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乡村记忆
2018-12-08张军
张 军
高石匠
我的家乡在陇东黄土高原一个偏僻的村庄,村里三十几户人家的窑洞沿着一条自东北向西南延伸的沟渠依次排列,错落有致。我们村虽不算大,却有木匠、漆匠、石匠、剃头匠、杀猪匠等等,这让邻村的人羡慕不已。
去年清明节回乡祭祖,遇见年过八旬的老邻居高石匠,只见他消瘦的脸庞泛着红光,头发虽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当我喊了他一声高叔,递上一支烟,给他点燃,问他如今过得怎么样时,他乐呵呵地说:“如今政策好,种地不用交公粮,家家户户种苹果,一年一亩地少说也能收入几千元。”聊着聊着,高石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我的手艺传下去,如今时代变了,科技先进了,石匠手艺也派不上用场了。”过去,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磨面用的石磨,碾压土地和谷物的石磙,让谷物破碎或去皮用的石碾,喂牲口的石槽,装水的石缸等石器。而今,这些闲置了几十年的家当渐渐稀少,材质一般的被遗弃在老屋的土窑或场院里,材质好的早就被外地来的人陆陆续续低价收走了。
记得在我小时候,磨面用的石磨是村里最常见的,几乎每两三家就有一个磨面的磨坊,每个磨坊都有上下两盘石磨。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养有牛、马、骡子、毛驴,磨面的时候大多是毛驴拉磨,怕毛驴拉磨时趁机偷吃粮食,还给毛驴戴上特制的眼罩。农忙时节,毛驴白天干农活太累,大人们不忍心让毛驴再受累,就在夜晚点上煤油灯,用人推磨磨面。那时候,大人们白天劳动挣工分,确实很辛苦,晚上不夜战的时候,就只好叫上娃娃们一起推磨磨面。推磨虽然很累,常常是汗流浃背,但我们姐弟却非常开心,推磨时调皮捣蛋,你推我搡,其乐无穷。石磨用久了,上面的纹路就会磨损,磨起面来就很慢,而且麸子多,面少,需要翻新。这时,大人们必定会提前给高石匠说一声,让他不要忘了抽空来家里翻新石磨。每逢下雨、下雪天或农闲时节,高石匠总是背着他那破旧的黄色帆布工具包,走村串户,来到磨坊给人翻新石磨。干活之前,他总是先从包里将自己的旧线手套、大小不一的锤子、凿子等工具,一一取出,然后从腰里拔出从不离身的烟锅,伸进烟袋把烟锅装满,一只手在烟袋外将烟锅摁实取出,噙在嘴里,吧嗒吧嗒抽上一锅子旱烟,抽完把冒着火星的烟灰在鞋底子上弹一弹,再戴上他那一副墨绿色的石头镜,和那一双破旧的线手套,左手紧握凿子,右手紧握锤子,在石磨上顺着固有的纹路用力敲打,将磨平的纹路一点点重新凿出来。高石匠凿起石磨来,动作自如,叮叮当当的声响,抑扬顿挫,随风飘扬,几乎整个村庄都能听见。那时候,农村人生活艰苦,缺油少面,能吃一顿红面馍或红面片子,再有一盘凉拌土豆丝或萝卜丝已经算是美餐了。高石匠干的是力气活,也是手艺活,人们都不敢怠慢,只要他来了,都愿意用家里最好吃的饭菜招待他。而高石匠对主人的用心也心知肚明,干起活来总是踏踏实实,十分卖力,经他翻新的石磨,既好用又耐用,十里八村的人都夸他手艺好。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渐渐告别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石磨、石磙、石碾、石槽、石缸等石器。
如今,高石匠已是四世同堂,儿孙们都劝他在家享享清福,可他依然喜欢每天早早地起床,披上外衣盘腿坐在炕上,抽一锅子旱烟,熬一壶浓茶,烤一个蒸馍,吃饱喝足之后,腰里别上抽了几十年的烟锅,先打扫完院子,再哼着秦腔走到自家的菜地或苹果园里,拔拔草,看看一天天长大的苹果,一刻也闲不住。有时候,他还悄悄把自己用了几十年的破旧帆布工具包从木头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把锤子、凿子等工具一件件摆在一块红布上,用从自己穿烂的旧衣服上剪下来的布片,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前几天出差到成都,在市郊一个依山傍水、环境优雅的生态农庄,我惊奇地发现许多旧物件,有石磨、石磙、石碾、石槽、石缸等,品种齐全,形态多样,花纹丰富,风格各异,材质也不相同。这些珍贵的石器,真实地反映了不同地域的民情风俗,也反映了不同时期人们的生活史。据农庄一名工作人员介绍,其中一个石磨就是农庄的老总通过搞收藏的朋友从甘肃庆阳千里迢迢运送过来的。面对来自家乡的石磨,我仿佛见到了乡亲,思绪连绵,感慨万千。当时,我在想:这个独居异乡的石磨,会不会与漂泊他乡多年的我一样,往往在寂静的夜晚,思念故乡,想念亲人?
