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时
2018-12-13刘梦月
刘梦月
在第75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上,妮可基德曼一袭黑色长裙,梳着利落的发髻,神采奕奕地站在领奖台上时,我们几乎无法将她与《时时刻刻》中那个头发凌乱枯燥、脸庞苍白消瘦的神经质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联系起来,在那一年,她凭借这个角色成为了奥斯卡影后看着电影里那个脆弱、挣扎、敏感、生猛的弗吉尼亚,“实至名归”这个词跳了出来。
电影《时时刻刻》(The Hour)改编自作家迈克尔坎宁安的同名小说,三个女性的生活与精神状态交集,演绎着“一生即一天”的故事,她们的人生错落有致地向前发展,构成一曲探究生命意義的三重奏。作为文学史上的重要人物之一,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一生过得并不顺畅,精神疾病时不时造访,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二十世纪女性主义的先锋。电影中,在英国女性受到家庭与社会双重禁锢的年代,弗吉尼亚也难逃现实生活的枷锁,婚姻对这样特立独行、生性自由的作家而言,是否会成为一种折磨?
爱情的理想状态是两个自由的灵魂产生碰撞、引发共鸣,伦纳德与弗吉尼亚最初是相互理解的,所以论纳德为她开印刷店、支持她写作,但是弗吉尼亚有精神疾病,爱情可以只谈灵魂,但婚姻得背负责任,会带来沉重感与不自由。伦纳德需要关注妻子的生活状态、健康状态,他不得不时刻关注妻子的行为,为了让她安心养病还举家搬至偏僻小镇,她散步去车站,伦纳德却气喘吁吁地赶来,告诉她不可以随意走动,她在失控边缘冲伦纳德大吼,“我一直忍受着这种监视,我一直在忍受这种牢狱。”一切举动都被弗吉尼亚看作束缚,看作一种以爱为借口的压迫,在现实的诸多问题下,两个人脑子中都紧绷着一根弦,伦纳德的灵魂失去自由,碰撞带来的没有共鸣,只会擦出引发爆炸的火花,如果没有伦纳德的隐忍与妥协,一个天才的艺术家会因此走向自我毁灭。
现实的婚姻需要两个人互相磨合互相妥协,这个过程会把人的棱角磨平。弗吉尼亚是敏感、偏执的艺术家,她的创作恰恰需要这种棱角,越在家庭生活中如鱼得水,她的忧虑就会越肤浅平庸,进而影响到创作内容的表达。在上世纪20年代,女性几乎没有话语权,弗吉尼亚已经相当幸运,她的自我意识早已觉醒,但仍然逃脱不掉世俗生活对女性的要求。那些家庭生活会消解她的独特之处,婚姻并不适合这样心性自由的艺术家,她尽力尝试与丈夫和谐相处,为婚姻作出了自己的努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安排了菜单,她意识到这样的状态让她感到压抑和不自在,这并不是她自己。如果她的思考都用在了乘列车需要花费的时间、午餐的准备时间是否足够这样的事情上,文学史上可能就会少了一位优秀的作家。
婚姻需要责任感,进入一段婚姻意味要承担“妻子”“女主人”这些身份带来的义务,对弗吉尼亚而言,家庭生活所带来的责任与义务都是累赘。奈丽是伦纳德家的佣人,她经常抱怨不会安排午餐菜单的弗吉尼亚没有尽到一个女主人的责任,伦纳德劝弗吉尼亚回家时是这样说的,“奈丽为了做晚餐辛苦了很久,我们应该回家,我们有责任吃她做的晚餐。”而弗吉尼亚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她几近崩溃地大喊,“完全没有这种责任。”人一旦把自己套入关系的枷锁,就不得不充当社会角色,穷尽一生从一个角色过渡至另一个角色,从父母的孩子、老师的学生,到公司的职员、孩子的父母,角色生活构成了每个人的存在核心。而弗吉尼亚拥有强烈的独立意识,她认为人应该作为自由个体纯粹的活着,而非依赖于关系存在,身份所带来的生活琐事自然就成为了沉重的累赘。
弗吉尼亚拥有的是多数人理想中的幸福生活,一个富足的家庭、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可以自在写作的环境,但是当弗吉尼亚在车站说出“这是我的选择,就算最无助最可冷的病人,也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他用这种方式表达人性”时,我们可以肯定,对于弗吉尼亚而言,普世的婚姻模式会成为一种束缚,鲜花盛宴下的真相是自由的丧失,可人的绝对尊严与绝对权利来自独立自由的个人,她在这段婚姻关系中被责任与义务绑架了,当她无法随心而动时,生活已然成为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