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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脊上的暴怒亲历Red Bull坠山赛

2018-12-11尤天麟

户外探险 2018年12期
关键词:山脊车手动作

尤天麟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远渡重洋,买500美元的门票看一场山地车比赛。但事实是,我登上了飞往美国犹他州的飞机,而后站在了Red Bull Rampage的起点。

在犹他州维京镇东侧,九号州内公路和一条不起眼的岔道的交会处,上百辆汽车沿路整齐地停放着,这里位于锡安国家公园(Zion National Park)西南侧,维京河谷正中。这些人来这空旷如野的地方干什么?在路口东南角的空地上,高高悬挂在松木围栏上的大牌子就像是个图腾,寄托着来到这里的人心中的崇拜之情—Red Bull Rampage,山地车领域的超级碗(Super Bowl,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NFL的年度冠军赛)。

Rampage,在英文词典里的解释是“暴怒,狂暴,横冲直撞”的意思,奥地利运动饮料公司Red Bull用这个词命名了这个星球上最具挑战的山地车自由骑赛事。从2001年开始至今,已是第十三届(2005~2007,2009,2011停办),今年共有包括两届冠军Brandon Semenuk、Kurt Sorge和Kyle Strait等在内的10名车手和由组委会遴选出的11名外卡车手受邀参加这具有传奇色彩的极限赛事。

{不可复制的地形}

比赛场地并不在公路附近,而是要在此乘坐摆渡车,跨过维京河,向东南方向沿土石路远离河谷腹地。摆渡车是500美元的体验票专属,用于运输的工具也是五花八门——福特F150改装的敞篷观光车,20世纪50年代的道奇皮卡改装的观光车,最新一代的牧马人,还有北极星的UTV;而购买普通票的观众就需要自行前往比赛区域,至于方式,大多数人选择骑车,在河谷的土石路上骑大约5公里左右。当然,也有很多买了体验票的观众同样选择骑车前往,这似乎是观看Red Bull Rampage的传统。

几辆车组成的车队在古河谷腹地中颠簸着,同车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之前观赛的经历,或是近来骑车的感受。约莫十几分钟,一座像墙一样的山出现在不远处,山顶如桌面般平整,四周是几十米高的悬崖,其下便是陡坡和小断崖混合的呈锥形红白相间的地貌。在锡安国家公园附近,这样的地貌并不鲜见。最上面垂直隆起的这部分颜色稍浅,是属于秦里层(Chinle Formation)一部分的Shinarump砾岩层(Shinarump Member of the Chinle Formation),形成于2.25亿~2亿年前的三叠纪晚期,由粗糙的砂岩和鹅卵石组成,常见于这样的悬崖绝壁;其下面红白相间,呈圆锥状环绕着隆起部分的,是因暖浅海水的涨退蒸发所形成的孟科匹(Moenkopi Formation)沉积层,大约形成于2.4亿~2.5亿年前的三叠纪早中时期,主要由沉积在广阔滩涂上的红褐色泥岩、砂岩、粉砂岩组成。在锡安国家公园外围西南侧,犹他州九号公路两侧山体上的孟科匹沉积层可达1000英尺厚(约300米)。Red Bull Rampage将会在这片亿万年前的土地上拉开帷幕。摆渡车停在了离赛场还有几百米的主路上,旁边是自行车的停放区,接下来所有人要走到观众区。

根据规则,选手们在比赛前8天带领自己的两人修路团队进驻场地,在不使用电动工具的前提下,他们有4天的时间进行路线设计和施工,比赛前4天可以进行练习。由于雨水的侵蚀,孟科匹沉积层上沟壑林立,选手们需要根据天然地形上的落差、起伏来设计自己的路线,同时还要完成一系列如后空翻、Superman、360度转体等动作。在开放的山谷中根据自己的风格修建道路算得上是Red Bull Rampage的一大特点。

在前一天的赛道体验活动中,十几个向导将一百多个买了体验票的观众分成几组,先后沿场地北侧的一条山脊爬上了起点,在攀爬过程中不乏需要手脚并用的路段。“这些路都是车手和修路的工作人员们现挖出来的,”向导Alex说道,他已是第二年来到这里当志愿者。上山路中,有些地方仅能容纳一个人的宽度,而且还是在松散的土地上。“大家等一下!”Alex在一处空地上让我们这组人停了下来,“后面有车手要上山,让他们先过去。”回头看去,大本营已在脚下,有个身着沙色T恤的工作人员正扛着十几公斤重的车飞速狂奔在狭窄的山脊上,没走多远,就将车交给了另一位工作人员。“山脊上总共有10个人帮车手扛车,当然要给小费的,”Alex笑着说道,“要不就得自己扛了。”