如今,虽然许多过去独有的声音在村庄渐渐消失,这或许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有叹息,也有欣喜。
掏鸟窝
春天,是莺飞草长、花香弥漫的季节。童年,是人生的春天,最纯真,也最烂漫。
如今,虽远离故土,告别了那撒满我童年欢笑的村落,但那些美好的童年记忆,如同蓝蓝天空中漂浮的云朵,让我陶醉,让我回味,让我难以忘记。
我的童年是在陇东农村度过的。那厚厚的黄土塬,虽然贫瘠、干旱,可淳朴勤劳的高原人,依然一代代繁衍生息、安居乐业。记得小时候,大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是挣“工分”。他们每天或扛着铁锨或担着粪笼或拉着架子车,与队里的社员一起劳动。有时,深更半夜,暴雨来临,喇叭一响,就得跑去夜战。那时候,乡镇叫公社,村叫队。我们管父母叫大人。每次吃完饭,大人们一阵叮咛之后便出工了。我和弟弟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找邻居的孩子一起玩老鹰抓小鸡、踢毽子、打扑克,掏鸟窝、捉蚂蚱、捉蝉,甚至偷核桃、偷枣等。不管玩什么,都十分快乐,往往让人乐不思归。等大人们放工回来做好饭,到处喊叫我们的乳名,我们才依依不舍地赶紧跑回家。
掏鸟窝是男娃娃最喜欢干的事。过去,陇东人家,都依沟靠塬挖窑而居。一则因为贫穷,挖窑不用花钱,费点力气而已;二则由于窑洞冬暖夏凉,防风避沙。挖窑,一般得找个面朝南的沟坡,将靠塬的一块地平整好,三面垂直朝下切挖十多米深,然后在朝阳的一面平地挖大小不一的二至三孔便可。通常,一孔窑里盘有土灶,且土灶与土炕相连,叫灶屋。可做饭,也可住人。其余则只盘有土炕,叫客屋。院子里栽几颗杏子、梨子等果树。再用自制的土胚砌个简易的门楼,装一个用树枝自制的大门。便是一个院落,一户人家了。
在陇东,最多的鸟当数麻雀。不知它们从何时起也入乡随俗了,喜欢住洞。往往在距窑洞上方不远的崖上,找个缝隙打个小洞,叼几片鸡毛或几根碾过的麦秸做窝。它们常常三五只或成群结队叽叽喳喳落在院子或树枝上,伺机抢猪食,夺黍米。这些娇小的精灵仿佛也是这个院落的主人,颇有几分霸气。每当收割季节,院子里晒粮食,娃娃们便成了驱赶麻雀的勇士。因为,大人们还得忙地里的活。
驱赶麻雀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每当麻雀来了的时候,我们挥舞着长长的枝条一吆喝,它们便扑愣愣飞走。而当我们刚坐下一会,它们又来了。害得我们打扑克也不安逸。于是,几个小伙伴商量着一起动手扎了个草人。那草人看似十分凶猛,头戴一顶黑草帽,两只手紧握一把红缨枪,满目怒气站在那儿,面朝麻雀常常进攻的方向。起初,还真管用,麻雀们根本就不敢靠近,只好躲在远处的树枝上偷窥。然而,好景不长,大约过了两三天,就有几只胆大的老麻雀跃跃欲试地靠近,紧接着带领大部队进攻。我们只能望着草人叹息。
“端了它的老窝,看它还敢来。”最调皮的二狗放出了狠话。我们异口同声地赞同。于是,我们找来一截旧铁丝,折个小钩,绑在特意寻找的弧形树枝的一端。如此,掏鸟窝工具便做好了。让一个胆子大些的伙伴爬在窑洞顶上的崖边,瞅准鸟窝慢慢将带钩子的一端伸进去,来回掏。如果有嗷嗷待食的小鸟或正在孵化的鸟蛋,就会被掏出来。小伙伴们分工明确。力气大的拽着掏鸟人的脚,担心摔下去丢了小命;眼力好的负责侧面指挥,力求速战速决;机灵的放哨,害怕大人看见挨打。那喊叫声掺杂着嬉笑声是多么的纯真、爽朗。
