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 生

◎ 王小柔

结婚生子，顺理成章。一般顺理成章的事都特别容易，可到王瘦溜这儿偏偏成了难事。她老公是几代单传，结婚一个月之后，婆婆就开始关心起王瘦溜肚子的动静。家庭成员集体看电视，但凡画面里出现孩子或者奶粉的广告，婆婆就开始啧啧称赞，弦外之音弄得刚过门的王瘦溜非常不快。

家庭气氛异常严峻，让本来打算先玩几年再要孩子的小两口改了战略计划。反正孩子早晚都得生，赶早不赶晚，好歹还能好好地看几年电视。

自打王瘦溜下定决心怀孕，日子就过得飞快。三个月后，她给我打电话，语气异常焦急：“问你一个事！你怎么有的孩子？”我惊呆了。王瘦溜说生孩子的压力太大，他们两口子时不时为点小事吵起来，一吵就往外扔狠话：“咱们明天就上医院检查去，看看到底谁有病。”

我立刻来气了：“谁说结婚三个月没孩子就是不孕不育啊？医院就等着你这样的傻闺女自投罗网呢。”我给王瘦溜加油鼓劲，让她不能总给自己灌输“又没怀上”的信息。王瘦溜跟打了鸡血似的挂了电话，当即把自己调整到另外一个轨道上了。

王瘦溜开始吃叶酸，吃得月经非常紊乱。她还在淘宝上批发妊娠试纸。一般人都是在特殊时期试一下，王瘦溜却每天得用两张，一早一晚跟吃药一样准时。王瘦溜说，她经常半夜憋尿醒了就去厕所拿试纸测一下，然后人清醒了，躺在那光惆怅了，但早晨雷打不动还要再去验一下，万一呢！

为了增加心理暗示，王瘦溜管老公叫“先生”，意思是赶紧生。王瘦溜一家都被怀孕的强大气场包围了。她婆婆把王瘦溜放在家里的卫生巾全给送人了，王瘦溜问起，婆婆就说：“你不需要这个！”可尽管一家人都认为这个月该有成绩了，王瘦溜的噩梦还是来了，她先生还得大半夜去购买卫生用品救急。

忽然有一天，王瘦溜在日历上画了个重重的红圈，然后打电话咨询我：“这个月日子过了，月经还没来，你说我是不是赶紧去医院立个本儿，要不然生的时候没床位了。”我说：“没那么快立本儿吧，怎么也得过三个月，你这才过了三个小时，在家再观察观察。”但王瘦溜还是去了中医医院。她故作镇定地向号脉的大夫说明了情况，并试探地问：“您说我这个月没来，还会来吗？”这接头暗语般的问话是很有深意的，大夫沉吟良久说：“你不像要来的，回家等信儿吧！过几天来立本儿。”意味深长啊！

王瘦溜还没走出医院楼道，就已经向十个人汇报了战果，一句“我可能怀孕了”换来的是掌声与祝贺。王瘦溜特别隆重地叫了西餐外卖，奶油啊，芝士啊，但凡能补钙的都点！怀孕了必须补身子加强营养，不能亏待自己。

她先生还没到下班的点就赶回来了，看见她正倒在沙发里看电视，便强烈制止，说电视剧情节紧张影响胎儿发育，像《喜羊羊与灰太狼》这样的动画片也不能看，因为里面有暴力情节，只能看《海绵宝宝》，不用动脑子，还有助于胎教。

她先生很主动地睡到了沙发上。哪承想，根本就没耗到大夫说的“过几天”，后半夜王瘦溜的“大姨妈”就来了。王瘦溜心里失落啊，向亲人哭诉，亲人斩钉截铁地说：“那种不负责的医院以后坚决不能去了！”

而王瘦溜的求子路才刚刚开始。（魏迅 摘自《越二越单纯》人民文学出版社 图/Tumbl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