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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的估算:评估中国对澳大利亚的影响力

2018-12-10澳大利亚马必胜

战略决策研究 2018年4期
关键词:澳大利亚国家

【澳大利亚】马必胜

澳大利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存在很大的差异。一个仅有百余年的独立历史;另一个拥有世界上持续时间最长的文明。一个实行民主制度、有着自由的经济体系;另一个是威权主义的社会主义国家,政府在经济活动中发挥重要作用。一个地广人稀;另一个拥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一个的安全在很大程度上服从并依赖另一个国家;另一个实行独立自主的政策,坚持民族自决以实现伟大复兴。中澳两国中,一方欢迎并鼓励美国在西太平洋地区持续的战略存在,另一方似乎努力鼓励美国进行战略收缩。由此看来中国和澳大利亚不太可能成为盟友,那么问题是: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尽管澳大利亚和中国的政治经济制度存在很大不同,战略视野也存在某些不相容的方面,但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他们都受益于双方日益紧密的经济关系。①Li,K.(2017) ′We want to work with you for progress and peace′.The Australian March22;Uren,D.(2012)′Prosperity boils down to five letters-China′.The Australian May31.决策者面临的一大问题是,这种经济上的相互依赖是否足以克服其他结构性的障碍从而实现有效的合作。学者面临的一大问题是,更深入的经济一体化是否像主张自由主义相互依存论点的学者们所称的那样,能够产生缓和双方关系的作用。②Keohane,R.O.(2012) ′Twenty years of institutional liberalism′,International Relations 26(2):125-138;Weede,E.(2010)′The capitalist peace and the rise of China:Establishing global harmony by economic interdependence′,International Interactions36(2):206-213.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是“可以”,但有很多因素可能会导致冲突和误解,其中最突出的因素在于他们各自对第三方——美国的态度。事实上,很少有双边关系会像中澳关系这样,如此显著第受到他国行动及与他国关系的影响。

本文探讨了可能决定中澳关系发展轨迹的因素。首先,本文将提出某些关于国家如何看待潜在敌友的理论观察,因为这些都可能是良好关系的重要决定因素,正如体系性质对国家间关系产生的结构性影响一样。无论“霸权转移理论”的优点是什么,③Beeson,M.(2009)′Hegemonic transition in East Asia?The dynamics of Chinese and American power′,Review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35(01):95-112;Chan,S.(2008)China,the US,and the Power-Transition Theory,(London:Routledge).以及关于衰落的美国和崛起的中国之间发生冲突的可能性的说法在目前多么流行,④Allison,G.(2017)Destined for War:Can America and China Escape Thucydides's Trap?,(Boston: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和平或战争终将由政策制定者的理性计算和决策来决定。在战争并没有发生的情况下,⑤Rosecrance,R.N.and Miller,S.E.,(eds.2015),The Next Great War?The Roots of World War I and the Risk of US-China Conflict.(Cambridge:MIT Press).观念因素在次要关系中会表现出更大的重要性。无论国家是崛起还是衰落,都需要争取潜在的“摇摆国家”的支持,因为这有助于确立大国的地位、角色,乃至其大战略。⑥Cooper,A.F.,Higgott,R.A.and Nossal,K.R.(1991) ′Bound to follow?Leadership and follow⁃ership in the gulf conflict′,Political Science Quarterly 106(3):391-410.历史背景以及中国自身的行为加强了对其意图的负面认知,对中国影响澳大利亚的能力产生了不利影响。

一、利益和身份的社会构建

当代国际关系中最有影响力之一的理论视角认为,国际体系中物质实力的分配会产生不可避免的后果。从本质上讲,国际体系的结构、被假定为相似单元的国家主权、以及在无政府体系中持续的生存斗争,决定了国家的行为。从方法论上讲,其含义是,“对单位属性的抽象意味着抛开一些关于政治领袖、社会经济制度以及国家意识形态的问题。”⑦Waltz,K.N.(1979)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New York:McGraw-Hill),p 80.

