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经天:如果还把我当偶像,那我就糗了
2018-11-27张赫
张赫
阮经天似乎有两副皮囊。
5分钟前,他还神情慵懒地倚靠在走廊上,摆出多个又“Man”又散发着荷尔蒙的姿势。5分钟之后,他又像个孩子一般,眉飞色舞地爆料杨幂在拍摄电视剧《扶摇》时教他如何吸引女孩子,“我跟她比差太远了!我经常问她,‘刚才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有没?但其实用的都是她的套路。”
阮经天的成长速度一直比同龄人缓慢。16岁时沉迷于电子游戏而休学;17岁为赚钱进了演艺圈;25岁前出演偶像剧不温不火,总想着不如去干点别的;直到电视剧《命中注定我爱你》《败犬女王》让他被人熟知,成为当时“最热门的偶像剧演员”;28岁凭借电影《艋舺》拿到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却开始怀疑自己……30岁前,阮经天很情绪化,他希望通过演戏来追求自由又跌宕起伏的人生体验。“别人30岁都已经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但我好像一直还处于青春期。”
直到2013年退伍后,阮经天一头撞上了偶像的落潮期。他接连挑战了电影《暴走神探》中的“怪人”巡捕、《心理罪之城市之光》中的变态杀人狂、网剧《鬼吹灯之黄皮子坟》中的知青胡八一等多种角色,面对接连不断扑面而来的质疑声,持续的低潮让阮经天从“坏小孩”快马加鞭地步入真正的三十而立。他开始坦然接受“不红”的言论。
距离《扶摇》开播前三天,有些观众对于剧中长孙无极的古装造型有些担心。但对此阮经天也只是笑笑,他更希望通过表演改变观众的看法。“如果大家还认为我是个偶像,那我就糗了。所以我现在只想让大家知道,阮经天蛮能演的哎!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个领域一直站下去。”
梦想做飞行员,却成了游泳教练
阮经天饰演的角色,总是自带不羁的雅痞感。《扶摇》中的长孙无极是典型的“阮经天式”人物:腹黑,有点小坏,即便面对心爱的女人,也一定会整蛊到对方气急败坏,还在一旁挑眉得意。早在他参加综艺节目《了不起的挑战》时,就因为调皮、随性,贡献出了诸多表情包,“好生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的金句便是出自其口。
“我就是一个特别皮的‘死小孩啊,从小就是这样。”他说。
阮经天出生于台中眷村的普通家庭,父亲在鞋厂工作,母亲开了一家红茶店,家里的经济条件仅仅可以维持生计。或许是出生在海边的孩子生性爱自由,阮经天并没有所谓好好读书就能改变命运的宏图大志,反而像是村里的“皮大王”。上课总是打瞌睡,下课整蛊老师和同学。他最擅长的是打电子游戏,中学后便每天混迹于网吧。他说,那时唯一谈得上的梦想就是当飞行员,因为喜欢自由自在。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除了网游,自己好像一无所有了。”家里经济的拮据,伴随着即将步入18岁的焦虑,让阮经天根本来不及描摹未来就早早地进入了社会。他去餐厅当服务员,帮别人卖球鞋,最擅长的游泳也成了份不错的营生。当时兼职游泳教练每天工作8小時,月薪就有3万新台币(约8000人民币)。这些钱足够贴补他一学期的学费。
阮经天说,虽然枯燥的游泳训练不是自己喜欢的生活,但如果没有进入演艺圈,他很可能会继续当游泳教练。
为钱进演艺圈,结果穷到想退休
初入演艺圈,阮经天说只是为了赚更多的钱维持生活。
17岁时,阮经天陪朋友参加模特面试,结果导演却相中他来拍摄戴佩妮《爱过》的MV。“以前我们那个地方叫你去拍戏,大部分都是骗人的啦。”但导演说,拍完当天就可以拿到5000块新台币,他二话不说,笑嘻嘻地应允下来。就这样,他为了生计签约了经纪公司。
但非科班出身的阮经天根本不会拍戏。出道前6年,虽然他先后出演了《米迦勒之舞》《绿光森林》《花样少年少女》等多部偶像剧,但刚开始他连导演讲什么都听不懂,甚至在拍《绿光森林》和女主角牵手的戏份时,被导演勒令重拍多条,“阮经天,你之前谈的恋爱都是假的吗?”
