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卓 将一种身份进行到底

朱陆

2018年夏季的大银幕和小荧屏上，同时出现且引人关注并极具反差效果的演员非谭卓莫属。她是《我不是药神》里为女儿筹集医药费的钢管舞女郎刘思慧，也是《延禧攻略》中嚣张跋扈的高贵妃，两种截然不同的角色就这么冲撞地出现在我们眼前，却让人觉得不突兀、不意外，似乎她演什么都在情理之中，或许，这就是演技。

但谭卓觉得她演技最好的时候，是她在为了自己的爱好乔装改扮的时候，这些年来，她一直以各种不同的“伪装”身份混迹在各大高校，目的只是为了蹭课听，并以此为乐趣……

冒充北大学生

对于名校，谭卓一直有一种向往和追求，这或许与她只是艺术学校毕业有关，成为“北漂”后，她做了演员，在养活自己的同时，她一直没有放弃对高校的情愫，并努力向各个高校一点点靠拢。

她曾在北大南门外租住了许久，一有空就背着个书包混进北大校园，再夹杂进学生的人流里溜进教学楼，然后挑一个合班上课的大教室，找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来，认认真真摊开笔记本蹭课听。

起先这样的听课比较随机，因为完全不知道溜进去的教室要上的是什么课，所以只能碰到什么听什么，遇到历史、中文之类的课程倒还能有所斩获，运气不好赶上高数、环境科学、工程、物理……完全听不明白的课程就傻了眼，只能硬着头皮听完一节课后趁课间休息的空当悄悄溜走。

她很快就学精了，找那些她喜欢的课程的上课同学弄到了他们的课程表，中国语言文学系、历史学系、考古文博学院……什么时间哪个教室哪位老师，课程表上一目了然，她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时间去旁听这些她想听的课程了。

谭卓很善于“伪装”自己，每次去听课时都努力把自己收拾成一个女大学生该有的模样，素面朝天扎个马尾辫，有时还戴个棒球帽，一身运动服，一个双肩包。她觉得最得意的一件事情是：北大校门出入和教学楼进出都是有保安值守和检查学生证的，但她几乎没有被保安拦下来检查过，极少的几次被拦下了，她妆模作样在各个口袋里翻找一番后带点儿懊恼再点儿撒娇口气地告诉人家出门急把证儿落在寝室了，这会儿赶着上课，能不能网开一面，下次一定注意。对于她这样的“美女学生”，保安多半都是宽容和友好的，于是，大手一挥放行。

谭卓也很会与他们增进关系，下次再去的时候，给保安哥哥带上一瓶水，笑语盈盈地表示他们值守辛苦了，这是自己的一点小心意。接过“学生妹妹”的心意，保安哥哥自然不会再提起学生证这么煞风景的话题。一来二去，谭卓就在保安哥哥面前纷纷混了个脸熟，享受起了刷脸进门的比货真价的北大学生还高的待遇。

有时候外出拍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校园里，拍完戏后再次出现，还有保安哥哥关切地问她怎么最近没有看见她来上课了，这样的问题谭卓当然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但这种有人关心和惦记着的待遇，她非常享受。

听课并没耽误谭卓工作，她自称自己是个命很好的人，的确如此，谭卓26岁就因为主演《春风沉醉的夜晚》获得了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提名，随后更是因为《Hello！树先生》等作品在威尼斯电影节、釜山国际电影节、上海国际电影节等连续斩获大奖。但与众不同的是，她一直保持着一种特别低调的状态，不接代言不上综艺更不做宣传。虽然已是众多奖项加身，但她的存在感却是极低。她一直说自己不算是明星，因为无论在街头还是机场，都不会吸引来旁人的关注与围堵。

对于这种状态，谭卓觉得非常满意，她特别不喜欢自己变成一张吸睛的脸，因为一旦能被人一眼发现，就代表她再也过不了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听點儿文艺的课

随着众多作品获奖，谭卓慢慢被打上了“文艺”标签，对这个表情她觉得压力颇大，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内蕴与底气一点也不够文艺。于是，她搬了一次家，从北大附近搬到了朝阳区花家地的中央美术学院望京校区附近。原因很简单，她想去中央美院蹭课，让自己更文艺一点儿。

不过，这次她的计划失策了，她原本看上的是中央美院的中国画学院，这地方可厉害了，曾经集合了以徐悲鸿先生及叶浅予、蒋兆和、李可染、李苦禅等先生为代表的教师队伍，哪怕在当下，也拥有一支堪称全国一流的教师队伍。

谭卓觉得，能在这儿耳濡目染几年，自己一定会变得非常文艺。她花了点小心思就从大一新生那儿弄到了中国画学院的授课计划，一年级中国画基础，二、三、四年级专业学科基础教学，她甚至还为自己选好了预备蹭的课程清单：人物画、写意与工笔画、山水花鸟画。然而，等到开学后，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计划都白费了——学校实行的是小班教育，一个老师就带那么寥寥可数的一帮学生，自己名下有几个弟子老师一进教室就能一目了然，自己这种外来分子一眼就能被择出来。

