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2018-12-04冯仑
冯仑
死是人生的朋友,也是人生的导师,站在终点回望通向终点的道路,会有很多感悟。不知死,焉知生?只有在死的问题上有充分的思考,人生的终极道路才能在生的过程中更精彩地展开。
我有一个朋友,母亲去世早,他跟母亲的感情非常好,一有困惑就搬个板凳、披个棉袄坐在母亲的坟前想问题,跟母亲交谈,谈他的痛苦、想法以及他想做的事情。这样慢慢形成了习惯,最后也让他透彻地感悟到很多人生、现世的道理,让安息了的母亲指引他来做事情。
我自己也有一次濒死体验。14年前,我的腿上长了一个很大的红色肿块,被医生诊断成癌症,迅速住进医院。在起初的半个月里,我每天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
记得住院的前一天,我让司机带着我在北京的街上转。在转的过程中,我感觉生命是非常沉重的,所有事情都是飘忽的。
我突然感觉平时看着很重的事情都变得非常飘忽,而此时生命的存在成了最重要、最沉重的事情。
在手術前的一段时间,人就开始与死亡博弈。当时我看到一本书,专门讲死刑犯在执行之前这段时间怎么度过。
因为所有疾病、慢性病的患者对死亡的恐惧是一点点化解的,直到生命慢慢衰竭,因为他不知道哪一天会死,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所以这个恐惧是抽象的。但死刑犯因为知道三天以后就枪毙,这个恐惧是非常具体的。这个时候的恐惧会让人陷入深度的惶悚和麻木,内心会采取一种保护机制,那就是不想它,或转移,或幻想,或歇斯底里。
在这段时间,死亡对我是抽象的,虽然是癌症,有可能死亡,有可能是一年,有可能是两年。一两年对于一个人来说,还是很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能做什么?这个时候我才开始盘点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和我不得不做的事情,开始排序,这个顺序和健康状态时的排序完全不一样。
苹果的老板乔布斯也曾经被认为罹患癌症,他也有一次濒死体验,以致后来形成习惯,每天醒来就想:“如果我明天要死,今天要做什么?”他一直用这种方式激励自己,把有限的时间用在做最重要的事情上。
因为当人还有大把生命时觉得重要的事情,也许不是最重要的。
当一个人有很多时间,就会做许多不重要的事,他会认为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可以去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可是,当他知道明天就会死亡的时候,今天选的一定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乔布斯总用这个方法提醒自己:“假如我明天要死,这件事情是不是最重要的?”
“只有无知的人与不能勇于面对生命的人,对死亡才会感到恐惧。聪明的人会视死亡为亲密的伙伴和仁慈的导师,任何人若要完完全全成为一个生命力充沛而丰富的人,那么他在有生之年,必然得与死亡结友。”这是台湾专门研究死亡教育的一个博士黄天中说的一段话。
死亡对活着的人更有意义,如果你能够深刻地理解死亡,而且有死亡的体验,会发现很多道理。黄博士还讲过一段话:“如果我们能视死亡为我们人生旅途中看不见而友善的同伴,它会提醒我们,不要常把现在该做的事情拖延到明天,帮助我们每天做得更好,而且充实。”
作为一个民营企业的领导者,除了在现实生活中奔忙、忙碌,被一些赞扬和虚荣包裹起来,也要静下心来去和死亡对话,谈一谈心,站在死亡的角度来看一看今天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做了最有价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