尽管这种关于国际体系的构想和思考方式或许能告诉我们一些潜在的制约和激励因素,这些因素有助于决定国家一般意义上的可能行为,但却无法解释是什么决定了单个国家的行为。由于历史背景、政治体制不同,以及政治领袖对于国家行为是否恰当具有不同的观念,国家行为可能存在巨大差异。尽管朝鲜和瑞典的“结构”相同,它们的历史、行为和身份认同感相差甚远,因此拥有不同的国际声誉,其他国家对他们的行为也有着不同的期望。因为新现实主义存在这一不足,也使“新古典现实主义”得以发展,引导我们更加重视影响国家行为的国内因素。⑧Rose,G.(1998) ′Neoclassical realism and theories of foreign policy′,World Politics51(01):144-172.

尽管以上理论很受欢迎,建构主义者却指出“现实的社会构建”在未来的可能影响。⑨Berger,P.and Luckmann,T.(1967)The Social Construction of Reality:A Treatise in the Soci⁃ology Knowledge:Penguin);Ruggie,J.G.(1998) ′What makes the world hang together?Neo-utilitarian⁃ism and the social constructivist challenge′,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52(4):855-885.利益,尤其是国家利益,可能是主体间社会进程的产物,这种可能性对我们理解国家行为影响重大,⑩Weldes,J.(1996)′Constructing national interests′,Europe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2(3):275-318;Finnemore,M.(1996)National Interests in International Society,(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尤其国家行为表现异常或“非理性”之时。国家,或更准确地来说是决策者,对自我和他者的看法极大地影响其行为,这一点值得注意。正如亚历山大·温特所主张的那样,“无政府体系的结构和趋势取决于敌人、对手、朋友这三种文化哪一个在体系中处于支配地位,国家也面临把这种角色内化到他们的身份和利益中的相应的压力。”⑪Wendt,A.(1999)Social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p 259.

这种建构方式虽然有用且具有启发性,但并没有涵盖所有的国家间关系,比如那些共性很少又谋求经济上而非战略上合作的国家。目前美国和中国是竞争对手,如果霸权转移理论的某些主张被证实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则可能成为敌人。⑫Gilpin,R.(1981)War and Change in World Politic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Beeson,M.(2009) ′Hegemonic transition in East Asia?The dynamics of Chinese and American power′,Review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35(01):95-112.相反,澳大利亚和中国的关系却截然不同,他们既不是敌人、对手,也不是朋友,然而它们无疑是“合作伙伴”,这是由比较优势和相互利益驱使的。尽管这种关系最终是由社会构建的,也是各自政治经济体内部强大的既得利益促成的。问题是,这种特殊的经济联系和结构上嵌入的相互依存关系是否可以转变成更广泛的政治乃至战略关系?

二、历史背景

要了解影响中澳发展可持续伙伴关系的潜在阻碍,把其置于特定的环境中分析至关重要,尤其是要考虑澳大利亚的地理位置。关于这一点中国人可能难以理解,但澳洲决策者历来将其地理位置视为自身的劣势。⑬Burke,A.(2001)In Fear of Security:Australia's Invasion Anxiety,(Sydney:Pluto Press).有人可能认为,澳洲民众生活的这片土地得天独厚、远离纷扰,他们会永远感激这上天的恩赐。另一方面,澳大利亚是岛屿大陆,形成了天然的防御体系,这看起来是无与伦比的战略优势。然而,历代决策者和战略思想家认为,这样的地理位置造成了澳大利亚的脆弱性而不是安全。⑭Walker,D.(1999)Anxious Nation:Australia and the Rise of Asia 1850-1939,(St Lucia:Uni⁃versity of Queensland Press).