公司的同期演员,纷纷当上了偶像剧的男主角,只有阮经天的人气并未扶摇直上。
成就感接连缺失,清苦的日子加速他的倦怠。那时他一年的收入只有二十几万新台币(约6万人民币),甚至不及刚刚毕业的上班族。阮经天只能和发型师助理、宣传三人合住在台北拥挤的公寓里,参加通告的衣服都要借来穿。有时候出去拍戏,房子还经常因为没钱续费而停水停电。
他开始萌生退出演艺圈回家开鞋厂的念想。他始终认为,进入演艺圈不过是靠父母给的一张还不错的脸和身材,可以靠这些赚更多钱,但他从不以为自己真正属于这个行业,“我每天都盘算着什么时候能退休。毕竟当时我已经过了25岁,不想再一事无成。”
背不出台词,被钮承泽一顿臭骂
大多数人会将阮经天事业的转折点,归功于接演电视剧《命中注定我爱你》。当时阮经天临危受命,本色出演了剧中有些孩子气的霸道总裁纪存希。该剧不但开创了当年的台剧最高收视率,更让阮经天一夜间红及两岸。他应允下海裸泳时,几大电视台纷纷派出采访车全程跟踪。
但真正让他改变对演员的看法的,其实是钮承泽导演的电视剧《我在垦丁天气晴》。他在剧中出演了一位郁郁不得志又固执己见的漫画家。钮承泽说,第一次见阮经天,他很像个孩子,但为人客气,很有生存之道,一看就混过街头,“他在我面前一直很拘谨,把我当成可以提供工作机会的导演。”
然而在拍摄初期,阮经天却经常压力大到背不出台词,或因为太紧张而卡壳。钮承泽对他毫不“客气”,每天都在片场指责阮经天的不足。直到有一场戏,阮经天在经历多次NG、多次被骂后终于找到了感觉,沉浸在戏中的他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空气里细微的尘埃、灰尘似乎都清晰可见。
事后阮经天在监视器里看到完全不同的自己,兴奋到头皮发麻,“简直太酷了!那种感觉会上瘾哎。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想体验这种酷到不行的感觉。”那是他第一次,将演戏作为这一生唯一一件有趣的事情,想要认真对待。
拿下金马奖后,竟无所适从
《扶摇》中长孙无极有一场重头戏: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后,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颓了。独自在大殿之上悲愤地隐忍着,直到面对扶摇,他瞬间哭了,“哭得巨丑,但很爽。”阮经天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他说,这是长孙无极最接近阮经天的一刻。当他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问题时,就会一个人躲在家里大哭,“我内心其实就是个小孩,我也有脆弱的一面,只是不让人知道。”
阮经天性格上的棱角,在成功和颓败的交替中逐渐被磨平。2010年,偶像剧出身的阮经天终于在28岁成功转型,凭借《艋舺》中重情重义的“和尚”一角拿下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吴宇森曾称赞他,“让人联想起年轻时的周润发”。
突如其来的好评让阮经天无所适从。在片场他虽然还是最年轻的演员,但金马奖的光环让同组的导演、前辈认为他不再需要指导。无数的溢美之词淹没了他的生活,也有无数的人在等着看他笑话。
接连拍了两部作品,票房都不理想,他慌了。“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很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甚至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觉得他们是不是看错人了?”在事业的岔口,阮经天带着五味杂陈的情绪入伍。
为期一年的替代役结束后,经历了空窗期的阮经天又一次深陷危机。金马奖的光环犹在,而演艺圈却时移世易。他焦虑于自己被后浪推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我不怕挫折,以前的事業低潮、失恋都很痛苦。但电影不免俗地还是要看票房,那时我已经30岁了,我好像不知道自己还能演什么。”
入戏太深“整垮”自己,却说爽
阮经天开始对自己愈发苛刻。以前100场戏中,他只希望50场可以找到那种“过瘾”的感觉。但现在,他要求自己100场至少要达到80分。2015年他接演了五部电影,他从没有如此高强度的压迫过自己。
“现在红不红没有那么重要,我也从没把自己当偶像,比起花美男们我长得不好看。我现在更想让大家知道,阮经天是演员,而且我还蛮会演的。”
近两年,阮经天尝试了各种不同角色,甚至将角色和生活融为一体。退伍后,处于迷茫期的他接演了《暴走神探》中的范如一,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怪人;2014年,他想知道32岁的自己还能不能坦然说出“我喜欢你”,于是接演了《谋杀似水年华》;2016年,他和内心“孩子气”的斗争偃旗息鼓,相较跌宕起伏的生活,开始试着寻求稳健,于是有了《心理罪之城市之光》中的变态江亚。
“我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一面,很张狂、很分裂、很幼稚、很成熟,我一直在寻找和我相似的角色来支撑自己,否则我会空掉。”但他也经常因为入戏,把真实的阮经天“整垮”。演完《艋舺》差点被“流氓”;《Love》杀青后,他口吃了近4个月;拍《城市之光》时,他看了很多连环杀人犯的故事,某次导演喊“卡”后,他依旧沉浸在上一场打戏的怒火之中。一位老演员半开玩笑地说,“哥们儿,下一场能不能别真的(打)?”阮经天当时因为太过入戏发狂似的想“杀”了对方,拍摄结束后更患上短暂的抑郁症。他说,这类角色不能一直演下去,但演起来确实爽。
虽然在进军内地后,阮经天的作品暂未在热度和价值方面超越《艋舺》,但他始终记得刘伟强导演的规劝,男演员30岁到40岁之间非常重要,需要挑战各种类型,这样才能拥有40岁之后厚积薄发的实力。“这3年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想要尝试各种角色,火不火其实没关系。我发育得比较晚,现在的心理年龄刚刚30岁,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练习,退休前,我应该都不会有自己最满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