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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塔里的家具设计教育和研究

2018-11-27林楠

设计 2018年8期
关键词:家具设计师用户

林楠

大学是我们通往未来职业发展的第一个专业学习场所。在那里,我们获得了知识与技能,还有一群良师益友。更重要的是,我们真正开始了自我教育。在中国的教育体系下,很多人都缺少对自我的完整认知和定位,进入大学校园后,才逐渐认清自己的喜好及未来的职业规划。这比欧美国家从幼儿园就开始的自我认知教育晚了近20年。这让大学教育的工作增加了难度。很多人对自己的专业不满意或者没兴趣,既浪费了教育资源也荒废了青春时光。接连带来的是职业选择和就业压力、生存压力。

这些年,国内的大学纷纷开设设计类专业,这与行业的兴起及人才空缺密不可分。完整的教学体系和强大的师资、教学资源是必不可少的。但并不是每个学校都能有这样的配备。在国内,家具设计专业分为两个派系,一个是美院派系,包括清华美院、中央美院、广州美院等,在教学中注重美学层面的培养;还有一个是林业派系,包括北京林业大学、南京林业大学、东北林业大学等,他们则注重综合型的素质培养,包括材料、工艺、加工生产等。

近几年在国际设计舞台上,80后设计师不断发力,其中的周宸宸和蔡烈超更是在家具设计方面展现了不凡的才能。他们都毕业于北京林业大学家具设计与制造专业,在家具教学方面,北林有着多年的教学体系与专业化师资,培养了家具行业的多方面人才。

《设计》:周宸宸和蔡烈超在国际舞台展现了很好的才华,是学校出色的教学还是他们自身的优势?

朱婕:他们两个很有代表性,都接受过林业院校家具教学的系统训练,毕业后他们都在工厂工作过3年,把大学四年里学到的知识,在工厂的实践中强化了一遍,对家具工艺和制造有了系统完整的认识。这就突破了美院同学难以突破的一些瓶颈,比如说没有办法自己打样,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做出来,在细节上很难突破,主要委托一个师傅或者打样的工厂。他们突破了这个壁垒,所以在进行创作的时候,能够全面完整的实现作品。他们走的路不太一样,蔡烈超走的比较像欧洲独立设计师的道路,靠作品去签约,获得知名度、报酬,宸宸走的路更像设计明星,他的身份更复杂,更综合一些。从思维方式来讲,宸宸是一个更关注宏观趋势的设计师,蔡烈超更关注自己的创作。成功的明星设计师走过的路都很相似,首先是有作品获奖,然后和大的品牌合作,大品牌可以直接带来曝光率。合作之后,他就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创作的自由度也会扩大,之后的设计会更加个性化。个人的识别度就会增强。这是一个慢慢积累的过程。

《设计》:请介绍下欧洲独立设计师这种职业方式?

朱婕:这种方式很容易理解,首先是作品参展,如果厂家觉得感兴趣就会签约。从丹麦的市场行情和规矩来讲,一般是产品销售额的3%到5%,或者是产品生产价格的3%到5%,是一个把设计师、厂家、市场捆绑在一起的方式。当然这是基于一个高度诚信的社会,双方都要认可,用严谨的诚信去执行这个机制。设计师也和明星一样,当他的身价比较好的时候,一定是已经有过非常成功的作品。这种独立设计师的方式在欧洲社会至少有50年的历史,它已经很成熟了,当然也存在厂家不兑现承诺,剽窃设计师作品的情况,在任何社会都有。从我们现在的中国社会和市场来看,对于诚信的机制,可能路还有很远。

《设计》:有没有您喜欢的设计师?

朱婕:我最喜欢的家具设计师是丹麦皇家建筑设计艺术学院(KADK)的第三任教授保罗克霍姆(Poul Kjaerholm),KADK家具专业的教授几乎一个时期只有一个,甚至没有,只有当大家都认为你够教授资格的时候,才会任命一名教授。他的作品特点是非常的简洁。几乎只用金属材质,或者金属和其它材质结合的形式。我觉得他最精彩的地方是他把家具的构造做得非常棒。它的作品底部构造非常美,注重设计细节的提升,构造层面的提升。他曾经说过,“我们应该尽量的让我们的设计更简单”,所以他的家具表面几乎什么都没有,每一个角度、位置和细节都可以永恒观看,值得长久收藏。当代的设计师里,我很喜欢西班牙的鬼才设计师亚米.海因(Jaime Hayon),有人说他是斯塔克的接班人。他是去年斯德歌尔摩家具展的年度设计师。他的作品突破了现代主义设计的界限,走向了情感化设计。现代主义设计有一个通病,很多东西都设计得差不多,识别度也不高。但海因是一个介于艺术家和设计师之间的角色。作品很美,让人感觉很快乐。

