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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变迁下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保护
——以广西田东布努瑶金锣舞为例

2018-12-12唐元超蒋东升李国冰黄书朋

体育科学研究 2018年5期
关键词:梅林艺术团文化

唐元超,蒋东升,马 祥,李国冰,黄书朋

(1.广西民族大学体育与健康科学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2.南宁三美学校,广西 南宁 530021)

金锣舞流传于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市田东县作登乡的布努瑶民间,20世纪80年代被挖掘整理,在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并于2014年入选第四批国家级“非遗”名录,在经费、政策等方面得到进一步支持。调查分析一个时期以来金锣舞的传承与保护情况,反思当下发展中观念、途径、手段,对构建金锣舞的当代传承机制进行思考。

1 金锣舞体育文化发展空间的考察

金锣舞的源起之地田东县作登乡梅林村处田东县城西南侧,该地主要是以岩溶为主的石山地带,山高沟深,耕地匮乏。农民都在乱石丛中开垦出小片土地来种植作物。

梅林村属于瑶胞聚居地,地处深山,交通不便。外出务工者众多,是由16个屯中385户共计1 893人组成的行政村。385户只有2户的男主人为非瑶族,为入赘上门者,梅林村瑶族占总人口的99.89 %。近年来,由于交通的改善,越来越多年轻人开始走出大山,到更繁华的城市务工,但仍有极少数人继续在村子里养殖牲畜、家禽等。

2 金锣舞体育文化的传承与互动

2.1 从祖传到师传的传承人继承与发展

金锣舞原有的传承方式以祖传为主,后来由祖传改为师传,而改革开放后金锣舞被列为民族传统文化习俗,在田东县传统文化的挖掘、整理、展演等过程中,得到了高度的重视,资金资助、发展政策等方面得到政府和民间的支持,传习受众有较大幅度提高,其传承方式也有了新的形式。[1]从调查组采访到的资料看,金锣舞第一代到第三代的传承方式以祖传为主,第四代阮桂陆时传承方式由祖传改为师传(表1所示),其中改变的原因主要是与金锣舞在瑶胞中存在的方式有关。当然金锣舞传承人也并非“等闲之士”,往往是村里比较有威信的人或者村长,第四代传承人阮桂陆在村里比较有威望,曾任村党支部书记近20年,第五代传承人阮世佰则是目前梅林村的村长。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梅林村瑶民只能偷偷地传习,否则,就会被抓去批斗、游街,即便到了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以后,不再视传统文化为“四旧”,可瑶民们对金锣的崇敬已经不再,会跳金锣舞者更是很少。

表1 梅林村瑶族金锣舞传承谱系

2.2 现代化艺术团与金锣舞进校园

20世纪80年代初期,阮桂陆老先生赴县文化局,完成了金锣舞的“首秀”。此后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下,2013年村里成立了金锣舞艺术团。艺术团的成立使金锣舞受众迅速扩大,如今在梅林村,金锣舞已是“家家参与”。从表2可知,金锣舞艺术团成员共计126名,占梅林村总人口的6.7 %,梅林村16个自然屯,每个屯都有艺术团成员,其中,以金锣舞的核心区域三角内屯、三角外屯、内局屯3个自然屯参加艺术团人数占较大比例。据传承人介绍,近年来,有七八十个非艺术团成员,参与了金锣舞外出演出,所以,参加过金锣舞演出的人员应该有200人左右,这些群众因为长年在外打工或做生意,有的二三个春节都没有回家,因此,没有将他们列为艺术团成员。

除此之外,自2013年开始,在县教育局、文化与体育局与传承人的协调下,开始将金锣舞进行改编,使其更具观赏性和适合学生学习,并进入梅林小学进行金锣舞的传习活动,近几年,共培训小学生达430余人。梅林小学已开设正式的金锣舞课程,课间操也改为跳金锣舞,这也意味着梅林村村民体验过或参与到金锣舞的传承中的人数已接近全村人口的三分之一。

