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
2018-11-30章铜胜
章铜胜
傍晚出去散步,沿小区附近的湖边走,总会看见一些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人,这不奇怪,见多了,也就习惯了。路上有邋遢的人,就会有干净的人,习惯了,也就好了。可我仍对“干净”这个词生出几分好感来,干净如一湖清水、一方净空,是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的。
雨后的远山近树,明媚清新;清晨的花草,露珠盈盈;山寺的晨钟暮鼓,悠远纯净;孩子的目光,清澈明慧……这些都是干净的,这些也都是人们所喜欢的。
可是,相较于流于表面的整洁干净来,我更喜欢一个人心灵的干净。与一个心灵干净的人相處,你是会感觉到无比愉悦的。可能,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平凡普通的,身处俗世,难免会沾染一些世俗的习气,在寻常的生活里,你是很难遇到这样心灵干净的人的。
我喜欢心灵干净的人。心灵干净的人,如水样清澈,如玉般温润。
钱钟书和杨绛两位先生,一生读书、做学问、写文章,受人敬重。钱先生的学问博而深,谈诗论文常有令人如醍醐灌顶处,读钱先生的文字是会让人博识而智慧的。杨先生的文章,读来极亲切,我一直非常喜欢,从《干校六记》到《我们仨》,乃至《走到人生边上》,我一本一本地追着读,她的文字总会给我许多触及心灵的真诚感。在她的文字里,我学会宽容、感恩和珍惜,那是能荡涤心灵的文字。我非常喜欢杨绛先生译自英国诗人兰德《生与死》的一句话:“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是的,简朴的生活、高贵的灵魂是人生的至高境界。一个将简朴的生活和高贵的灵魂视作人生至高境界的人,心灵该是多么的纯洁干净啊。
金岳霖先生是沈从文先生的好朋友,汪曾祺写金岳霖先生,说有些事情是沈先生告诉他的,且不论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如何,但汪曾祺将金先生写得非常有趣,有趣之中又有几分怜惜在,对那样一位性情天真、用情真挚的人,怎么会不倍加怜惜呢?
汪曾祺先生在文中写道:“他(金岳霖先生)到处搜罗大梨、大石榴,拿去和别的孩子比赛。比输了,就把梨或石榴送给他的小朋友,他再去买。”一位教逻辑的哲学教授,竟有着这样一份难得的和孩子一般的童真之心。
金先生爱慕林徽因,这是许多人在文章中都提到过的事情。金先生终身未娶,在西南联大的教授中,终身未娶的教授大有人在,不只金先生一人。至于金先生终身未娶的原因,后人也不敢妄加猜测。汪曾祺先生在文中说:“林徽因死后,有一年,金先生在北京饭店请了一次客,老朋友收到通知都纳闷:老金为什么请客?到了之后,金先生才宣布:‘今天是徽因的生日。”可见,金先生对林徽因的感情是纯洁而又真挚的,一个人能如此被人记起,总是件幸福的事情。更幸福的是金岳霖先生,那样的心无半点渣滓的人,一定是心灵干净的高贵之人。
想起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王子猷雪夜兴起,乘舟冒雪去访戴安道,却又未至而返,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王子猷说:“我本来是乘着兴致前往,兴致已尽,自然返回,为何一定要见戴逵呢?”王子猷的随兴,如那夜的一朵雪花,干净地飘落在时光深处,让人在追忆中无比羡慕。
一个人,如果能心无旁骛地做个灵魂干净的人,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编辑 紫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