《设计》:目前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朱婕:用设计人类学里的观察法来研究人们在使用一个空间的时候,他的行为以及行为背后所反映出来的对于家具潜在的需求,大的范围应该属于家具的用户研究领域。用户研究在工业设计和互联网都相对比较成熟。我的方法和理论以及一些数据分析的软件等等,都是要用到产品设计和互联网领域的一些方法。家具行業变化非常慢,又是一个低频消费的产品,所以用户研究在家具领域是比较滞后的,需要被重视起来。人们的生活方式、精神层面的需求的变化直接影响到家具设计的表达,所以家具设计的研究需要去理解用户的生活。

《设计》:家具的用户研究在国外的发展状况?

朱婕:2016年我在丹麦访学期间,和很多的教授和研究生讨论过关于家具的用户研究问题,在北欧学术界,用设计人类学的方法去研究产品和环境,研究人们的一些消费倾向和趋势,是普遍被认可并采用的研究方法。同时大家在设计实践的时候有很多设计人类学的方法都在用,比如说设计师要获得一些设计的灵感,他会去拍摄用户家里面的现状,去访谈等等。在国外家具用户研究也是一个不太成熟的领域,还是一个摸索的阶段,将研究提升到理论层次的也非常少,但我个人认为这个领域非常有前景,因为从扩大的范围来讲不仅仅是家具,还是我们居住的环境系统,所以可以把它理解为是一个大范围的家居产品的需求研究,这种研究帮助我们理解人们的真实生活。这个领域在国内和国外应该都属于一个比较前沿的领域。

《设计》:家具用户研究对实践有哪些指导意义?

朱婕:首先有一点是很重要的,在以前的研究里边,我们经常会去假设一些用户的需求,比如我们做老年家具的时候就会直接假设说老年人的床边应该有一个扶手或者栏杆帮助他起来,但实际观察后发现这不是他们最需要的。我的论文更感兴趣的是,通过观察老年人的真实居住状态,从他的行为和生活状态本身去看背后隐藏的需求是什么,最初的这个未被满足的需求的发现才是最重要。所以对用户需求的研究最大的难题在于你要摒弃所有研究者和设计者的预先假设,在没有假设的前提下通过观察、拍摄用户群体的真实生活状态,发现真实的需求。如果不去观察,就完全不知道原来用户有这样的需求,而这些也是最重要的设计创意来源,如果没有系统科学的方法,就很容易陷入到自我的假设中,所以研究者如何保持客观中立的态度,最终得到一个真实的结论,最关键的也是最能够反映用户的真实需求。很多的设计研究到最后的设计实践阶段的时候是脱节的,也不知道怎样把它执行下来,设计起到一个直接的指导作用,问卷本身就是很大的假设,我们做设计时可能是一个错误的放大。我认为比较理想的用户需求的研究结果是,在得出一个很客观的结论之后,这个结论可以呈现给不同的设计师,设计师拿出来的设计方案也是完全不一样,这才是设计的价值。

《设计》:如何设计一门课程?

朱婕:简单地说就是你想要让学生鍛炼什么,就把锻炼的内容加入到课程中。锻炼能力是需要适当的形式,要有一个研究的框架,目前的形式还是以传统的课堂授课为主,主要是因为学生人数比较多,没有办法像国外的小班授课或者一对一的方式,但在一些大三的深入课程中会采用workshop的方式。分成几组,每组有具体的子项目负责人,项目负责人要遵循大项目的框架来制定子项目的研究计划,然后把这些任务分配到团队里。这种形式最大的挑战是组织者的协调能力和执行能力,它更像是一个团队合作,怎样能把一个几十^的团队合作总体推进下去,最终每个团队都达到了期望的训练效果。

《设计》:怎样才是一门好的课程?

朱婕:课程要有一个整体的规划,上完这门课后,学生要掌握哪些知识和技能。贯彻到每一堂课的时候,要透彻的把知识点讲完整。迄今为止我自己听过的比较好的课程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周燕珉老师的住宅设计研究生课程,她的课堂上只有20-30个人,一堂课的知识点不多,但总能透彻的把一个道理讲明白,以及怎么操作讲明白。

《设计》:在教学中注重学生哪些能力的培养?

朱婕:综合能力的培养。对基本知识的把握和实际的动手操作能力,实际绘图和表达的能力。这几年更加关注设计研究的能力,先做一个前期的调研,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创新,创新点的来源是什么?这也是未来设计领域里设计师需要具备的一个素质。

《设计》:在家具教学方面有哪些产学研的结合?