表2 梅林村各屯户数、人口数、艺术团成员数统计表

2.3 金锣舞的推进与互动

金锣舞文化遗产保护中,国家和地方政府给了大力支持。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第一,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瑶族金锣舞于2010年正式入选省级“非遗”名录,传承人是梅林村三角屯的阮桂陆;2012年荣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保护优秀项目”;2014年正式上升为国家级遗产保护名录,获得政策和资金支持,完成了从民族体育到“国家非遗”的蜕变。第二,金锣舞的校园推进。经过各方共同努力,当前的梅林村小学已成为其不可或缺的发展“阵地”。第三,筹措发展资金,搭建文化平台。当前金锣舞的装备大部分是政府支持的。1986年,瑶族金锣舞受邀参加瑶族盘王节,点燃了金锣舞重登舞台的第一把火;其后,世界芒果节、文化旅游节等舞台上常能看到金锣舞的脚步。第四,文化媒介的传播。积极引入时代主流媒体传播,将金锣舞推向世界的舞台。可见,在金锣舞文化的传承与发展过程中,国家层面积极做出了努力,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也依然存在很多值得我们关注的不足和困惑。

3 瑶族金锣舞传承与发展的现代疑惑

金锣舞在民族传统文化受到重视的背景下,改变传承方式,扩大受众,走出村镇县域,甚至走出国门,得到更广泛的关注,特别是列入国家非遗名录,得到政府的大力扶持,传承与发展迈上了新台阶。但是,与其他诸多非遗名录中的传统文化相似,金锣舞在传承与发展中也遇到了一定问题,陷入了困境。

3.1 传承人“势单力薄”,难以承载金锣舞传承重任

随着我国社会变迁、城镇化建设的加快,主体人群外出务工,出现传承链的断层。虽然,前述所列梅林村金锣舞艺术团成员达126人,长期坚持在艺术团参加活动的成员,也不过二十余人,当然,每年的春节前后一段时间,演员人数比较充裕,因为,外出务工人员陆续返乡,充实了金锣舞演出队伍。

人才作为文化的主体,是文化动态发展中的主要推动者,文化的传承和发展都需要源源不断的后继人才。金锣舞当前最大的问题便是后继无人。“进城热”“务工热”的出现,年轻的主力军外出他乡,留守的仅剩年长者和年幼者,金锣舞传承出现断层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发展越发严重,即使技艺再精湛的“艺人”在面对无人可传之时,也显得无力。传承发展了近千年的金锣舞渐渐被青年一代所淡忘,让人着实心疼。

3.2 传承与发展的模式值得商榷,运作经费难以为继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经费问题也成为金锣舞传承发展必须考虑的问题。调查中,传承人也多次谈到修建场地、购置器材、组织活动经费短缺的问题。传承人承认,上级有关部门每年都会给他3 500元的“工资”,传承人要获得每年的“工资”,必须要完成教会多少新学员、组织成员参加多少场演出等任务,满足这些条件,传承人才能获得其足额“工资”。而修建场地、购置器材、组织活动等费用没有专项资金。事实上,艺术团外出演出的劳务费对梅林村村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而要组织这帮农民艺术团成员集中排练非常困难,因为,他们也要“养家糊口”。

3.3 现代传承方式只继承了金锣舞之“形”而失其“神”,导致金锣舞的历史文化断裂

课题组在调查中发现,在梅林村各屯中,金锣舞作为信仰的痕迹荡然无存,当然通过大型文化体育活动进行演出,本身也是一种向外宣传展示的过程,然而,如果金锣舞仅作为一种纯表演艺术,与现代舞蹈相比,其动作难度、动作节奏、动静结合等演示技巧上相形见绌,无任何优势可言。

虽然,政府推行的非物质文化入名录工程,自上而下地实施金锣舞的保护运动,为金锣舞的传承确实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但是,政府干预金锣舞的传承内容时侧重于外在表演的内容而忽略了其精神文化层面的内容。县文工团对金锣舞进行了改编,使其更具活力和适应舞台化表演需求,其表演形式得到更多人认可,但这仅仅保存了这一民俗的形式,对于金锣舞本身的文化内涵并没有体现,这并没有起到文化保护的作用,反而加剧了金锣舞文化的流失。

此外,对于金锣舞的传承人和参与者来说,金锣舞作为一种民族文化活动,并非生活中经济的直接来源或主要来源。对于金锣舞的文化传承和发展者来说,一方面是要生活,另一方面是文化责任,如何抉择,实为困难。