澳大利亚曾是英国的殖民地,自欧洲殖民时代伊始,澳大利亚就被视为远离“家乡”、失去“英格兰母亲”温暖怀抱的地方。加之亚洲大陆尤其中国的阻隔,澳洲与其“兄弟”和欧洲先辈隔洲相望。在这一点上,亚洲和中国备受猜忌,这在澳大利亚成立初期尤其严重,⑮Broinowski,A.(1996)The Yellow Lady:Australian Impressions of Asia,(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早期的领袖认为澳大利亚根本不可能与亚洲邻国共建未来。如今很多情况发生了变化。如澳大利亚前总理约翰·霍德华和托尼·阿博特认为,由于历史和文化价值的相似性,澳大利亚与美国、英国、新西兰和加拿大等英语国家的关系更加紧密。⑯Gulmanelli,S.(2014) ′John Howard and the‘Anglospherist’reshaping of Australia′,Austra⁃li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49(4):581-595;Abbott,T.(2009)Battlelines,(Melbourne:MUP).尽管随着澳大利亚人口的急速变化,⑰Hunt,E.(2017)‘Barely half of population born in Australia to Australian-born parents’,The Guardian,June 27.情报合作、“朋友”和“敌人”等概念似乎已经过时,这些想法仍有其现实影响。⑱Vucetic,S.(2011)The Anglosphere:A Genealogy of a Racialized Identity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在历史潮流的推动下,澳大利亚发生了重大的转变,除却人口的变化,决策精英们对世界的看法也有所改变。澳大利亚独立的时间并不长,其中最具深远影响的事件是二战期间英国败给进攻东南亚的日本军队,⑲Millar,T.B.(1978)Australia in Peace and War:External Relations,1788-1977,(Canberra: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Press).新加坡的沦陷同时粉碎了这样一种信念:英国将永远保护澳大利亚,这加剧人们对这个了解甚少的亚洲地区的威胁的恐惧。因此,战时总理约翰·柯廷立即让美国取代英国,成为澳大利亚的主要战略伙伴和安全保障者。这一关系在1951年的《澳新美安全条约》中正式确立,此后,它一直是澳大利亚整体安全的支柱。⑳Green,M.J.,Dean,P.J.,Taylor,B.and Cooper.,Z.2015.The ANZUS Alliance in an Ascending Asia.Canberra:ANU.

同样重要的是,近年来澳大利亚决策者逐渐明白,亚洲带来的并非只是不确定性与威胁,实际上还提供了发展的机遇。㉑Garnaut,R.(1989)Australia and the northeast Asian ascendancy,(Canberra:A.G.P.S.).1966年日本取代英国成为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这有力地证明了亚洲对澳大利亚经济福祉的重要性。无论决策者们是否喜欢——有些显然没有——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接受现实,即澳大利亚的经济在未来与亚洲密不可分。当然也有些决策者比其他的更全面和热情地推动这一进程。㉒Keating,P.(2000)Engagement:Australia faces the Asia Pacific,(Sydney:Macmillan).此后,讨论的重点一直围绕如何最好地处理这一根本性的结构现实,以及澳大利亚的主要战略伙伴是域外国家这一可能无法改变的事实。

三、“接触”的政治

正如其他民主国家的遭遇一样,当今澳大利亚高层的政治领导能力也备受质疑。㉒Anonymous(2015)′‘We have failed you,’former Treasury man tells students′.The Australian May 7;Editorial(2017) ′A failure of Australia′s collective political leadership′.Australian FinancialRe⁃view November 15.然而,澳大利亚并非一贯如此。回顾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澳大利亚总理鲍勃·霍克和保罗·基廷能力出众且富有远见,㉔Bramston,T.(2016) ′Hawke showed reform is possible even amid turmoil′.The Australian.他们掌权的政府得到广泛认可。他们实行的国内外改革影响深远,其中许多改革是在担心被迅速工业化的北方邻国赶超的情况下实行。“接触亚洲”成了这个时代的政治口号,尽管除了向邻国出售更多的资源,并鼓励他们采用在澳大利亚实行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之外,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并不明晰。㉕Beeson,M.(1999)Competing Capitalisms:Australia,Japan and Economic Competition in the Asia Pacific,(London:Macmillan).

