文艺搞得更好，要善于总结经验，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很好的经验，要善于总结，发扬正确的，纠正错误的。二、经常反映情况。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应该解决的问题，有什么弄不清楚的疑问，有些什么想法和建议，都希望你们提出来。上上下下都要互通情报，交流意见。三、切实加强团结。旧社会有一句话“文人相轻”，我们新社会应该是文人相爱、相助。我们相互之间互相捧场是不对的，互相拆台也是不对的。你有好的我就向你学习，你有缺点我就帮助你，你有错误我就向你提意见甚至批评你。加强团结是个大学问，我们愈困难、任务愈重，就愈要亲密团结。四、认真奋发图强。历史上一切对国家、对民族、对人民有贡献的人，都是奋发图强的，严格要求自己的。要彻底批判天才论，恢复马克思的这句话：天才即勤奋。天才是勤奋带来的。勤学苦练，这是最实在的东西。成就是自己创造的，是自己干出来的。人民希望我们大家要奋发图强，贡献我们最大的力量！胡耀邦提出的这四点希望，一时成为文艺界竞相传诵的话题，有力地推动了文艺界相互间、上下间的交流、合作和团结。

总结经验，拨乱反正

早在延安时期，创作《黄河大合唱》歌词的张光年就认识胡耀邦

经过广泛的调查了解，胡耀邦认为适时举行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会十分必要。他对文化部和文联各协会筹备组的负责人说，尽管文艺界的一些问题还要进一步调查研究，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今年一定要召开文代会，参加的人可以多些，约3000人左右。文联和各协会的筹备组要积极做好准备工作。最重要的是要写好一个工作报告，总结30年来的经验，特别是我们党领导文艺工作的经验。除了原有的筹备组成员外，他还提名周扬牵头加紧大会的筹备工作。胡耀邦的这个决策，有力地推动了文联和各协会的活动，文艺界人士获悉后都很兴奋。夏衍说，文代会已经19年未开了，打倒“四人帮”也两年多了。去年文联扩大会就说要在适当时机召开，可为什么老是准备，却始终定不下来。三中全会后胡耀邦同志当了宣传部部长，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拨乱反正的思想路线，第四次文代会召开的愿望才得以实现。

要开好这次大会，真正“开成一个团结的会，开成一个大家心情舒畅、百家争鸣的会，开成一个向21世纪跃进的会”，最重要的准备工作是要拨乱反正，总结文艺战线30年来的经验，特别是党领导文艺工作的经验，在重大问题上取得一致认识。

胡耀邦不仅自己调查研究，总结文艺工作的经验，还发动文艺界上上下下开动脑筋，总结经验教训。他采取实际措施来加以推动。还在他刚到中宣部工作时，就看到了《文艺报》编辑部推荐的周恩来1961年6月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周恩来在讲话中批评文艺工作中“左”的思想，阐明正确的文艺工作方针，倡导“解放思想，破除迷信，敢想敢说敢做”，“造成一种民主风气”，强调首先要改变领导干部的作风，允许别人提出不同意见。他在讲话中阐述了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阶级斗争与统一战线、政治标准与艺术标准、文艺规律、遗产与创造、领导与深入群众等问题的辩证关系。胡耀邦在对中央宣传系统所属单位领导干部会议上说，周恩来总理1961年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很好，可以先在《文艺报》上发表，发表前后可以在文化、文艺部门组织座谈。这对于我们文艺界的拨乱反正，发展和繁荣文艺创作都有好处。要以学习周总理的讲话为契机，发动文艺界总结经验，改进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和促进文艺战线的拨乱反正。

在胡耀邦的组织和推动下，文艺界人士对周恩来这篇讲话纷纷展开了学习和讨论。《文艺报》和有关刊物举行了多次学习座谈会，把文艺界的领导和作家、艺术家的重要发言刊登出来，推动全国文艺界共同探讨新中国成立30年来文艺战线的经验教训，探讨如何按艺术规律办事，如何正确开展文艺批评。

