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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代洪流中寻找造就英雄的动能
——音乐剧《国之当歌》导演札记

2018-12-07信洪海卢正元

歌剧 2018年11期
关键词:聂耳田汉音乐剧

文:信洪海 图:卢正元

在民国时期这个复杂的环境中,政治矛盾、阶级矛盾、民族矛盾,正以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表现出来。一个民族的危亡、一个国家的沉浮、一个社会的黑暗与光明,都在这一个历史时期,碰撞、对抗;呐喊、较量。

上海歌剧院大型原创音乐剧《国之当歌》,展现的就是诞生在这个时代的人民音乐家聂耳被汹涌的历史洪流所激荡,和剧作家田汉一起以自己的音乐才华投身于现实烽火,以歌为刀枪、以音乐为号角,创作出唤醒整个民族奋起的不朽之作——《义勇军进行曲》的故事。

每个时代都有天才和传奇。在天才和传奇的背后,是推动其前行的时代洪流。音乐剧《国之当歌》探索的是将时代印记锲入戏剧人物成长历程,把聂耳特有的人物个性和纷繁的社会细节结合起来,用一个人的生命史来投射一个时代的缩影;用一个人的心灵史来洞视一个社会的风起云涌。

一、历史人物时代性的设计与表现

《国之当歌》创作周期长达7年,几易其稿。从2011年的《血肉长城》、2013年的《聂耳》,到2014年以后的《国之当歌》,对如何塑造好聂耳这个历史人物,一直是主创团队殚精竭虑、费心思量的课题。

OUTLINE/The Shanghai Opera House’s original musical

National Anthem

was created seven years ago and has been revised several times. The key creative team has worked long and hard in shaping Nie’er as an historical figure.

还原历史特征,饱满时代锐度,是《国之当歌》主创塑造聂耳这个历史人物的重要考量和依据。聂耳诞生在1912年,五四运动爆发于1919年。虽然五四运动爆发时他还身处边陲年少不更,但随着青春的成长与求知的渴望,五四运动所开创的时代风气在他身上浸润滋养,“忧国忧民,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帝反封建”的五四精神无时无刻不在其内心产生着影响。

《国之当歌》以1930年聂耳来到上海为切入点,通过讲述他与田汉、黎锦辉交往,逐步展现其波澜壮阔的音乐人生。故事将五四运动背景与聂耳的性格及命运紧扣在一起,他的绚烂与泯灭、极致与陨落,都与他性格中鲜明的“五四”烙印有关。叛逆、不世俗、不妥协、爱憎分明,这些五四运动后形成的社会价值与思潮,在成就了聂耳性格的同时,也暗喻了他那多舛的命运。

性格即人物即命运。为了塑造好聂耳这个人物的个性,我们先后讨论过多种方案来烘托聂耳的出场。随着我们对剧本与人物的不断认识,最终确定了“先闻声,后见人”先抑后扬的出场方案,为此设计了第一场“海上魔都”中的女声合唱《谁动了老师的乐谱》。这首合唱通过表现聂耳改动民国都市音乐大人物黎锦辉先生《毛毛雨》的乐谱,一下子把聂耳不惧权威、不畏世俗,坚持自我判断的个性烘托了出来。

之后,在聂耳的上场中,我们设计了他的出场歌曲《我有了把好琴》。小提琴如同聂耳的生命,正是靠着这生命的昂然悠扬,聂耳的人生才呈现出非凡壮丽的景象。琴是聂耳的符号,抓住了这个符号的表达,就抓住了聂耳独特的人生支点。但是,光表现琴还不够,还必须表达出琴与聂耳的关系。“卖衣换琴”这个细节的设立,了却了我们表达“琴与聂耳生死相依、骨肉不离”的心愿。

聂耳身上有着十分鲜明的“五四”烙印,这种烙印深深嵌入在他的生活习惯与细节中。这种习惯与细节既是他极致性格的外化,也是他不被世俗、客套的人情与虚礼所累的直白呈现。为了凸显聂耳的这种不拘小节的率真个性,我们在他演唱《我有了把好琴》的过程中,设计了跳上钢琴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兴奋心情的肢体段落。实践证明,通过私自改谱、卖衣换琴、琴上兴奋难抑等桥段的设计,聂耳的形象呼之欲出。

二、个体形象的塑造与群体形象的建立

戏剧中的主人公不会是孤立存在的,他必须与周围的社会群体有着密不可分关系。这种关系是矛盾与逻辑的来源,也是戏剧的支撑。《国之当歌》也是如此。

当聂耳在上海这个都市中生活时,引导他为理想、为民族、为国家而呼号呐喊的人物田汉,最终成为他的精神导师;发现他的才华并对他的音乐天赋欣赏有加的黎锦辉,最终成为他音乐成就的伯乐和重要推手;明月社中被聂耳的才华与个性打动的热爱唱歌的女演员小莉,最终成为他因歌生情生爱的恋人。还有码头工人的代表长庚一家、街头巡警王警官、包租婆、明月社教导、码头监工等,这些人物构成了丰满聂耳形象的社会生态圈;正是通过与他们的交流、碰撞,同情、矛盾,推动了戏剧逻辑的发展,他们同样也是聂耳成长的见证者。

