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干腹地的今景昔痕(下)
——塞尔维亚和黑山访问记
2018-12-03
红绿相间的塞尔维亚
南斯拉夫故去之后,它的国际事务关系及国权角色被塞尔维亚继承下来。如今的塞尔维亚人,对往昔的南斯拉夫已经淡化,人们的意识已经从十几年前那场狂风暴雨式的社会变革中转变过来,除去老一辈坚定的共产主义者还保留着政治信仰外,在年轻人中很少有人在意现行社会是什么国体、什么主义了。面对缓慢发展的现状,国民表现的是那样的适应,生活习惯还带有几分从容。资料介绍,2017年塞尔维亚人均GDP是5700美元,仅为斯洛文尼亚的24.05%、克罗地亚的40.71%、黑山的81.43%。但是,南斯拉夫时期国民的一系列福利政策,比如教育、医疗、生育、就业等社会保障政策都原封不动地延续下来。社会劳动者的平均月工资换算成人民币大致是3000多元。物资供应充足,市场物价稳定,买日用品比北京要便宜许多。无论是斯拉夫人,还是塞尔维亚人或者阿尔巴尼亚人,平均身高1.83米,男性身材魁梧,女性高挑俊俏,信教的或者不信教的俊男靓女们,过着天天啤酒节、夜夜咖啡厅,随遇而安、无忧无虑的生活。四季分明、冬暖夏凉的气候,也给塞尔维亚人的生活平添了几分舒适和随性。
今天,南斯拉夫固有的“红色”符号,在社会上已经留存不多了。在铁托元帅统治的南斯拉夫时期,人们为了表达对铁托元帅的崇敬和建立联邦共和国的丰功伟绩,将黑山共和国的首都命名为铁托格勒市,南斯拉夫故去后,黑山人又将铁托格勒市改回波德戈里察市。在贝尔格莱德市,比较有代表性的“红色”符号是铁托元帅墓,这是具有共产党员身份的中国人游览塞尔维亚的必到之处。
约瑟普·布罗兹·铁托,1892年5月25日在克罗地亚出生,是南斯拉夫共产党和联邦共和国的缔造者,于1980年5月4日病逝于贝尔格莱德。铁托病逝后,一切丧事活动从简,在昔日总统花房的基础上改为墓穴,曾经叱诧风云的元帅、总统,今天就长眠于此。
昔日的总统花房、今日的铁托墓,坐落在贝尔格莱德市一隅的一座山丘台地上。这里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拾阶而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铁托总统的雕塑铜像。他一身戎装,身材高大,略低着头,一双发亮的眸子看着脚下,似乎在思考着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但遗憾的是,南斯拉夫的路在他身后已走到了尽头,未来的路,没有了。过若干年之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还能不能东山再起,历史还能不能还原一个真正的南斯拉夫?有可能,因为历史是往复循环上升的;没可能,至少现在没有共产主义运动再兴的国际环境,后南斯拉夫还没产生铁托这样的铁腕人物。
“花房”面积不大,玻璃天窗作顶,内室和墓碑以白色略带米黄为主基调,虽然不像苏联列宁墓、中国毛泽东纪念堂、越南胡志明陵寝那样雄伟壮观,但仍不失整洁、清亮、庄严、肃穆。瞻仰者由入口经过玻璃门,墓室就一览无遗了。凸起地面的灵柩盖板上书写着铁托的名字及生卒时间三行字,没有任何评价,想必是暗含着生事让后人评说的道理。墓前摆放的鲜花,是种祭奠,也了却了墓主人要与鲜花相伴的心愿。瞻仰的瞬间,中国共产党党员的身份令我情不自禁地提笔,在洁白的留言薄上写下“向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铁托同志致敬”的汉字,并且公公正正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书写日期。
铁托墓还有一个用主人生日命名的“5·25纪念馆”的别称。纪念馆由铁托生平、各国政要赠送的礼品和各式火炬留存三部分组成。展室按等比例复原了铁托总统的办公室,展出了主人所穿过用过的衣物和少量用品;各国政要送给铁托总统的礼品,堪称琳琅满目;各具特色且不重样的火炬展,告诉人们铁托是个体育爱好者。每年的5月25日主人生日这天,要举行火炬接力活动,终点是将火炬交到铁托手里,且留存下来,在这里集中展出。展室专门辟出一部分,展出了铁托执政时期老百姓部分生活用品、礼件,有书刊、报纸、家用电器和公民户照样本,也有那个时期常用的教学用具和手绘地图,其用意可能是表现南共领导人的亲民情结。
