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调节的故事（2）

杨元魁

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每天都会使用情绪调节策略。由于情绪调节在个体身心健康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如何有效地评估个体的情绪调节能力就成为了心理学的重要研究和应用方向之一，尤其是在临床心理学和学校心理学领域。

总体而言，对情绪的测量和评估方法大致可以分为心理测量法、行为分析法、生理测量法、生化测量法和脑功能成像法5种类型。因此，也可以从这5个方面对个体或群体的情绪调节能力进行测量与评估。

对于临床心理工作者和学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者来说，由于受到技术条件的限制，最简便易用的方法就是采用问卷或量表等心理测量工具进行个体评估或大规模筛查。上一期的文章介绍了情绪调节的一般过程与策略，本文将简要介绍2种关于情绪调节的常用心理测量工具，以便教师和家长能够更好地了解自己学生和孩子情绪调节能力的发展水平，为进一步开展学校心理健康教育和家庭教育提供依据。

·情绪调节问卷

情绪调节问卷是由斯坦福大学的James Gross教授等人于2003年编制的，所以有时候也被称为斯坦福情绪调节问卷。该问卷主要用于测量个体使用认知重评和表达抑制这2种情绪调节策略的频率，這是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最为常用的2种情绪调节策略。斯坦福情绪调节问卷目前已成为使用最为广泛的情绪调节测量工具之一，而且在中国成人和青少年人群中均具有良好的信效度。该问卷分为认知重评和表达抑制2个维度，由10个题项构成，具体如下。

（1）当我想感受一些积极的情绪（如快乐或高兴）时，我会改变自己思考问题的角度。

（2）我不会表露自己的情绪。

（3）当我想少感受一些消极的情绪（如悲伤或愤怒）时，我会改变自己思考问题的角度。

（4）当感受到积极情绪时，我会很小心地不让它们表露出来。

（5）在面对压力情境时，我会使自己以一种有助于保持平静的方式考虑它。

（6）我控制自己情绪的方式是不表达它们。

（7）当我想多感受一些积极的情绪时，我会改变自己对情境的考虑方式。

（8）我会通过改变对情境的考虑方式控制自己的情绪。

（9）当感受到消极的情绪时，我确定不会表露它们。

（10）当我想少感受一些消极的情绪时，我会改变自己对情境的考虑方式。

具体计分规则如下：每个题项7点计分，1分代表非常不赞成，7分代表非常赞成。其中第1、3、5、7、8、10题项属于认知重评维度，第2、4、6、9题项属于表达抑制维度。问卷总分越高，表明个体使用情绪调节策略的频率就越高；2个维度中哪个维度的平均分更高，表明个体使用这种情绪调节策略的频率就更高。

大量研究表明，使用认知重评策略频率较高的个体具有较好的社交能力，以及较高的主观幸福感，往往更加容易受到同伴的喜爱；而使用表达抑制策略频率较高的个体具有较差的社交能力和较低的主观幸福感，在现实生活中更少依赖他人以获得社会支持，所以往往不太被他人所喜爱，难以快速建立友谊并有效维持友谊。在个体不能很好地控制情境时，重评往往是最好的选择。

研究还表明，表达抑制策略尽管在某些场合下能够避免过激的情绪反应而导致情况恶化，但是表达抑制并不能有效降低个体对负面情绪和压力的感受水平，甚至反而可能加剧个体的负面情绪体验，导致更多的社会适应问题。例如，关于入学适应的研究表明，在迈入更高学段时（如从初中升入高中、从高中步入大学），更多使用表达抑制策略的个体往往更难在新环境中建立新的人际关系。因此，快速有效地鉴别出学生的情绪调节策略使用频率，并且筛查出不善于使用情绪调节策略或过度使用表达抑制策略的学生，这对于学校心理健康教育来说具有重要价值。

·情感风格问卷

情感风格（Affective Style）是Richard Davidson等人提出的一个解释情绪系统个别差异的概念，主要是指个体在情绪反应与情绪调节方面表现出的稳定的、一致性的差异。Davidson等人认为人类情绪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对于同样的情绪刺激或挑战，不同个体产生情绪反应的性质与强度不同，这种不同情绪情感现象的差异叫情感风格。例如，在航班晚点或取消时，有些人会一笑置之，耐心等待接下来的安排；有些人则可能会情绪激动从而引发不当行为。有关情感风格，将在今后的文章中专门介绍。

