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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伟打碎一个鸡蛋

2018-12-12张雨虹

东方电影 2018年12期
关键词:瑞秋摘金奇缘

文/ 张雨虹

《惊天魔盗团2》里欺骗了所有人眼睛的超大型魔术,用一种无比张扬的姿态宣告属于虚幻的美。所以当决定拍摄《摘金奇缘》的时候,朱浩伟承认:“这是我拍过的最现实的电影。” “在制作它的同时,我也在经历文化认同危机。有一段时间,我大约每隔四个小时就会哭一次,因为我觉得我的电影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不论是大洋彼岸,还是亚洲,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绕《摘金奇缘》进行激烈的讨论,这就像是一个鸡蛋被打碎了,黄色的蛋黄与白色的蛋清混合在一起,画面却异常和谐。

身份与归属

几年前,朱浩伟的母亲、阿姨和叔叔都给他发了电子邮件,让他务必阅读《摘金奇缘》这本书。面对家人的热情邀请,朱浩伟自然打开了它,然后他觉得把它变成一部电影是自己必须完成的事。除去对小说的喜爱,朱浩伟正处于职业生涯的某个关键阶段,他正在寻找更为个性化的电影项目,他原先一直把自己的亚洲血统放在一边,一门心思想成为一名好莱坞的电影制作人。与此同时,社交媒体上关于让高加索人来演绎亚洲角色的质疑声也愈演愈烈,一场新的革命正在酝酿中。吴恬敏是这场运动的参与者之一,她在2015年参演了《初来乍到》,一部围绕上世纪90年代一个来自中国台湾的家庭是如何从美国华盛顿唐人街到奥兰多定居的电视连续剧。

“这真的激励了我”,朱浩伟在吴恬敏的身上看到了书里女主角瑞秋的影子,而瑞秋则又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朱浩伟出生于加利福尼亚州的帕洛阿托,这座城市在地理位置上处在硅谷的正中心,是创业者和奋斗者的天堂。不过他的父母当时只是不会说英语的美籍华人移民,他们开了一家小餐馆,若干年后,这家餐馆声名鹊起,名人络绎不绝。与在中餐馆长大的许多孩子不同,朱浩伟的父母让他离开了厨房,他们鼓励儿子去学习不同的才能和保持激情。“因为我的母亲不太懂英语,所以她刚来到美国的时候几乎一年没有与人交流。她希望我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感受到那种无能为力”,朱浩伟解释说。“她从不让我在餐厅工作,希望我能做他们做不到的一切,把我带去音乐学习班,接触架子鼓、小提琴和吉他,还会带我去看演出……”

朱浩伟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保护形式,他的父母确保儿子不会被主流社会排斥。虽然谈不上是事与愿违,但即使朱浩伟的童年与大多数循规蹈矩的亚裔美国移民家庭的氛围不相匹配,他仍然在许多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

朱浩伟承认,“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来解决我的那种说不出口的内心矛盾,我用了很长时间来改变心态。”朱浩伟的中国背景曾经给他带来过荣耀时刻,其中一次就是伴随着《喜福会》的上映而发生的。朱浩伟回忆起那时自己和家人一起观看这部1993年上映的电影,当发现这是一部以亚洲面孔为中心的好莱坞主流电影时,他们感到非常震惊。之后来到一家点心店,一边吃干净盘子里的点心,一边用了几个小时来讨论这部电影。对于朱浩伟一家和好莱坞,那都是一个神奇的时刻。

他说,那时的自己从未想过,他将在20年后,在另一部以亚洲面孔为中心的好莱坞主流电影中担任重要角色。朱浩伟和很多亚裔一样,厌倦了看到自己的脸和故事一再被抛到一边,就好像一杯根本无足轻重,无人问津的“隔夜茶”。“我应该开始自省与观看内在,以及处理那些曾被规避不谈的部分”,朱浩伟觉得是时候向那些一直在为了这一运动努力的人致敬了。

瑞秋,身为第一次来到亚洲的亚裔美国人,经历了身处两个世界之间的矛盾,朱浩伟在瑞秋的身上灌注了他本人的感受。在原著中,瑞秋是一个不那么丰富多彩的人物,而其他的角色都有着华丽的背景,“但对于我的电影来说,我需要她成为最有趣的角色。我认为整个故事围绕的就是她的旅程,内心的崛起,以及新自我的诞生。”

1993年的《喜福会》,2018年的《摘金奇缘》,在这两部仅有的讲述亚裔故事,并全部由亚裔主创人员创作、亚裔演员出演的电影中间隔着四分之一个世纪。“我希望在10年后回顾这一刻时,我们会忘记它。我们会问,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一部全亚洲面孔的电影哪里稀有了?”朱浩伟这样说道。