尽管澳大利亚当前的国内改革无疑是成功的,但要对那些依靠政府干预和主导来推动经济发展的东亚国家施加政策影响,仍然十分困难。㉖Beeson,M.and Islam,I.(2005) ′Neo-liberalism and East Asia:Resisting the Washington Con⁃sensus′,Journal of Development Studies41(2):197-219.亚洲邻国怎么可能放弃他们的发展方式呢?毕竟这种方式推动了他们经济发展的进程,取得了前所未有、非同凡响的经济成果,这是西方人难以预料且无法解释的。尽管澳大利亚无法说服邻国采取政治或经济自由的政策,好消息是他们对澳洲的原材料需求只增不减。㉗Lowe,P.2009.The Growth of Asia and Some Implications for Australia.Sydney.如此看来,澳大利亚确实是一个“幸运的国家”。

关于历史背景,有两点值得关注。首先,澳大利亚决策者所面临的挑战不是由于中国是合作对象。以日本为例,当日本还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时,日本的投资也引起了许多担忧,他们害怕房价会因此上涨,农场会被疯狂收购。其次,日中截然不同的地方在于,日本是美国的盟友,这意味着日澳双方处于同一阵营,尽管冷战突然结束,判断敌友的依据还是旧时两极格局的形势。还有一点值得注意,20世纪80年代末的中国仍是一个相当贫穷的农业国,这与澳大利亚十分不同。那段时期是中国最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时期。对于高水平的中澳关系来说,这是真实和不可逾越的鸿沟。直至1972年末,澳大利亚选举出一位激进且富有改革精神的领导人——高夫·惠特拉姆,中澳关系才终于有所改善。

四、中国崛起

2007年,中国超越日本成为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合作伙伴,这体现了中国对澳大利亚的重要程度,尽管这不一定是唯一的证据,它仍然令人震惊。毕竟中国不仅名义上仍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政府在经济发展中具有重要作用,而且中国经济增长的规模和速度前所未有。㉘Lardy,N.R.(2002)Integrating China into the Global Economy,(Washington:Brookings Insti⁃tute).这一进程的巨大规模迫使决策者重新思考他们此前关于整个地区的性质,以及关于中国在其中的重要性的判断。正如包括台湾地区在内的许多东亚邻国,中国通过效仿日本成功开创了由国家主导的发展模式,实现了“奇迹般”的经济增长。㉙Beeson,M.(2014)Regionalism and Globalization in East Asia:Politics,Security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2nd ed.(Basingstoke:Palgrave);Kohli,A.(2004)State-Directed Development:Political Power and Industrialization in the Global Periphery,(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许多西方和中国的战略思想家认为,㉚Liu,M.(2015)The China Dream:Great Power Thinking and Strategic Posture in the Post-American Era,(New York:CN Times).崛起国对国际体系的影响通常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这种经济扩张的影响。㉛Allison,G.(2017)Destined for War:Can America and China Escape Thucydides′sTrap?,(Bos⁃ton: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即便我们承认对中国崛起的准确表述应是中国再次成为地区事务的中心,一个突出问题仍然存在:澳大利亚许多人关注中国崛起的战略后果,同时也着眼于中国的原材料需求给澳大利亚带来的利益。㉜Coorey,P.(2017) ′Bishop calls on US to ward off China threat′.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March 14.澳大利亚的经济和战略目标间的紧张关系仍然是澳中关系乃至澳美关系中最重要且最具不确定性的特征。

这些分歧反映在澳大利亚的决策者、商业和学术界中。澳大利亚受邀加入中国发起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㉝Beeson,M.and Xu,S.(forthcoming) ′China's evolving role in global governance:The AIIB and the limits of an alternative international order′,in,K.ZengHandbook of the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 of China.(Cheltenham:Edward Elgar).凸显了中国对澳大利亚的多维影响造成的麻烦。对许多观察人士来说,亚投行看起来像是一个非常好的倡议,证明中国正成为“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然而,美国和澳大利亚政府的许多防务专家并不这么认为。美国认为亚投行对其主导地位构成了威胁,目的在于破坏主要由美国创造的现有秩序。㉞Ikenberry,G.J.and Lim,D.J.2017.China's Emerging Institutional Statecraft:The 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 and the Prospects for Counter-hegemony.Washington:Brookings Institute.