一次,二狗掏了半天,终于把麻雀窝连同五六个鸟蛋一起掏了出来。他兴奋得手舞足蹈,结果“咚”的一声连人带鸟蛋一起摔了下去。伙伴们大多都哭喊着慌忙跑去叫人。一阵发愣后,机灵的小海连忙跑下坡,对着昏迷不醒的二狗的嘴巴撒了一泡尿,呛得二狗直喊叫。在附近劳动的大人赶到时,二狗已醒过来了。经查看,二狗并无大碍,只是吓得不轻。其实,二狗命大,刚好摔在院子里的一堆麦秸上。再说,年龄小,身子轻,不易摔伤。第二天,二狗父母还特意请小海去家里吃了顿鸡蛋哨子面。这让伙伴们垂涎三尺。从此,小海逢人便会得意洋洋地吹嘘他爷爷传给他的祖传秘方:童子尿能治病。
岁月之河从不会因为我们的劳累或懒惰而停止流淌。如今,童年时代的伙伴都已长大成人,各奔东西。他们有的依旧在故土劳作,有的在都市奔波,有的或已浪迹海外。然而,无论时光如何流逝,童年的记忆依然那么美好!
回味童年,回味掏鸟窝的快乐,回味赋予我生命的故土的芬芳,让我懂得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懂得感恩,懂得生命的短暂与珍贵。
老屋
1987年,高考落榜的我和许多同学一样,选择了外出打工。当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那几孔土窑洞,那毕竟是生我养我、为我遮风挡雨十几年的家。
在我的记忆里,老屋就是一个院落,四孔土窑洞。那是父亲和母亲一镢头一镢头挖的,偌大的土方也是他们用架子车一车车推出去的。其中,面朝西的两孔窑比较大,叫作正窑;面朝南的两孔小窑是侧窑。北边的一孔大窑用作灶房,一进门右边盘着一个土炕和一个土灶,土炕与土灶相连,再往里面是一个厚厚的大案板,案板上放着碗碟、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窑洞的最里面摆着一个长桌子,上面放着一排装面装馍用的乌黑发亮的瓦盆。门左边放着父母结婚时请木匠做的木柜子,紧挨着的是两个装水用的土黄色大瓮和一个泡酸菜用的小瓮。南面的一孔大窑洞,是客窑,窑里盘着一个大土炕,炕对面是爷爷奶奶用了一辈子的掉了油漆的木柜子,其余地方都摆着大大小小装粮食用的囤。面朝南的一孔较大的侧窑里也盘着土炕,里面放着一些玉米棒等粮食,小时候,我和弟弟就睡在里面。另外一孔最小的侧窑里,圈着猪和鸡。土窑洞的地面总会出现一些浮土,于是,母亲每天凌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每个窑里的地挨个认认真真地打扫一遍,院子里随风飘落的树叶以及鸡粪等,也被母亲打扫得干干净净。每逢下雨,院子里总是一片泥泞,雨过天晴,母亲依然会将院子里的小坑一个个用泥土填平,用脚踩实。那时候,母亲是家里最辛苦的。
1995年夏天,在外打工的我突然接到弟弟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说家里准备盖新房。我又惊又喜,还没等我开口问他哪里来那么多钱盖房时,他便解释道:“家里这几年情况很好,除了种小麦,年年种烤烟,收入一年比一年高。”国庆长假,我迫不及待地赶回家,沿着村里的砂石路,在邻居指引下才找到弟弟的家。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土坯院墙、门楼漂亮的四合院掩映在几棵繁茂的核桃树、梨树的浓阴之下,十分幽静;一排面朝南的三间砖木结构的砖瓦房拔地而起,光亮通风;两间面朝西的砖瓦房略低一点,房顶萦绕着一缕缕炊烟;另外两间面朝东的砖瓦房,一间整齐地堆放着黄亮亮的玉米棒,一间摆放着一扎扎金黄色的烤烟。客房里摆放着崭新的衣柜、沙发、茶几等家具,就连房间里的炕与厨房里的灶都是用砖砌的。弟弟感慨地说:“现在家家户户住的都是砖瓦房,吃的是白面馍,用上了自来水,日子比以前好得不得了!”