如何讲述亚洲故事

“这根本不是属于亚洲人的故事,难道在你的眼里,亚洲人都过着如此奢侈的生活?”朱浩伟遇到过很多类似的问题。杨紫琼饰演的婆婆在上世纪90年代,因为遭到某美国私人酒店接待员的白眼,一掷千金买下酒店所有股权,成为新主人;一场婚礼戏,实打实地诠释了词句里“宝马雕车香满路”的热闹与浮华,上一次见到类似的盛会还是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

继承得来的财富被称作“老钱”,而拥有“老钱”者才可成为上层阶级。得“老钱”者也意味着他们会继承本土文化,而一个想要嫁入这般家庭的女孩,自然需要面对来自传统家庭的“打量”。朱浩伟显然为此下了不少工夫,比如“我还真得融入那个生孩子就是有福气的圈子了”、大红色是代表喜庆的颜色、一家人在一起要包饺子……拍过《速度与激情7》《海王》等诸多力作的知名亚裔导演温子仁在看过《摘金奇缘》后,骄傲地表示“从未看过一部好莱坞主流电影,里面的所有角色都长得像我和我的家人,无法形容我有多喜欢《摘金奇缘》”。

第一次来到男朋友位于新加坡的豪宅,瑞秋感觉到了不同文化之间的隔阂。“你是中国人,会说中文,但是内心思想和他们不一样”,瑞秋有一个自力更生在美国打拼的母亲,杨紫琼饰演的男主角的母亲杨夫人一下点出她们母女俩的特质—“追求自己想做的,典型的美国作风”。“香蕉人”,是瑞秋的好友为她下的定义,披着东方人的肤色,包裹着西方人的价值观。

瑞秋和婆婆在麻将馆的那场对决,是影片的重中之重,朱浩伟将地址选在了新加坡槟城的张弼士故居,这是早期南洋华人富豪的代表性建筑,风格杂糅,富含精美大气且传统的中国元素。杨夫人穿过写有“居仁由义”的牌匾,来到中庭里瑞秋设下的麻将桌—这是多么美妙的比喻,麻将桌上无等级,每个人都享用平等的运气,以智慧和胆识搏斗。华人的家事,最后依然以华人的方式谈判、较量、和解。这是朱浩伟想到的,能够解决东西方传统观念碰撞的最好办法。

“有很多朋友告诉我,他们看完之后深受感动。这表明我们都在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我们都试图弄清楚应该如何适应,最重要的是我们并不孤单。”朱浩伟在为自己,也在为所有“香蕉人”表达他们的焦虑和孤独,传递温暖的情感,这才是朱浩伟拍摄这部讲述亚洲故事的电影的目的所在。

虽然《摘金奇缘》看起来像是一部低风险的轻喜剧,但它涉及一个很少以人性化的方式描绘的主题,甚至可以被认为是革命性的:亚洲之爱。好莱坞电影很少能表现出亚洲人之间真实而又复杂的人际关系,更多时候,他们被定型为缺乏情感的那类人。

撰写《电影不平等—好莱坞演员和种族主义》一书的社会学家王岚芝记得曾经有一位演员告诉过她,“演亚洲人是一个挑战,因为大多数演员都觉得他们表达情感的方式不那么富有表现力。”《摘金奇缘》的选角导演补充道,“有这样想法的人真的很多”。

朱浩伟认为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好莱坞的主流观众倾向于通过西方视角来看待情感问题。虽然亚洲人在表达情感的方式上与他们不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感觉不到。“我的家人和朋友们都能体会彼此间的情感,我认为它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进行传达。当我的家人为我做饭时,他们其实在说他们爱我;当他们让我离开厨房,与他们分开时,是在表达他们对我的在意。我母亲看我的那一眼就包含了千言万语。也许其他人更多地依赖文字和语言,但对于我的家人来说,情感并非仅仅寄托于此。”

“我读书时就开始拍电影了,我得到了很多朋友的帮助,我的朋友不是组乐队的,就是跳舞的,还有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支持我,所以我说服了他们很多人来参演我的电影。电影可以告诉人们,你不是一个人在拼,很多人的生活都是如此。所以普通人寻求人生目标、寻找归属群体的故事是我很喜欢的主题,因为我自己每天都在经历类似的挣扎。另外,和大家一起看电影,体验同一个梦,看完电影后共同讨论,也加深了我与家人之间的感情,这也是我喜欢电影的原因。”过去,朱浩伟的人生里充斥着音乐、电影、舞蹈,现在他发现过去的这些经历正让他有更充沛的情感,去面对一个时刻在碰撞与融合的世界。作为一名导演,他还得把这些感受都拍下来,然后给更多也许能够产生共鸣的人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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