尽管美国公开施压让澳大利亚不要加入亚投行,在当地商界和一些学者的支持下,澳大利亚政府的外交政策专家最终仍然通过了此项决议。㉟Peatling,S.and Wen,P.(2015) ′Prime Minister Tony Abbott gives green light to$100 billion 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The AgeMarch 29.尽管英国等其他国家的签署加入,使得这一决议在澳变得更易通过。但对许多决策者而言,严酷的现实是中国的经济地位太重要了,不能冒不加入的风险。鉴于澳大利亚对中国的经济依赖,维持良好的关系变得越来越重要。这种依赖已不再局限于资源领域。中国游客日益增多,高等教育部门高度依赖约30万名中国学生的费用收入,这意味着确保两国关系处于良性轨道的国内压力越来越大。㊱Korporaal,G.(2018) ′Business lobby lashes China transparency bill′.The Australian March 6;Ross,J.(2017) ′Research unis rely on Chinese fees′.The AustralianJune 21.

五、中国威胁

至少可以说不幸的是,中澳关系的和谐稳定面临着挑战。㊲Beeson,M.and Wilson,J.D.(2015) ′Coming to terms with China:Managing complications in the Sino-Australian economic relationship′,Security Challenges11(2):21-37.坦白地说,这不能全都怪澳大利亚。中国最近的一些行动加剧了一些战略思想家的担忧,他们认为,在寻求改变现有国际秩序的过程中,崛起的大国总是会带来麻烦。㊳Kaplan,R.D.(2014)Asia's Cauldron:The South China Sea and the End of a Stable Pacific,(New York:Random House);Friedberg,A.L.(2011)A Contest for Supremacy:China,America,and the Struggle for Mastery in Asia,(New York:W.W.Norton).无论这个观点是否属实,需要强调的是澳大利亚和美国的国防界都非常重视这一论点。㊴Mattis,J.2018.Summary of the 2018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Washing⁃ton:Department of Defense;Jennings,P.(2016) ′Chinese investment’s good,but think about security first′.The AustralianAugust 6.美澳这两个盟友存在非常紧密的安全合作和情报共享,㊵O′Neil,A.(2017) ′Australia and the“Five Eyes”intelligence network:the perils of an asym⁃metric alliance′,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71(5):529-543.这对中国或任何其他崛起的大国来说都是一个问题。从澳大利亚的角度来看,“中国挑战”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它的规模和速度,还在于它发生在澳大利亚所依赖的地区。㊶Beeson,M.and Li,F.(2014)China's Regional Relations:Evolving Foreign Policy Dynamics,,(Boulder:Lynne Rienner);White,H.(2010) ′Power shift:Australia's future between Washington and Bei⁃jing′,Quarterly Essay391-374.

澳大利亚国防部门担忧的焦点在于中国对南海的领土主张。这里的关键不是中国主张的合法性或其他方面,而在于他们有能力让许多观察员认为国家间竞争的本质和当前实力对比的不容乐观。㊷Fravel,M.T.(2011) ′China's strategy in the South China Sea′,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33(3):292-319.对许多澳大利亚分析人士来说,不仅中国的主张看起来难以置信,中国贯彻这些主张的方式也加剧了人们对中国是否愿意接受现有体系约束的担忧。㊸Varghese,P.(2015) ′Australia's foreign policy:less risks,more opportunities′.The AustralianAugust 20.澳大利亚许多人认为,中国拒绝接受独立法律小组对其领土主张合法性不利的约束,对“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构成了直接威胁。㊹Evans,G.(2016) ′South China Sea:Australia's reaction to Beijing a lesson for world′.The Aus⁃tralianApril 29.

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澳大利亚近期的《外交白皮书》非常关注中国的崛起以及它对“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造成的威胁,㊺Australian Government.(2017)2017 Foreign Policy White Paper.(AGPS:Canberra)毕竟澳大利亚是一个所谓的“中等强国”,几乎没有能力影响国际体系的运作方式,或者影响国际体系中最重要的参与者,也就是“超级大国”的行为。㊻Beeson,M.and Higgott,R.(2014) ′The changing architecture of politics in the Asia-Pacific:Australia′s middle power moment?′,International Relations of the Asia-Pacific14(2):215-237.过去,美国拥有不成比例的超凡实力,这对澳大利亚的独立性构成了潜在威胁。同理,如今中国迅速复兴为一个强国,越来越多的人便开始担心东南亚小国——甚至澳大利亚本身——可能会受日益强硬和强大的中国的压力。㊼Dupont,A.(2015) ′Chinese push in the South China Sea must be resisted′.The AustralianJune 13.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不像美国及其盟友那样拥有使之团结的“软实力”或共同的文化背景甚至军事历史,这些因素的存在曾使得澳大利亚愿意为美国做出牺牲。㊽Beeson,M.(2015) ′Invasion by invitation:the role of alliances in the Asia-Pacific′,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69(3):305-320.