断断续续爬了四十多分钟,Alex带领的这拨观众来到了从前未曾向公众开放的地方—Red Bull Rampage起点发车台。从这儿向下望去,大本营已变得很小,但却感觉就在脚下,从木台出发向前向左各有修葺好的土路,但再往下便宛若跳崖。“每个车手有自己不同的选线,组委会只限定了起终点,”Alex说道,“裁判根据选手选择线路的难度、技巧、风格、流畅度和控制力以及动作的丰富程度综合评分,每个人要比两轮,所以他们(选手)至少要准备两条线路和几套动作。”

由于是正赛前一天的练习日,赛道上还有不少车手团队在精细化着道路,比如把接坡和跳台再弄得平整硬实些,或是把在山谷中的连接路线修得再宽些。从山顶看去,宛若一个尚未完工的大工地。“很难有人能说清到底有多少条路和多少种走法,”Alex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车手们没时间修‘认怂道(绕过难点,难度稍低的路),所以他们必须得骑下去,无论如何都得骑下去。”下山的路还是那条一人多宽的山脊土路,只是走起来比上山更难,有些人甚至要坐在地上滑下去,Alex走在最前面,在每一個不太好走的落差处提供帮助。一趟下来,鞋里灌满了红褐色的沙砾。

{惊恐一摔}

和体验日相比,正赛这一天要热闹许多,不仅是人多,现场DJ的音乐声都大了不少,再混合着天上两架直播直升机的气流声,好一派人声鼎沸的样子。随着大部队走了没多远便是观赛区,在入口稍微平坦的地方是赞助商的展示区,当然还有Red Bull Rampage烙铁台,所有人都可以从纸箱子里拿块儿木板,然后用烧红的烙铁在上面印上“UTAH”“SEND IT”“DROPPING”或是“RAMPAGE”的标志。“这比赛很少有亚洲人来啊,你是特意为看这个来的美国吗?”排队时我身后的一个年轻人问,我点了点头,和他聊了起来。他是哥伦比亚人,来美国快10年了,常住在盐湖城,这是他第六次来Rampage比赛现场。正聊的火热时,身前的大哥也转过身来聊了起来,他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圣乔治,也在现场看过三年了。“现场其实不如看直播清楚,但是气氛绝对够Rampage!”身前的大哥说道,“啤酒、音乐、有共同爱好的人,这或许是来现场最重要的吧。你看看,好几百人把山头都踏平了!”

终点西南侧的谷地和山脊是今年的观众区,持票观众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席地而坐,有些有经验的人还带了躺椅、冰桶、野餐垫,在搭好临时居所后,三三两两的人就聚在一起聊上了。体验票观众可以爬上一处稍高的山脊,此时太阳已照进山谷,就在我找路穿过人群时,身后的扩音喇叭传出了起点的发令声“Rider NO.1,Szymon Godziek,3-2-1”。这声音颇为嘈杂,仿佛是在终点用话筒收录的山顶对讲机传回的声音,充满机械感。现场并没有任何播报用的显示屏,一切都靠终点附近的扩音喇叭,很原始,不过也很符合Rampage的风格。

Godziek出发后,我身旁的观众有的高声尖叫,有的吹着口哨,在Godziek尝试完成撒双手后空翻时,意外出现了,由于起跳速度过快,他落在了接坡末端,然后被狠狠地弹了出去,掉下了一处足有3米高的断坎。一瞬间山脊上尘土飞扬,Godziek被淹没其中,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山谷瞬间安静了,很多人站了起来,有的抱着头,有的捂着嘴,几百人的现场只能听见头顶直升机的轰鸣声。约莫十来秒,一阵微风吹散了扬起的烟尘,隐隐能看见Godziek高举双臂的影子。“Yeah!!!”几乎是同时,掌声和欢呼声响彻这个不大的山谷。Godziek简单活动了一下,继续比赛。但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看得清他到底怎么摔的。为了方便全球爱好者,Red Bull开通了免费直播,不过在网上看直播着实是件让人“恐怖”的事儿,上一秒你还见证着车手完成不可思议的动作,下一秒你就能看见他扭曲着躺在地上,像一堆摔得粉碎的骨头,更可怕的是,这些镜头还会不断地重播、慢放,直到他站起来。

从2001年Red Bull Rampage开始至今,有几个运动员因严重摔伤被直升机吊走。2015年,来自内华达州里诺市的Paul Basagoitia在从3米高的悬崖坠下后遭遇严重摔伤,导致其腰部以下瘫痪。2013年,有两位车手摔折了大腿。

