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大计

林一芙

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吃臭豆腐，是在晋安河的桥头。晋安河是贯穿福州晋安区和鼓楼区的一条内河。我吃臭豆腐的那年是2004年，当时，还没整治过的內河比臭豆腐还臭。

我和二维就站在夏天的桥头，就着从内河吹来的臭风，吃5毛钱两块的臭豆腐。她吃完了就把一次性塑料杯往老板面前一摆：“把汤加满，辣子要两满勺，香菜我自己来加。”

然后她摸摸裤兜，掏出一块钱甩在卖臭豆腐的小推车上，指着我说：“连她的那份一块儿付了。”

我目瞪口呆，瞬间视她如救世女英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江水。

回家的路上，我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古有“不为五斗米折腰”，而年少的我并无此英雄气概，区区两块臭豆腐就已让我折腰跪地。

后来的事证明，这折腰跪地之举并不是无用功。就在那天，我从二维那儿收获了我人生中第一本“赚钱宝典”。

她给我算了一笔账：捡1个易拉罐卖到废品收购站可以赚1毛钱，捡1个塑料瓶可以赚5分钱，只要每天能捡5个易拉罐或是10个塑料瓶，就可以换1份臭豆腐。

二维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有些得意忘形，斜眼看着我说：“项瑶，要不是看你这么‘忠诚，我也不会把这事告诉你。我在乡下的时候也捡易拉罐，但是没有城里多，我第一次到学校扒垃圾桶的时候都惊呆了，没想到城里人都不怕被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喝死。”

“啥花花绿绿的东西啊？那是饮料！”我在心里反驳着，但没说出声，暗喜着终于找到了赚钱的门道。第二天到学校，我找到王一和阿彬，兴奋地宣布了这一重大的决定。

“我要开始赚钱了。”

“你要钱做什么？”阿彬不解。

“买礼物。”

“给谁？”

“我妈。”

阿彬眨巴着的大眼睛突然闪闪发光。

“那我也要，买给我爸。”阿彬说。

“你们都去，我也去。”我们之中最文静的王一，声如蚊蚁般插了进来。

我们没有一分钱，却仿佛突然从天而降了几百万元一般兴奋：“我们要开始赚钱了！”

10岁那年，我涨红着脸，开始第一次独自面对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那时的我大概会嘲笑十几年后的自己——她居然抱着成摞的手稿，因为无法鼓足勇气，徘徊于无数剧组筹备处的门前。

所谓年少的莽撞与冲动，大概就是：那一天，只因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就想顺流游至湖心，采撷最美的浮萍给挚爱的人。

只因为那根稻草，就敢做一场无边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