在展室中,有两件与中国共产党有关的重要展件吸引着中国游客的眼球。一件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毛泽东送给铁托的象牙雕刻摆件。大约60厘米高的摆件在橱窗里挺立,泛着乳白色的光芒,凸显中国工匠精雕细刻的高超技艺。另一件是各国政要出席铁托葬礼的图片,时任中共中央主席华国锋代表中国共产党出席铁托葬礼。他与朝鲜的金日成委员长站在队伍前排,衬映着中国大党大国的魁梧和富态。
走出“5·25纪念馆”那一刻,我同随行翻译交谈两个问题。翻译讲,铁托墓在贝尔格莱德能否永存下去,能存多久?要看塞尔维亚民族与克罗地亚民族关系发展状况。因为有人说铁托是克罗地亚人,埋在塞尔维亚的土地上不合适。潜台词是说,在铁托主政南斯拉夫时期,处理塞族与克族的关系上,有扬克抑塞的嫌疑。我在想,人不论生前多么有功名、有地位,都是历史的过客,若干年之后的事,真说不准了。我提到铁托后人的近况问题,翻译说,铁托退出历史舞台,其后人没有任何去向任何作为的信息,可能隐姓埋名生活在克罗地亚,更有可能早就去了比如说西欧等其他别的国家。因为他的后人应该明了,南斯拉夫时代已经被历史尘封了。
在贝尔格莱德以至塞尔维亚,我们所了解到的共产主义“红色”符号还有两处。一处是以伟大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命名的列宁大道,另一处是马克思恩格斯广场。在塞尔维亚,“红色”留存符号没有任何斯大林的名份,是因为南斯拉夫共产党与苏联共产党是“不合拍”的,铁托或许不敬重、或许是看不起斯大林的。无论是斯大林的江山,还是铁托的江山,早已都变了颜色,他们的丰功伟绩、他们的文韬武略是否聪明和睿智,只能留给后人评说了。
到塞尔维亚旅游,要寻觅红色记忆,也要看绿水青山。其首都贝尔格莱德号称东欧的第四大城市,居住着170万人口,建成区的规模和发达程度大约在中国的昆明、贵阳这个层次,由绕城而流的多瑙河与萨瓦河将整座城市割裂为新城、老城两个城区。城区没有密集的高楼大厦,标志性建筑有三处。一处是号称东欧最大的还没竣工的东正教堂,建在高高的山岗上,在贝城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抬头瞭望,都可见到它的雄姿。教堂是由俄罗斯政府援建,底层已经对虔诚的东正教徒和游人开放,入内可见以基督神话故事为蓝本的壁画和彩绘玻璃,讲经、祭台和忏悔的地方都已投入使用。第二个标志性建筑是南斯拉夫时期就有的人民议会大厦;第三个标志性建筑是有着悠久历史的贝尔格莱德火车站。由于时间问题,我们没能入室看个究竟,只是观其具有独特建筑风格的外貌而已。
游览卡莱梅格丹城堡,看古罗马和奥匈帝国留下的建筑遗迹,坐船游多瑙河,欣赏由水、船、桥、天组合的立体画面,是到访贝尔格莱德所留下的两处挥之不去的印象。卡莱梅格丹城堡坐落在老城区高高的山岗上,是贝尔格莱德岁月沧桑的见证,也是贝尔格莱德最古老的瞭望台。整个城堡由巨石堆砌,自凯米特人统治时期开始,就是当时坚固的军事要塞,老百姓都居住在城内,城门一关,万夫莫开。几经战乱和时光洗礼,今天游人能见到的就是钟楼及已经难以辨别是原物还是修补的城墙,这里的一石一木,都仿佛沉淀着一种年代的“包浆”。入门过桥,那散落在内城开阔地带上各式不同时代的火炮、战车等重型武器,向游人述说着这里曾遭遇金戈铁马的蹂躏。站在城堡的制高点向下望去,正是多瑙河与萨瓦河的汇流处,清澈而平静的两河水,在此汇流后仍然滚滚流向东方,直入黑海。
在细雨蒙蒙中游览古城堡,很惬意。但不如人意的是雨越来越大,游人从各个角落涌向石头门洞里避雨。雨从天降,拍打着古老的凸凹不平的石板路,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水注冲到地面的一瞬击起了一层叠着一层的水泡,然后汇成洪流,放荡不羁地向门洞外流开去。雨渐渐小了,我们随着耐不住性子的人群开始趟水向出口疏散。突然,雨又大了,伴随着不断加速的狂风,一阵强于一阵,雨伞已经无济于事,水流淹没脚踝,并不浑浊的水流伴着丝丝清凉从脚部往上蹿,渐渐沁入心田。回程的出口已被水淹没,我们一行跟着寻求出路的人群,绕出了城堡,无所顾忌地向着古香古色的步行街——米哈伊洛大公街跑去。这条只有一公里长的大街,因两侧多为19世纪70年代的建筑而美名远扬。本应在步行街上漫步,看一看精品店,因为淋了冷雨,身上瑟瑟发抖,只能到一处大商场找一个适当的座位暧暧身子了。