朱婕:我们研究的方向也跟国家的大方向、社会的发展的方向、行业的趋势相吻合,比如说对传统文化的挖掘属于文化复兴的方向,对绿色材料的研究属于可持续发展的方向,老年家具属于老龄化的问题。每个老师侧重研究的方向也不太一样,在具体的课程上老师会有意识的把这些方法和内容灌输给学生,学生反过来可以参与到老师的研究项目里,是一体化的联动过程。在企业合作方面,我们不能自己去假设一个课题,没有真实的需求让项目继续做下去。企业参与进来后,会提出真实需求以及面临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锻炼了学生结合所学知识协调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基本上是一个有机循环的系统。

《设计》:丹麦访学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朱婕:从研究者的角度来讲,首先教会我什么是研究,什么叫做职业和专业。我至少和20个以上的研究者和教授不同程度的交流了我的研究课题。在那样一个环境下,你能够获得一个非常平等的沟通机会,在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会认真听你说想做什么,会给你他的建议,应该去看的书和文献,以及手头掌握的案例。在这个过程中,为我的博士课题积累了相当多的一手资料。记得当时一位日裔的导师跟我讲,博士不只是去回答自己提出来的一个学术的问题,而是通过博士的过程与训练,真正训练自己真正的研究者。同时,丹麦的价值观和生活状态与中国的社会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比如说丹麦人非常鄙视物质化,大家不炫富也不追求奢侈的生活,只是追求适合自己的快乐生活,甚至在做事的时候,大家也都是量力而行,只做自己范围内可以做到和感兴趣的,以及自己觉得快乐和想做的事情。这种价值观对我的工作和生活产生了很大影响。

《设计》:请介绍下国内外教学的差别?

朱婕:教学差别非常大,完全不一样。在国内是课堂授课为主,西方的教育是以项目制为主。很多的资料知识都要学生自己搜集调查。另外一个最大的区别是北欧的所有课程最后都要看到1:1的实物或样品,在这个过程中极大的锻炼了动手能力。通过工坊的训练,强化了综合能力。KADK有一栋楼里都是各种工坊,金属工坊,木工坊等。工坊里的老师也都有很高的学历和资历。包括安全问题的控制,学生签完知情书后所有问题都是自己和保险去承担,老师和学校是不用承担责任的,这些都保证了西方强调动手能力的教学方式的推行。

《设计》:丹麦出现那么多家具设计大师的原因什么?

朱婕:在丹麦有非常好的木工手工艺的传统,那时所有的建筑师都要经过木工的训练,然后才能再进行建筑师的系统训练,所以奠定了一个很特殊的以手工木作为基础的的教学传统这种传统让丹麦设计对于细节和构造有了更深的理解。1950-1970年代是丹麦家具设计的黄金年代,涌现了芬.尤尔、汉斯.瓦格纳等多位家具设计大师。二战之后,北欧的设计观是设计师做的东西应该让每一个人都能买得起,这让他们很好的平衡了艺术和生产。价格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能够迅速形成市场化的销售。如果从地域和文化角度来讲,北欧和欧洲是相对隔离的,不太容易跟其它国家的文化趋势潮流混杂,从而独立出来。丹麦的家具设计之父叫凯尔·克林特,他在1927年创版了丹麦皇家建筑艺术设计学院的家具系,他提出了几点设计原则,首先设计不是一个凭空的创造,它应该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文化应该是一层一层的蛋糕,同时他注重对经典家具的测绘和对人体比例的把握,这些方法让他创造了一种能够很好吸取外来文化的优势,然后再重新设计,从而形成新的家具设计作品的一种设计方法。KADK至今也在延续这种教学方法。

《设计》:如何看待家具的创新设计,功能、材料、结构、造型等?

朱婕:这些都可以成为创新点,我们现在是一个物质极度丰富的时代,什么样的家具都会有,从某种层面上说不需要家具设计,但因为精神方面的需求不一样,有更年轻的品位,想要有设计感的东西,在这些方面是有变化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整个家具领域每年都在不断的推陈出新,是因为大家的生活方式、意识形态、价值观决定了我们对于家具的需求不太一样。

《设计》:如何看待家具行业的未来发展?

朱婕:现在是一个洗牌的过程,所有人都在自我觉醒的过程中,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消费升级。大家都在想消费什么是能代表我的,满足个人精神方面的需求。在这个过程中就决定了所有的品牌都要面临一个问题,品牌文化个性是什么,这是一个精准定位的问题。品牌是需要积淀、塑造和挖掘的,那些能完成这种转型的企业就会存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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