在这种瞬间安静又瞬间爆发的节奏中度过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轮到几名大牌车手登场,比如Andreu Lacondeguy、Brett Rheeder、Brandon Semenuk、Ethan Nell以及上届冠军Kurt Sorge。比起之前外卡选手较高的失误率,这些动辄参加过三五届Rampage的家伙们显然更明白如何将观众送入高潮—走更难的路,玩儿更大的动作,以及不犯错。

{荣誉殿堂}

车手们在Red Bull Rampage上所展现的技巧几乎是所有运动中最难的,当然这些动作和地形可能对身体造成的严重伤害也足以让你陷入疑惑—为什么会有人愿意组织并参加这样的比赛?

Todd Barber是Red Bull Rampage的创始人之一,创办这样一个赛事的想法是他2000年在太浩湖看越野滑雪比赛时萌生的。“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没有比赛来展示自行车手的才能呢?” Barber得到了当时Red Bull活动总监Paul Crandell的支持,然后Crandell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的老板,这家奥地利的饮料公司绝不会浪费任何一个组织人们挑战极限的机会,Red Bull Rampage就此诞生。2001年,首届Rampage比赛在犹他州维金拉开帷幕。“之所以选择维金是因为这儿有一切我们想要的地形,山脊、垂直落差,” Barber说道,“这让我想起了在阿拉斯加滑雪的那帮家伙。”

出发后一个反向(逆时针)360度转体,平稳落地后从最高的断崖跳下,再在下一个大落差完成一个后空翻,快速平稳地通过几个稍小的断崖和跳台后,再完成一个正向(顺时针)360度转体,在接近终点前的最后一个飞包上,完成后空翻加“one foot can-can”(单脚离开车,到车架的另一侧,如同康康舞踢腿的样子),整套动作无可挑剔。这是现年25岁的加拿大选手Brett Rheeder的第六次Rampage之旅。

“当我骑到终点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居然完整地骑下来了,因为早上练习的时候我还摔过,然后心态也有了变化,后来在下面沉思了有一个半小时,只是在思考在路线上该如何完成那些动作。”Rheeder说道,当他知道首轮获得89.66分,超过同样表现出色的西班牙车手Andreu Lacondeguy并登上榜首后,加拿大人高举双臂,显得异常兴奋。要知道Lacondeguy在第一轮中同样完成了两个360度转体,两个后空翻,同时还完成了一个Superman的动作。第一轮倒数第三位发车的美国本土选手、去年的季军Ethan Nell用三个后空翻,两个“自杀式”撒双手为自己赢得了86.33分,再次位列第三,去年他首次参加Red Bull Rampage比赛时才20岁。颇具戏剧性的是,首轮过后,前三名均已落定。

“在六年的参赛经历中,前三年可谓异常艰辛,我花了很长时间向前辈们学习如何在这松软的土地上骑车,终于如愿以偿,”Rheeder在得知自己夺得冠军后说道,“我大概花了六天的时间才修整好我设计的路线,后来我一看心里也慌了,心想‘我要是能按照计划骑下来,完成所有动作,那肯定就是冠军了。当然那会儿我还没观察过别人的路线。”夺冠后的Rheeder很激动,不时地向围在终点栅栏外的观众们打着招呼。“我每天都來这儿练习,而且是全神贯注地,完全不理会其他人在做什么,也就是前两天,我才基本确定我的计划可行。赢得冠军很高兴,更让我高兴的是我们都能在这里骑车,而且一天的比赛下来,所有人都没受伤。”他补充道。以87.33分位列第二的 Andreu Lacondeguy是从2010年至今的全勤车手,这已是他的第八次Rampage比赛。“新场地让我有了新的想法,以前都是断断续续的几个生生地连起来,今年我打算修一个完整流畅的,这样能让我骑得更快更流畅,”Lacondeguy说道,“我团队的这几个修路的家伙很懂我,所以我真的爱死这条路了,这或许是和前几年我参加Rampage感受最不同的一点,我多希望他们能有第三轮、第四轮甚至第五轮比赛啊!不过,明年更值得期待。”

颁奖时太阳已偏西,这三叠纪时期形成的红色土壤变得愈发浓艳,橙色的阳光弥漫在空气里,仿佛剧场里的追光灯,让领奖台上的三人、让站在舞台两侧的所有车手都愈发耀眼。太阳再次升起时,这里将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是这片见证了亿万年变迁的土地多了几道车轮印,那是新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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