个体形象的塑造与群体形象的建立,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涨船高的共赢效应。田汉初识聂耳到委以创作重任,直至从狱中传出《义勇军进行曲》的歌词让聂耳谱曲;黎锦辉从嗔怒谁改了他的乐谱,到推荐聂耳为田汉的剧作谱曲;长庚一家的遭遇让聂耳更深刻更直接地认识了社会的黑暗与残酷;毛弟走街串巷卖报度日的艰辛,更是催生了他创作出反映报童甘苦的《卖报歌》……群体人物就如一张网,通过一来一往的勾连,编织出聂耳这个主人公个体形象的饱满血肉和强健筋骨。

在多年的创演过程中,《国之当歌》的序幕处理有过多次重大改变。比如以风云巨变中上海大时代的背景开场;比如用时光倒流的方式呈现明月社如何从尘封状态中慢慢复苏来开场;比如人们聚集到聂耳雕像前凭吊他纪念他的开场。但这些开场都存在单一化、标签化、简单化的问题,并没有交代清楚个体与群体、叙事与悬念、事件与戏剧的关系。最后我们选择的是从田汉出狱作为整个大剧的开始,并通过黎锦辉与田汉的对话带出对聂耳的痛惜与思念。现在看来,这样的开场是将个体形象与群体形象有机结合的最好方案。

三、音乐与戏剧、舞蹈的融合与再造

音乐剧无疑是音乐与戏剧最高度完美的结合体。在这种结合中,音乐对整个戏剧的推进起着无以替代的决定性作用。无论是宣叙还是咏叹,无论是幕间曲还是舞蹈音乐,都直接为剧情的发生、发展以及结果服务。

音乐剧《国之当歌》的故事发生在1930年代的上海,从历史角度和都市气质上看,这一时期的文化生活与音乐元素都与当年的百老汇有着十分惊人的相似。基于这种判断,我们原先认为只要中西结合,辅以历史年代感,《国之当歌》的音乐风格和剧中人物的音乐形象应该比较容易确立,因为它们有许多共通性。其实,这是一段弯路,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上海是一个五方杂处的社会,《国之当歌》中的主体人群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的地域文化,不同的语言方式,不同的习惯表达,都会带来音乐上的差异。其次,特殊的历史时期产生特殊的语境。黑暗的社会带来民众压抑而沉重的心情,这种黑暗与压抑的特殊性会催生出那个时代特定的音乐形态。再其次,生活在21世纪的主创们,如何将1930年代的上海故事与音乐剧这个外来样式结合,创造出一种既关照传统又面向现代的音乐表达。同这三个不同层面的思考与对话,无疑是一种自我挑战、自我考验。

不断调整提升后的《国之当歌》,音乐始终紧扣戏剧主体,为剧情的推演及戏剧矛盾的张力发挥了淋漓尽致的作用。民族音乐(民歌、戏曲、小调),西方音乐(爵士、舞曲),现代音乐(电子、说唱),在《义勇军进行曲》的引领下,穿插于聂耳的其他音乐作品中,不断奔涌、织体、交响,并通过舞蹈的肢体演绎,形成了《国之当歌》蔚为大观的音乐气象。

四、时代性是造就历史人物的美学辨识度标杆

历史人物身上的时代浸润,是我们鉴别舞台人物美学的辨识度标杆,而“民国气象”正是《国之当歌》的标识,历史人物周遭闪烁出来的时代光泽是这部戏的美学特征。用民国时代跌宕起伏的风云开合感,和纷繁复杂的被各种尖锐对立的矛盾所糅杂的阶层困苦与西风渐进的都市风尚细节融合,再造成一种具有中国近代社会特点的“调性”,并把这种“调性”投射在聂耳这个历史人物身上,这就有可能让这位时代之子的形象在那个时代的特定土壤上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起来。

《国之当歌》从最初的立意到现在的舞台呈现,其间经过八易其稿。无论是男女主人公的人设及戏剧矛盾的推进,还是剧本结构和人物、语言、唱段的设定,都做过颠覆性的调整与重构。在这种调整与重构中,我们有三个十分鲜明的美学追求:一是用“左翼”文化的理想来构建聂耳的个人梦想与抱负;二是用西风渐进与民国风范来刻画聂耳的造型和个性范式;三是突破民国时代在戏剧舞台上的形象表达,寻求一种全新的方式来构建舞台上民国时期的戏剧新桥段。目前来看,前两个目标正在初显,第三个目标还非常遥远。

时代洪流是造就英雄的动能,这些动能隐藏在社会风云人物命运中。在人物命运、个性的独特挖掘、呈现上,在戏剧矛盾的独特爆发、展示上,这部剧仍有不少可以进一步改进提升的地方。比如对聂耳叛逆性格的刻画,可以更深入更充分,这样对他后来的爆发,对他极尽生命之光华点燃自己照亮民众的展现,就显得更人性更立体更伟大。

聂耳是中国近代史和中国近代音乐史上极为重要的人物。他的重要不仅是因为他的作品,更在于这些作品唤起的民族意识、抗争意识,振聋发聩地推动了民众的觉醒和奋起。在所有近代音乐家中,聂耳是独一无二的,更是走在时代前列的。基于此,《国之当歌》应更有理由在不断的修改升华中,走在新时代中国原创音乐剧的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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