我们可以理解中国学者认为澳大利亚的政策往轻了说是变化无常,重一点说则是表里不一。毕竟,要是澳大利亚如此担心中国违反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他们又怎能继续支持特朗普政府?要知道后者对多边主义不屑一顾,并竭力地破坏现有秩序。㊾Rachman,G.(2018) ′America rejects the world it made′.Financial TimesJanuary 29.这种差异可以用来衡量美澳的亲密程度、关系制度化的深度以及澳大利亚在其中投入的政治资本。除了支持美国,任何其他的政策选择几乎都是不可想象的,㊿Bisley,N.2016.Australia’s Strategic Culture.Washington:National Bureau of Asian Research.因此其他替代方案在澳大利亚决策界和学术界中得不到支持。也许正是由于这一原因,中国一直试图影响澳大利亚关于政策的辩论。毕竟如果能推动澳大利亚与美国保持距离,那么也可以推动任何其他国家。

然而,根据澳大利亚近期的战略和外交政策举措来判断,它与美国的盟友关系似乎愈发重要。澳大利亚政府的行动中最具代表性和潜在影响力的一个举措是重新定义它所处的地区。多年来,“亚太”是描述澳大利亚所在地区的首选方式;它不仅包括澳大利亚的主要区域贸易伙伴,还包括主要的战略盟友美国。然而,现在最好的说法是“印太”,这个名称非常值得关注,因为它包括印度,但不包括中国。不难断定,描述该地区的新方式的基本逻辑是战略性的。[51]Beeson,M.and Lee-Brown,T.(2017) ′The future of Asian regionalism:Not what it used to be?′,Asia&the Pacific Policy Studies4(2):195-206.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可以忽略东北亚最重要的经济体?美日印澳四方安全机制的重启似乎证实了这一推测。

澳大利亚不仅希望“印太”战略把澳大利亚置于地区事务表面和隐喻的中心,而且四国将提供一个机制来吸引亚洲其他的崛起国家。[52]Panda,A.(2017) ′The‘Quad’is back′.The Diplomat November 13.在印度的参与下,这个集团的战略分量和潜力将更大,这显然是对中国成为该地区主要战略参与者的回应。[53]Lee-Brown,T.(forthcoming)‘ Security triangles in the Indo-Pacific:Maritime minilateralism in response to regional uncertainty’,East Asia.印度是否适应其预期的角色仍有待观察。同样,特朗普政府对任何协议或盟国的持续承诺,无论多么重要多么有利,都不能对其想当然。由于自身被排除在外以及四国给出的建立四方安全机制的理由含糊,中国的反应是消极的,对此可以理解。[54]Grigg,A.(2017) ′Security push likely to anger China′.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April 21.这说明了澳大利亚政府对地区秩序变化的巨大担忧,它致力于实现该地区的愿景,即优先考虑传统的地缘政治,地缘经济次之。澳大利亚最近的事态发展更可能强化其对安全问题的优先考虑。

六、中国在澳大利亚

近期,澳大利亚发生的数起事件导致关于澳大利亚对华关系的争论产生了新的转折,该转折可能暗藏矛盾。人们越来越担心中国会干涉澳国内有关外交政策的辩论,尤其是对华关系的辩论。这一背景下,最严重的问题是中国一直企图干预澳大利亚国内政策的传闻,然而中国对此说法予以否认。[55]Garnaut,J.(2018) ′How China interferes in Australia′,Foreign Affairs SnapshotMarch 9.澳大利亚政客和大批在澳华人陷入一场日趋分化的辩论中,辩论的焦点包括“中国挑战”的本质,以及如果这一挑战危及“澳洲价值观”,该如何来应对。[56]Van Onselen,P.(2017) ′China meddling:we’ll decide our own affairs,thanks′.The AustralianDecember 9.