相距贝尔格莱德100公里的诺维萨德,是塞尔维亚共和国仅次于贝尔格莱德的第二大城市。这里的文化气息浓厚,许多著名的诗人、小说家、法学家和政论家曾经在此工作、生活,有著名的藏有80多万册图书的图书馆,有建于1847年的伏伊伏丁那博物馆,还有与贝尔格莱德的卡莱梅格丹古城堡规模不分伯仲的波德瓦拉丁古城堡,还有许多文人墨客遗留下的纪念馆、博物馆、咖啡馆,也有养蜂博物馆及古老的红酒厂,是个进行文化之旅、深度之游的好地方。到古城堡,首先看到的是钟楼,看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时针长于分针的古钟。在临河而居的咖啡厅稍作小憩,绕古城堡一周观看为迎接盛夏音乐节而建的16处舞台,再到养蜂场聆听“蜜蜂家族”故事的讲解,品上几杯醇度不同、色泽不同的葡萄酒……这一系列山水与人文结合、丰富多彩的活动,确实给我们留下了不虚此行的感觉。
在兹拉蒂博尔小镇附近游览著名的木头村,坐上小火车到山区观光,是游览塞尔维亚的两处精品。建在麦卡尼克山上的童话世界——木头村,有100多年的村史了,是著名电影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的杰作。这个错落有致的村落,从地面到屋脊,全部用木头建成,经库斯图里卡的补充和修缮,成了《生活是个奇迹》电影的拍摄地。各栋木屋的外墙壁有包括库斯图里卡在内的各种人物肖像画,其中一幅画是将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和北约司令关在监狱里的讽刺漫画,向游人昭示要和平不要战争的祈盼。攀行在兹拉蒂博尔蜿蜒崎岖群峰之间的小火车,双轨间距仅有76厘米,全长15.5公里,要穿行10座桥梁、22条隧道,设5个小站,往返大约1.5个小时,过去是这一山区的交通工具,而今成了旅游专线。坐在车上,铁轨与车轮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划破了山间的宁静,群峰峡谷间点缀着少见的民居的景色尽收眼底,路基两边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散发着甘甜的空气给人提神醒目,世俗的烦恼瞬间飞向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心旷神怡了。
从黑山再回到贝尔格莱德,我们要了却观瞻中国驻前南斯拉夫大使馆遗址的心愿。在1999年5月8日,中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大使馆遭遇美国主导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5枚导弹的袭击,我们新闻界的同行新华社记者邵云环、光明日报记者许杏虎夫妇壮烈牺牲了。记得当时我正主持《农民日报》夜班编辑工作,写出了“痛悼新闻三杰”的文章。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位于贝尔格莱德的新城区,现在已经变成了“中国文化交流中心”的建筑工地,两座吊车在铁围栏里作业。在工地与马路相连的一角,矗立着一座近一平方米的纪念碑,碑上镌刻着:“谨此感谢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塞尔维亚共和国人民最困难的时刻给予的支持和友善,并谨此纪念罹难烈士”。从碑文中我们认定,这块纪念碑是塞尔维亚的哪级政府而立,但并没有明示的署名。碑上覆盖着一面五星红旗,碑前摆放着中国同胞送上的花篮或鲜花束。碑址显得十分局促,但碑文意味深长,或许在提醒中国人民一定牢记:帝国主义的本性难改,国家落后就要挨打。
伴着夕阳,乘游船游览多瑙河,在新城连接老城的桥下穿行,远眺右岸的卡莱梅格丹古城堡,寻觅新城区圣萨瓦教堂的身姿,看两岸绿树掩映下的白底红顶的特色建筑,仰望云展云舒的天空,心中装下了贝尔格莱德的基本轮廓和城市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