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独行王葡萄
2018-12-07栗佳
栗佳
摘要:在严歌苓的长篇小说中,女性角色尤其出彩,尤其是作移民、知青、农村妇女这样的边缘女性。《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是一个被收养的孤女,“一根筋”和“不谙世事”把她变成了一个超然物外的女人,将外界政治、历史所施加的压力都一一化解。
关键词:生存智慧;性解放先驱;地母精神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众多由大陆前往欧美的华文作家中,严歌苓对社会边缘人物尤其关注:如《雌性的草地》中的女子牧马班,《少女小渔》中的小渔,《无出路咖啡馆》中的海外打工女生、《陆犯焉识》中的老年政治犯,以及《第九个寡妇》中的主角王葡萄等。
葡萄是和一群逃荒水的来到史屯的,被孙怀清买下,既是童养媳,也是家里的使唤丫头。严歌苓曾在访谈中说:“王葡萄是我的理想”(1)葡萄故事发生的地点是河南,时代从土地改革开始到八十年代。“这篇小说是作家根据流传在河南农村的一个真实的传奇故事创作而成,作家称自己在二十多年前听到这个故事。当时感到很震惊但并没有写成小说。”(2)作家最初感到震惊的原因可能是葡萄的“藏人”壮举。在土改时,葡萄的公爹,二大孙怀清被划分为恶霸,实行处决,葡萄凭借一人之力把奄奄一息的二大从遍布尸体的河滩上救回来,藏在家里的红薯窖里二十八年。这期间经历了农民公社,大饥荒,文革,计划生育等,政治风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葡萄凭借她超脱的智慧不仅在乱世中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二大,甚至庇护了不少人。
在全民挨饿的时期,她节省下口粮照顾孤儿寡母的邻居,在计划生育时期,她为逃避手术的妇女提供庇护。当大家都排斥“瘸老虎”和“反党老朴”的时候,也是葡萄为他们提供人间的温情。在葡萄眼里,人无完人,每个人都要活下去,一切都可以被理解。这种包容性的思想与严歌苓的作品理念一致。来来回回的政治运动也没影响到葡萄,“历史在葡萄的脑中是一个空洞的概念,远不如现实生活来得实在。也是他的这种独特的历史观念,促使她没有对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产生畏惧和愤恨。”(3)面对外界的威胁诱惑和名利,她也没改变过。
严歌苓笔下的女人,的确是充满了多变性的,但每一个角色拿出来,又都精彩无比,王葡萄虽然是个没受过教育的农村寡妇,但她对自己的身体和欲望的主张却十分自然,几乎可以被称作性解放先驱。
葡萄对于自己的身体和心都是诚实的,不管是朱琴师、少勇、冬喜还是春喜,葡萄从不抗拒每一次性的召唤。葡萄心里没有传统观念中男女关系的束缚,没有坚贞和尊严之类的捆绑,她虽身处上世纪的河南农村,但思想更像是一个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她的身子和心是可以分开的,用心去爱人,也用身子去享受性。
她理解同情还包容着男人,也乐于面对和满足自己的欲望与快感。“葡萄爱哪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爱,自我欲望的张扬让身为寡妇的葡萄却活出了女人的极致,艰难的困苦境遇没有抹掉葡萄身上的女性情怀,更没有阻止她对两性生活的大胆追求和享受。”(4)
葡萄的朴素哲学给了她一种率直感和对时代的疏离,她活在这片土地上,为生活奔走也享受生活,心里自有一套生活智慧。“工作组跟她说恋爱自由她就想,把你们给能的,你能犟过缘分?缘分摆那儿,你自由到哪儿去哩?她和琴师遇上,又好上,就是缘分给定的。缘分是顶不自由的东西,它就叫你身不由己,叫你快活,由不得你,叫你去死也由不得你。”(5)葡萄心里明白,也不跟人争论。这种智慧几近于儒家的中庸之道。
她的这些智慧都可以追溯到二大孙怀清,孙怀清既是她的养父,更是她的人生导师,从生活经验到处世智慧,二大全都教给了葡萄。在饥荒时,地窖里的二大鼓励葡萄去抓鱼,但二大之前见过外省的人抓鱼,饥荒时期就把这个办法教给了葡萄。葡萄从二大那里学来的生活经验让她在饥荒时期没有口粮还活得风生水起,别的村民饿得去吃白土烙成的饼结果因为不能消化而撑死的时候,葡萄抓了鱼去给火车站的伙房师傅,换粮食学做鱼换调料,一套都学全了。“榆树又挂榆钱时,她吃尽地上、水里、树上长的所有东西,把粮省下给二大和五合。
“王葡萄与小渔、扶桑一样,善良、宽容,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其‘母性与小渔、扶桑一脉相承,但相比小渔、扶桑的沉默忍耐,被动受辱,她是一个充满活力、无知无畏的民间‘地母……她以圣母的宽容和永恒的博爱战胜了一切,完成了对众生尤其是对男人的救赎,这个形象的塑造,标志着严歌苓走出了东西方文化碰撞的焦虑,带着一种博大的胸怀接受了西方文化,完成了精神上的蜕变。”(6)政治在她眼中只是门缝中来来去去的腿,劳模的名声也不重要,全民炼钢的激情在她眼里抵不过她的一口煮猪食的大锅。王葡萄的无知无畏让她看上去并不是完全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坚守着从孙二大那里继承来的那一套朴素哲学里,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葡萄对人没有恨,取代恨的位置的,是包容和怜悯。实际生活像是好坏难评滋味复杂的小说。这种文本的开放性,也是严歌苓的宽容。每一种生存逻辑,在这里都能被理解和包容,而不是简单地评判,而作品的深度和人性关怀,也在这充满包容性的叙述中展现出来。
注释:
转引:嚴歌苓.王葡萄:女人是第二性吗?——严歌苓与复旦大学学生的对话.上海文学.2006年第5期,第5页
刘晓伟.从“雌性”“地母性”到“圣母性”[D].暨南大学.2009年.第24页
王海盟.论严歌苓新世纪小说女性形象的“祛魅”[D].沈阳师范大学.2014年.第16页
薛丽丽.从“自我”的迷失到觉醒[D].吉林大学.2011年.第32页
[美]严歌苓著.第九个寡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2.第56页
刘晓伟.从“雌性”“地母性”到“圣母性”[D].暨南大学.2009年.第24页
参考文献:
[1]严歌苓.王葡萄:女人是第二性吗?——严歌苓与复旦大学学生的对话.上海文学.2006年第5期
[2]刘晓伟.从“雌性”“地母性”到“圣母性”[D].暨南大学.2009年
[3]王海盟.论严歌苓新世纪小说女性形象的“祛魅”[D].沈阳师范大学.2014年
[4][美]严歌苓著.第九个寡妇[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3年1月
[5]薛丽丽.从“自我”的迷失到觉醒[D].吉林大学.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