在澳大利亚这场激烈却久拖未决的争论中,在一系列的主张和反诉声中,很多事情浮出水面。首先,澳大利亚的主要政党接受了中国杰出商人的捐赠,尽管其中一些人已是澳大利亚公民,这并没有消除人们对政治“干涉”的恐惧。[57]Hamilton,C.(2018) ′Labor has a cancer growing in it that must be cut out′.Sydney Morning HeraldFebruary 19.虽然人们可能会说,今天这般情形错在澳大利亚,因为他们先让外国人得以做出此类贡献,但这却导致一位引人注目的工党政治家被迫辞职,因为他接受了华人的资金,并似乎在鹦鹉学舌般重复有关中国利益的外交辞令。[58]Medcalf,R.(2016) ′Dastyari shows foreign political donation ban needed′.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September 5.从长远看,这导致人们呼吁以国家安全为由,严格控制外国的政治捐款和相关活动。[59]Jennings,P.(2016) ′Australia needs to limit its exposure to corruptive influences′.The Austra⁃lianSeptember 3.

克莱夫·汉密尔顿出版了一本名为《沉默的入侵》的著作,该书广泛研究中国对澳影响,对这场辩论产生了重大的、两极分化的影响。汉密尔顿声称,中国政府采取了协调一致的努力,来影响澳大利亚国内的公众舆论、政策制定者和其他富同情心的评论人士。他认为,“北京将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视为西方世界的‘薄弱环节’,将其看作打破美国全球战略的理想练兵场,以协助实现习近平的中国梦。”[60]Hamilton,C.(2018)Silent Invasion:China′s influence in Australia,(Richmond:Hardie Grant),p 26.其他观察家支持这种说法,并认为中国通过统战部等组织,已在其他国家的内部事务中建立一种稳固的“影响”模式。耐人寻味的是,中国领导人在讲话中认为统一战线是中国的一个“法宝”,这不仅强调了其在利用大众媒体方面的能力,还强调了中国大批海外留学生在促进国家目标方面可能发挥的重要作用。[61]de la Beaumelle,M.A.(2017) ′The United Front Work Department:“Magic weapon”at home and abroad′,China Brief17(9).

人们认为,中国政府对其他国家施加影响的方式远远超过了许多国家“正常”的行为范畴,这给所有被认为与中国交往“过于密切”的组织蒙上了阴影。中国资助的智库,包括前外交部长鲍勃·卡尔在其中工作的澳中关系研究中心,以及孔子学院,他们的声誉都受到了损害。卡尔试图淡化可能的政治干涉,结果是进一步激起了怀疑论者的疑心。[62]Carr,B.(2017) ′One Chinese political donation does not a scandal make′.The AustralianJune 10.许多观察人士同样关注的是,有指控称中国试图利用大量中国学生支持亲华的各类措施,包括干预大学课程内容,即讲授在中国政府看来比较敏感的内容,诸如台湾问题、对西藏、新疆政策问题。[63]Reynolds,E.(2017) ′Tensions rise as Chinese government’s influence infiltrates Aussie univer⁃sities′.news.com.auS,September 1.这些举措加深了澳大利亚国内的恐惧:中国可能会破坏“澳大利亚价值观”,尤其是言论自由和批判性思维。

澳大利亚国内的辩论因此变得越来越激烈和两极化,学术界也不例外。[64]任何采取“亲华”立场的人都面临着轻则被视为幼稚、重则以某种方式被打击的风险。同样,有些人直言不讳地批评中国的影响力和行动,对“中国影响”和“华人社区”提出了笼统但未经证实的指控。据一些中国观察家称,这些指控已接近种族主义。[65]Anonymous(2017) ′Australian government,media racist China newspaper says′.The Austra⁃lianDecember 11.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许多澳籍华人跟社区其他人一样担心“澳大利亚生活方式”受到损害,即使他们有时可能难以说出这一点。[66]Joske,A.(2018) ′Beijing is silencing Chinese-Australians′.New York TimesFebruary 6.毕竟,这是很多人选择居住在澳大利亚的原因。如今中国民族主义情绪高涨,许多西方国家都担心中国崛起对现有国际秩序和价值观所带来的整体影响,[67]Luce,E.(2017)The Retreat of Western Liberalism,(New Yok:Atlantic Monthly Press).因此中澳关系变得尤为紧张。

七、结语:求同存异?