3.4 将金锣舞单纯视作产业资源,传承中利益诉求与文化责任的矛盾

国家着眼于地方经济的发展,“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一形式成为地方部门推进经济、发展文化的榜样。金锣舞也遭受到了同样的“待遇”。的确,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金锣舞一直担当着这一“角色”,也被地方当作重大实绩加以推广。虽然,文化的产业化潜能,是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体现,也是文化价值的体现。然而,片面追求文化的产业化,势必会导致金锣舞在自我调适方面的“迷失”,就会打破传承中“利益诉求”与“文化责任”这对平衡体。

4 金锣舞传承发展中的几点建议

4.1 理论支持:金锣舞调适和创新的源泉

正视金锣舞传承所面临的困境,不仅仅要给予物质、经费上的支持,更重要的是给予理论上的支持,为金锣舞的调适和创新提供智慧。[2]当下,金锣舞在传承发展中确实存在文化迷失的问题,只重“形”而轻“神”,忽视了金锣舞的起源、文化变迁、特色、内涵的“再包装”,使本地居民对金锣舞的文化自觉失去了“源头”。金锣舞的传承发展必须依靠各方参与,包括政府支持、主体人群积极参与以及学者“引路”,金锣舞被列入非物质文化名录后,前两个方面已经落实,而当下最缺乏的是学者的“引路”与传承发展的理论支持,单纯的产业化倾向、政府的强推值得检讨与反思。建议组织相关专家也参与其中,为其配备专业的学术团队,为金锣舞的传承发展指引方向。

4.2 “活态”传承:金锣舞传承路径新选择

明确文化生态观对金锣舞传承的意义,任何文化的欣欣向荣都是与其社会环境高度契合的,[3]也就是,金锣舞的传承发展就是如何实现金锣舞与当下社会的再嵌入,使金锣舞的传承发展既保持强烈的历史性、传统性,又具有鲜活的现实性、创新性。金锣舞的传承发展要与当地既定的社会人文环境结合起来,告诉本地居民学会讲自己的故事,营造浓郁的文化氛围,使金锣舞的传承进入本地瑶民生产生活的实践中,才能增强金锣舞的生命力。

4.3 加大扶持力度,拓展经费来源渠道

明确保护与传承意义,加大其扶持力度。一方面,政府要增加本身投入,另一方面,则要广泛地吸收多方资金,形成经费来源的多样性。加大政府投入,一定要将经费落到实处,加强经费使用的管理与监督。在拓展经费来源方面,建议增加延伸其发展经费的来源,改变传统中仅以政府和主管部门为依靠的现状,政府和主管部门应多为金锣舞与民间团体、企业牵线搭桥,实现多方共赢。

4.4 文化自觉再赋予与时代文化责任的唤醒

费孝通提出文化自觉的观点,就是提倡本地居民对本土文化要有“自知之明”。[4]如果一个群族对自己的文化都不了解,何谈文化的传承与创新?金锣舞的传承发展,必须重视金锣舞的传统价值观的挖掘和当代传承的高度融合,既要忠于传统,又要在其文化自觉方面赋予金锣舞新的内涵,使其突显时代价值。在当前文化强国的新时代背景下,多元文化持续繁荣。文化自觉的发生与维持,需要在既定社会的格局中才能实现,而这一既定的社会格局包含着时代的唤醒。

5 结语

金锣舞产生于瑶族人民的生产生活,而展现的却不仅仅是对于身心发展的追求,更是一种民族文化的寄托。金锣舞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与诸多传统民族文化一样,曾历经磨难,一度停滞,借改革开放东风重获新生,登上了文化舞台,向世人表达了其独特的文化底蕴。但是,也如同其他传统文化习俗一样,在工业化、现代化、城镇化的影响下,人们的经济生产模式、生活方式的改变,产生于农耕时代的金锣舞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因此虽然国家和地方政府以及社会各界也做了大量的努力,使金锣舞在传承和发展上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现今调查所见,其传承也依然存在文化断裂、人才断层等诸多问题。金锣舞的演变轨迹、生存现状、传承困境,正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缩影。因此,我们有责任重视和解决这些问题,使其步入更健康的发展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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