谭卓不死心地跟着好几波学生“企图”混进教室，最后都在教师门口望而兴叹铩羽而归，没办法，人数太少，鱼目混珠的事儿干起来风险太高，自己不主动离开万一被保安请出去就不大体面了。

可连家都搬过来了，不能进去听听课多不甘心？既然冒充学生行不通，那就索性搏一搏，正大光明结交几个老师吧！

文艺是个圈，说大很大说小也小，对于覃卓这样一个有作品又低调还文艺的女演员，挺多艺术界的人士都乐于结交一番。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谭卓很快就结识了好些画家朋友，而其中就有在中央美院任教的老师。这下谭卓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她跟画家老师提出想去听听人家的课，对方全都是一口就应下来了，反正是教学生，一个班是教，多她一个也是教，干着分内的事儿还能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一个热心的画家老师朋友还帮覃卓办了一个听课证，谭卓于是昂扬而入，跟着一帮子小她一截的学生们听得聚精会神，画得热血沸腾。

专业老师就是专业老师，慢慢地，谭卓的画作就越来越拿得出手了，虽然距离大家风范还有一段距离，但与同班的专业学生比起来却毫不逊色。学生一茬茬地换，唯有她这个旁听生却是铁打的营盘，这个老师的课听完了换个老师继续从头听起，人物、写意、工笔、花鸟、山水一种种画风挨个儿掌握。论起知名度，她在演员里不人流;但论起画作，也基本可以算是同行里拔尖的那一波水准了。

除了绘画外，谭卓还把自己的书法水平狠狠往上提升了一截，画学院有书法教研室，还有书法与绘画比较中心，好不容易画出一幅满意的作品结果落款大失水准那多丢人？谭卓是个完美主义者，她觉得自己的落款得要对得起自己的画儿，于是很是下了一番工夫苦练书法，努力让自己字画均美。

戏剧是旁听出来的

学了文史，学了书画，够了吗？谭卓觉得还不够，她觉得还有一门课是自己需要从头学起的——京剧

为了学京剧，她又搬了两次家，先是搬到昌平区福中路的昌平校区附近，因为一二三年级的学生是在这边上课，后来又搬到了东城区东棉花胡同附近，因为四五年级的学生是在这边上课。

让谭卓感到格外惊喜的是，为了大力扶持京剧艺术教育，弘扬国粹艺术，中央戏剧学院对京剧系的学生实行的是免学费政策，因此老师们对于前来蹭课旁听的京剧爱好者们也都格外友好和宽容，欢迎旁听，只要不打扰正常授课就行。

谭卓觉得自己简直幸福得如一只掉到米缸里的老鼠，除了拍戏外，她几乎将所有的闲暇时光全都耗在了京剧系的课堂上。基础功法、行当身训、京剧音韵、声乐、戏曲锣鼓与曲牌、京剧唱腔基础、基本乐理与视唱练耳、容妆、戏曲剧目读解、中国京剧、中国古代文学作品讲读……她觉得每门课都吸引着她，错过任何一门都是莫大的损失。

她成了班上最勤奋的旁听生，一来二去，老师也都跟她成了亦师亦友的好朋友，慢慢接触多了，得知了她获得的那些个重量级国际奖项，欣赏之余也颇为敬佩——换个略微浮躁点的演员，有了这些荣誉，早就满世界招摇去了，而谭卓依旧以一个好学生的形象静坐教室里，记着笔记听着课，这样的学生多稀有！

于是，老师也都对她格外重视，班上的学生做排练预演的时候，也不忘记算上谭卓这个编外分子，谭卓一点儿没有大牌的架势，分配给她的每个角色都尽力尽责地完成，無论戏份多少角儿轻重，她说每一次表演的机会都是捡来的，所以一定要格外珍惜好好把握。

好不容易把京剧学得有腔有调有身段了，谭卓接拍了电影《西小河的夏天》，在剧中饰演一个忙着角逐梅花奖的越剧名角，剧中有几分钟的越剧戏分。基本上，为了保证效果，业内都会使用专业替身来完成这样的拍摄，但谭卓拒绝了。她说既然要演，就得全部自己上，不会越剧没关系，我可以学呀！

因为谭卓的坚持，剧组特意邀请到著名越剧演员吴凤花、杨丽芳老师担任专业指导，谭卓拜二位名角为师紧锣密鼓地学起了越剧。作为东北人，为了学好越剧，谭卓还努力学习了江浙方言，她认真地向越剧老师学习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唱腔、每一个唱段，最终完美地完成了剧中需要的越剧《粱祝》拍摄。很多人在观影后都以为谭卓是专业的越剧演员。

拍摄完成后，连导演都说谭卓辛苦了，谭卓嘴里说着不辛苦不辛苦，心里却乐开了花，借着拍戏的机会，她不仅在越剧行当入了门，还跟两位指导老师搭上了关系，将来，又多了一个可以去听课、学习的机会，一举两得。

而今，随着刘思慧和高贵妃两个角色的深入人心，谭卓的蹭课大业受到了极大影响。既然蹭不了，那就光明正大去听吧，她又回到了北大，报名进入哲学系学习——或许，对于学生这个身份，她是发自内心喜欢。人活着，总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默然、相爱、寂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