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问题的角度

王俊良

鲁迅在《伪自由书》中讲过一则笑话：夏日正午，一农妇做事做得正苦，忽然叹息：“皇后娘娘真不知道多么快活，这时，还不是在床上睡午觉。醒过来的时候，就叫道‘太监，拿个柿饼来！娘娘都如此奢侈，皇帝自然‘想咋着就咋着”！

这是个看事物的角度问题。站在“农妇”角度，猜“想咋着就咋着”的皇帝，结果也如“哥德巴赫猜想”般难解。真实情况是，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甚至有一点窝囊。据《清室外纪》载，道光三十年，“上一日思食片儿汤，令膳房进之。次晨，内务府即递封奏，请添置御膳房一所，专供此物，尚须设专官管理，计开办费若干万金……”道光说，前门外某饭馆卖四十文一碗，可以去买。内务府回复“饭馆已关闭多年矣”。道光皇帝感叹“朕终不以口腹之故，妄费一钱而已”。

徐珂《清稗类钞》载，道光帝有件黑狐端罩，衬缎稍大，需到宫外改制，内务府报告须一千两白银。道光看出内务府的“猫腻”，就在朝服上补丁摞补丁，但又引出新的贪腐。有一次，道光见曹振镛的朝服也打了补丁，问曹补缀费用。曹说，打一块补丁，需银三钱。道光立刻明白，内务府补缀一块补丁五两白银。按当年白银价算，五两白银合八十钱。也就是说，价格相差了二十七倍！

就连以“文治武功”聞名于世的乾隆，也在“鸡蛋”上栽了跟头。据《春冰室野乘》载，有一天，乾隆早朝召见汪由敦，乾隆问汪在家有没有吃饭。汪由敦回答：“臣家计贫，每晨餐不过鸡子四枚而已。”乾隆听了大惊：“鸡子一枚，需十金，四枚则四十金矣。朕尚不敢如此纵欲，卿乃自言贫乎？”汪由敦赶紧诡辩：“外间所售鸡子，皆残破不中上供者，臣故能以贱值得之，每枚不过数文而已。”听了汪的解释“上乃颔之”。

从文人的角度看，好像皇帝是连鸡蛋价格都“搞不定”的白痴，实则大错特错。有清一代，内务府大臣绝对是皇族直系，旁系或汉臣绝无染指可能。所以，汪由敦、曹振镛在乾隆、道光面前，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王顾左右而言他”。从他们的角度，明白那是“皇族家事”，作为“职业经理人”，是无权干预“董事会分红”的。站在皇帝角度，判断臣子对错的标准，在于对自己忠诚与否，至于政绩与贪腐，并不重要。

同样问题，站在农妇、文人、重臣、皇帝不同角度，结果自然大相径庭。改变的办法是，让“农妇”和“皇帝”，享有平等、自由的权利和保障权利的“制度”。看问题的角度，可“远近高低各不同”；制度却只可“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讲究“人人平等”。权力若装进“制度的笼子”，结果就不会因看问题的角度而改变。

（常朔摘自《今晚报》 图/潆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