2015年秋天,我带着妻儿回老家,适逢弟弟在盖新房。我很惊奇地问:“这好好的房子,怎么又拆了重新盖?”弟弟笑着说:“现在农村吃穿不愁,早都流行盖楼房了,砖瓦房很少有人住了。”当我问他这得花多少钱时,弟弟说:“连装修和买家具、电器,大概得花20多万。最近几年,村里家家户户发展苹果产业,咱家三亩果园一年最少也能收入三万元,再加上农闲赶集摆摊做点小生意,一年总共能收入六万多元。”原来,弟弟准备拆除面朝南和面朝西的总共五间旧房,在原址上扩建钢筋水泥结构的平顶房。盖房的师傅和村里前来帮忙的乡邻正在忙碌着。
去年春节,我们一家三口从湖北回老家过年。一进村,走近弟弟家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红砖砌的院墙,面朝南的门楼十分气派,红色的铁大门,门楣上写着“人勤春早”四个字,院子里全是水泥硬化。弟弟新盖的七间房既宽敞又漂亮,所有房子正面墙上都贴了墙砖,地上也铺了地砖,吊了顶,家具都是新买的时尚款,电视机换成了42寸液晶电视,书桌上摆放着一台电脑,厨房里多了一台新冰箱。更让我惊喜的是每个房间都装上了暖气片,还单独修了一个锅炉房,既能燃煤供暖,又能供热水。侄子还带我去门外的车库看了看他家新买的小轿车。这个春节,尽管窗外时而雪花纷飞,时而寒风阵阵,然而,房子里却暖意融融,笑声连连。
从小在陇东高原土窑洞里长大的我,有时候仍然想念土窑洞的冬暖夏凉,怀念儿时的快乐时光。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老屋已渐渐消失,然而,老屋永远都是漂泊在外的游子心中永恒的眷恋,就像萦绕于老屋顶上袅袅的炊烟,珍藏在心里。
露天电影
七十年代初,农村没有电视机,陇东高原上许多村子连电灯都没有,生活在农村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业余文化生活极度贫乏,就连收音机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看露天电影便成了人们唯一的期盼。那时候,公社有一个电影放映队,专门负责给三十多个村子巡回放电影,由于雨雪天或放映机出现故障时无法放映,看一次电影往往得等一个多月。于是,读小学的我每天除了上课、背书、写作业外,便四处打听哪个村子晚上有电影。只要听说放映机被接到哪个村子了,孩子们欢呼雀跃,一到下午放学,便争先恐后地跑回家,扛上家里的长条凳、短凳子、椅子等,向着村子放电影的的大场院飞奔而去,抢着占位子,有的干脆找来几块半截砖头或土坯摆上。有的孩子宁愿啃冷馍,也要早早地守在那儿等着电影开场。
当时,放映设备很简陋,在村子开阔的场院里立起两根杆子,撑起一张白帆布作为银幕,在离布前十多米的地方摆一张桌子,架上放映机,摆上音箱,将那一卷卷圆盘式胶卷放入放映机的片盒中,机器转动起来会发出“咔咔咔”的声响,一部电影放完得换上几次胶卷。一般情况下,一晚上放映两部电影,有时候,在影片开始前还要放一个简短的宣传片或科教片。