波士顿大学的Stefan Hofmann教授和乔治梅森大学的Todd Kashdan教授根据Davidson的情感风格理论，根据情绪调节的不同策略提出了3种类型的情感风格，并于2009年编制发布了情感风格问卷（Affective Style Questionnaire，ASQ）。该问卷分为隐藏情感风格、调节情感风格和忍受情感风格3个维度，由20个题项构成，要求被试结合自身的情况进行选择。研究表明，该问卷在美国和中国人群中均具有良好的信效度。该问卷具体题项如下。

（1）别人通常看不出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2）我能够很好地控制我的情绪。

（3）我能够忍受强烈的情绪。

（4）我可以通过从不同角度看待事物避免情绪烦躁。

（5）我经常会压抑对某些事情的情绪反应。

（6）就算有人看到我烦恼其实也没什么。

（7）遇事我通常能够很快地平静下来。

（8）我能够释放我的情绪。

（9）我能够很好地隐藏我的情绪。

（10）当我心烦意乱时别人通常看不出来。

（11）有时候人有负性情绪是正常的。

（12）我可以很快地从坏心情中走出来。

（13）当我伤心的时候别人通常看不出来。

（14）我可以忍受烦躁不安的状态。

（15）我可以表现得让别人感觉不到我在烦躁。

（16）我确切地知道怎么做可以使自己的心情好一些。

（17）其实一个人很情绪化并没有错。

（18）我可以很容易地伪装我的情绪。

（19）我可以很轻易地让自己心情变好。

（20）在必要时我可以很好地隐藏我的愤怒。

具体计分规则如下：每个题项5点计分，1分代表完全不符合，5分代表完全符合。其中，第1、5、9、10、13、15、18、20项属于隐藏情感风格维庞第2、4、7、8、12、16、19项属于调节情感风格维度；第3、6、11、14、17项属于忍受情感風格维度。每个维度单独计分，将维度内各个题项的得分直接相加再求取平均值，3个维度中哪个维度的平均值更高，则表明个体主要属于哪种情感风格。

不同情感风格的个体在应对情绪刺激或压力时的情绪反应和采用的调节策略有很大的区别。隐藏情感风格主要包括情景选择或情景修正等策略，用来隐藏或避免情绪的产生。一般来说，习惯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个体更难接近，他们可能会尽量避免冲突，但他们也同时回避了亲密关系。例如，这样的人可能会害怕被拒绝而不敢向自己喜欢的人表白，不敢去参加面试，等等。有时候，大家会觉得这样的人比较深沉、比较内向。

调节情感风格包括表现出能够更好地觉察和利用情绪信息解决问题，能够根据情境需要体验和表达情绪，并且运用策略调节或平衡日常生活中的不良刺激或惩罚引发的消极情绪。总体来说，调节情感风格的个体能够更好地应对情绪或压力事件，并且能够更快地从负面情绪中恢复过来。

忍受情感风格反应了个体采用一种让他人感觉较舒服、无防御的策略应对情绪的激发，甚至包括了对痛苦的过度容忍。忍受情感风格的个体往往对他人的批评或指责一味地忍受，即使他们感到非常难过或愤怒，但由于各种原因（如遭受更强烈的责骂或殴打）而不能表达出来。在很多文化中，“忍受”被看作是一种优秀的性格或品质，被当作是男性“坚强隐忍”、女性“吃苦耐劳”的标志。但实际上，这样的个体往往更容易被看作是“好欺负的”，尤其是在学校环境中，这样的学生往往是校园欺凌的受害者。此外，个体长期的情绪忍受，尤其是对毒性压力（如忽视、虐待、歧视等）的长期忍受，有可能会引发个体的爆发性行为而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对于在儿童早期气质类型属于极端抑制型的个体来说，长期遭受毒性压力更容易引发青春期与成年以后的暴力和犯罪行为。

这2个问卷的优点是简单易用，便于分析和统计，可以在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中广泛应用；缺点是都依赖于个体的自我报告。此外，这2个问卷的中文版只在成人和青少年中进行过信效度检验，还不能用于小学生或幼儿情绪调节能力的测量。对于小学生或幼儿情绪调节能力的测量，可以采用行为实验的方法进行。建议中学和大学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者及家长可以参考问卷的测试结果，结合学生和孩子的平时表现进行综合评估。今后的文章也将对情绪调节的其他电生理指标（如额叶EEG偏侧化、心率变异性、皮电反应）、生化指标（如皮质醇、唾液α淀粉酶）等进行详细介绍，有条件的学校也可以采用这些客观指标，同时结合心理测量指标，对学生的情绪调节能力进行综合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