在上上下下总结经验的过程中，议论得最多的一个问题是：如何正确开展文艺批评与评论。

1979年3月《文艺报》编辑部举行了文学理论批评工作座谈会，讨论如何正确开展文艺理论的批评与评论。许多人都说，文学艺术有其自身特殊的规律，按照文艺规律进行评论、批评，实事求是，循循善诱，以理服人，就能促进文艺的繁荣和发展。要突出注意对作品进行艺术形象的分析和科学的、理论的总结，不要无中生有，随意影射附会，无限上纲。同时批评家要善于当伯乐，特别注意发现好作品、好人才。批评家要做作家的亲密战友。

如前所述，文艺界在“十年浩劫”以及此前的历次政治运动中，遭受到严重摧残，还有许多冤假错案。尽管1978年有些地方开始了一些复查平反、落实政策的工作，但是由于“文艺黑线不能批”，许许多多文化艺术界人士仍然被诬为“黑线人物”“封资修分子”“反党反社会主义”“右派分子”等等，不是靠边站就是监督劳动，大量冤假错案原封不动。这时，著名作家茅盾的一封信引起了胡耀邦的重视。茅盾在给全国文联筹备组的一封信中说，希望第四次文代会能开成一个团结的大会，把全国知名的老作家、老艺人都请来参加这个会，特别是70岁到80岁的，应该一个都不遗漏。他在信中建议中组部过问一下对老作家、老艺术家落实政策的问题，举了浙江的老作家陈学昭至今还没有人管的事例。胡耀邦当即推动中组部、中宣部、文化部、全国文联于3月下旬联合召开文艺界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的座谈会，把各省（市、自治区）的党委组织部、宣传部、文化厅（局）、文联的干部都请来参加，还邀请国家计委、财政部、民政部、劳动总局等有关部门派来代表，共同商讨如何加快落实文艺界的知识分子政策。在三中全会精神推动下，在胡耀邦的具体指导下，这次座谈会开得相当热烈而顺利，大家都赞同：凡是因所谓“文艺黑线专政”“30年代文艺黑线”“四条汉子”《海瑞罢官》“三家村”“黑戏”“黑会”“黑画”“黑线回潮”等等而被审查、点名批判、错误处理或受株连的，一律平反昭雪，不留尾巴。绝大多数人也赞成：在“文化大革命”前历次政治运动，包括1964年文艺整风中受到批判、处理，被戴上“反党反社会主义”“资产阶级右派”“右倾机会主义”“修正主义”以及各种“集团”等的政治帽子，经过复查确实搞错了的，也应坚决予以平反改正；对批错了被当作“毒草”的文艺作品，也都应该平反。座谈会上许多人提出，落实政策还要对受害者的工作安排、生活困难等问题给予足够的重视和关心，在顾全大局的前提下根据可能的条件积极地给予解决。尤其是对知名的作家、艺术家，要妥善地安排他们的工作，热情支持他们的创作活动。这些意见也得到国家计委、财政部、民政部、劳动总局等有关部门的理解和支持。座谈会最后形成了一个《联合通知》下发到全国各地各有关部门，要求按照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原则，切实加快文艺界冤假错案的平反昭雪工作，落实党的政策，妥善解决善后问题。

胡耀邦在座谈会上讲话说，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各种人的政策，是我们全党的一件大事，必须坚决把它办好

3月30日，胡耀邦在座谈会上讲话说，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各种人的政策，是我们全党的一件大事，必须坚决把它办好。毛主席说“有反必肃，有错必纠”，“必”者一定之谓也。实事求是嘛！错了不纠正，就叫是非不清、好坏不分、功过不分。把是非分清楚了，功过分清楚了，我们的党、我们的人民就可以团结起来，达到安定团结。他在讲话中还分析批评某些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人：人家把他搞错了，住了几年牛棚，他那个火大得很；可是他把人家搞错了，他就不承认，不让平反。要打通他们的思想，使他们懂得做好这件大事的重大意义。胡耀邦要求各地防止马马虎虎草率了事，把党的政策真正落实到实处，切实解决问题，把工作做扎实。

在座谈会和《联合通知》的推动下，全国文艺界落实政策、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进度大大加快，尤其是在几个大案中受到迫害的一些知名人士，迅速得到平反昭雪，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这就为文代大会的召开，在组织上作了重要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