每逢村里放电影这一天,大人们总会早早地收工,匆忙赶回家招呼孩子吃饭,安顿好家务。夜幕降临,村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有的是爷爷领着孙子,有的是母亲怀里抱着孩子,有的是哥哥姐姐领着弟弟妹妹,有的是邻里小伙伴手牵着手,纷纷赶往放映场。电影开场前半小时,村里的高音喇叭往往会传来老队长熟悉的声音,提醒在家里还未出门的人赶紧出发。对大人们来说,电影开场前是难得的空闲,男人们有的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有的抽着用纸卷旱烟丝的自制卷烟,边抽边闲谈;女人们有的借着月光纳鞋底,有的织毛衣,说说笑笑;孩子们有的在场外追逐戏闹,有的玩着各种游戏。整个放映场沉浸在一片欢快喜悦之中。
当发电机声音响起,放映员开始调试放映机时,孩子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有的大人大声喊叫着自家的孩子,让他们赶紧就位。没有抢到位子的人只好一排排站着,站在后面个子矮的人,有的踮起脚,有的找来砖头垫在脚下,调皮的孩子有的爬上树坐在树杈上,有的爬到房顶上。只要电影一开始,全场便鸦雀无声。等到换胶卷时,孩子们又开始叫喊,但只要银幕上一出现画面,随即又安静下来。
回想起来,小时候看了那么多电影,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八一电影制片厂出品的《地道战》《地雷战》等战争影片,《鸡毛信》《闪闪的红星》《小兵张嘎》等也是非常经典的儿童电影。在那个物质匮乏、消息相对闭塞的年代,像海娃、潘冬子这样的小英雄,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心中的偶像,他们不怕牺牲、机智勇敢的精神值得我们敬仰与学习。
电影一放完,整个场院又喧闹起来,人们叫喊着,各自寻找自己的家人或同伴,相约一起回家。人们一边走,一边谈论着电影里感人的情节。人群随一束束手电筒的光影向四面八方散去。
那时候,孩子们看一场电影,像过年般兴奋。无论是在酷热难熬、蚊叮虫咬的夏日,还是在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的冬天;无论是在本村,还是在几公里之外的其它村,只要听说有电影,我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跑去看。有时候,担心大人不让去,我们便在下午放学后,让人给大人们捎口信,顾不上回家吃晚饭便早早地和同伴一起出发,看完电影跑回家往往是深更半夜。有时候,天黑路滑,走好几公里路,赶到后却发现并没有电影,又匆匆忙忙往回赶,虽有些许遗憾,却也心甘情愿。
后来,除了公社巡回放电影之外,村里的有钱人家办喜事,也会请放映队来村里放电影庆贺,全村及周边村里的人们便可一饱眼福。
如今,有线电视、家庭影院已经渐渐走进寻常百姓家,网络也开始普及,人们足不出户,坐在舒适的家里便可随意观看自己喜欢的电影。然而,童年时代看露天电影的那份热情与幸福、情趣与快乐却难以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