中澳双方都有强大的动机去维持双边关系的发展。至少,如果这一努力获得成功,将意味着仅仅经济上的互补便可促使两国建立友好且富有成效的关系,无论他们就其本意来说是否真的希望如此。[68]Beeson,M.and Li,F.(2014)China's Regional Relations:Evolving Foreign Policy Dynamics,(Boulder:Lynne Rienner).抛开其他因素的影响不谈,这些力量以及这种理性的利益考虑对于重塑中澳双边关系来说是否充分,还值得商榷。中国利用其日益增长的地缘经济来影响一些稍显弱势的东南亚邻国,使得他们在外交上要么尊重中国的意志,要么至少不与中国针锋相对,[69]Beeson,M.(2015) ′Can ASEAN cope with China?′,Journal of Current Southeast Asian Affairs35(1):5-28.这一事实已让澳大利亚感到恐慌。澳大利亚最近以东道主的身份举办东盟特别峰会,试图通过它来鼓励东南亚各国采取一致和高效的行动。[70]Sheridan,G.(2018) ′ASEAN summit is a coup for Turnbull's diplomatic effort′.The AustralianMarch 1.然而鉴于东盟与中国的关系如此密切,澳大利亚的行为可能只是一厢情愿。

然而,正是由于上述原因,澳大利亚决策界对于中国崛起、并再次成为该地区最重要力量的长期影响持谨慎态度。一些深思熟虑的评论家认为,除了接受世界格局正面临深刻变革与调整这一现实外,澳大利亚别无选择,它必须承认中国在太平洋西部地区占据着主导地位,以及美国的影响力相对衰落甚至丧失。[71]White,H.(2017) ′Without America:Australia in the new Asia′,Quarterly Essay681-81.照此发展下去,中国在亚太的战略及观念重要性最终可能会难以动摇,我们甚至可以预见到地区“命运共同体”的形成,它将会支撑这个地区的稳定。[72]Xi,J.(2018)Openness for Greater Prosperity,Innovation for a Better Future.Boao Forum;Kang,D.C.(2017)American Grand Strategy and East Asian Security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但是,尽管地区“命运共同体”具有普遍的吸引力,它在短期内仍然无法建成,甚至不大可能一帆风顺。

尽管有很多因素能使世界各国人民团结一致,但有更多的因素能使之分崩离析,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民族国家至高无上的利益。就此而言,中国显然与美国及其他大多数国家有着共同之处。无可否认,应对气候变化是一项切实的超越国界的议题,所有国家都可在其中找到共同的目标,但美国和澳大利亚却是臭名昭著的局外人和搅局者,虽然澳大利亚的情况略好一些。[73]Wong,E.(2017) ′China poised to take lead on climate after Trump's move to undo policies′.New York TimesMarch 29;Ker,P.(2016) ′Coal miners gain more leeway on environment′.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January 23.即便中国有意愿也有能力领导全球气候治理,也很难凝聚不愿为气候问题贡献力量的国家。

阻碍国家间合作的因素仍然是国家利益,而非全人类利益。即便澳大利亚高度依赖战略与经济上更强大的国家以实现决策层眼中的国家目标,本国的自身利益仍是他们思考问题的关键。诚然,澳大利亚决策者除了重视中国及其决策偏好外别无选择,但有一点显而易见,至少目前对中国的认可并不足以打破澳美同盟关系。尽管现在坐镇白宫的特朗普反复无常、难以捉摸。澳大利亚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渴望与美国保持紧密的关系,对中国而言,跨越中澳之间的合作障碍仍是一项艰难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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