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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也有想妈妈的时候

2018-11-26红鸟

幸福·婚姻版 2018年9期
关键词:锦城纱厂三轮车

红鸟

在我十六岁那年的冬天,舅舅来信说,姥姥生病住院了,在陈城纱厂医院,很严重,估计需要做手术。我们接到来信,都感到手足无措,母亲更是泪流满面。

母亲说,她要去看望姥姥。她是姥姥唯一的女儿,又嫁得这么远,从我们颍河镇到陈城足足有一百公里。

那个时候,母亲已经六十岁了,白发初现,身体亦不是太好。最重要的是,母亲一字不识,在我们小镇还好,进入城市,肯定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最后我们商量了一下,由我陪着母亲前往,那时我已经初三了,个头已经超过了母亲,爸爸说有我陪着他才放心。

那两年,我们已穷得家徒四壁,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那些年里,母亲去地里挖野菜,摘槐花,捋榆钱,总之那个年月凡是可以吃的,都被母亲做成了美味。

遇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吃麦麸和红薯叶了,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去姑姑家借几斤粮食,等到收获的季节再还回去。

母亲说,她们家有六个孩子,她是家里的老大,姥姥一直把她当成心头肉。当初母亲嫁到我们这里时,姥姥就不同意,嫌地方太远,见一次面太难。

母亲坐在煤油灯下,把家里值钱的家当都收拾进了行囊,一大早我们就往小镇的车站赶。要知道,从我们小镇发往陈城的客车每天只有一班,如果错过了就只能等明天了。

我和母亲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去车站守候。在候车室里,母亲揣着双手,一声不吭,黯然地坐在那里。我则不停地走来走去,站在窗口四处观望,生怕那辆车把我们落下了。

到了陈城,已经是下午了,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我说先去吃点饭,母亲说,吃点干粮吧。怕时间来不及,我们就坐在一家商店门口,吃母亲带来的干粮,喝一口凉白开。

母亲背着包袱,我搀着她,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我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虽然我读了几年书,但是也没有来过大城市,也只能茫然四顾,一点办法也没有。

母亲说,既然到陈城了,就不会远了,我们慢慢找吧。

街上行人匆匆忙忙,身边不时有骑人力三轮车的经过,问我和母亲是否坐车。我很是希望母亲能够点頭,但是一连经过好几辆询问,母亲都是摇摇头告诉车主,我们快到了,不用坐车了。

我与母亲也不知走了有多久,但还是没有看到纱厂医院,我的脚已经又酸又疼了,但是我不敢说,只能咬咬牙坚持着往下走。心里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们走错路了,怎么还不到呢?

母亲就拉了个路人问,那个人很热情,说,刚好我也到那里的,你们跟我走吧!谢天谢地,终于碰到好人了!母亲一个劲地道谢。

走了不多久,到了。我与母亲左右张望,哪有医院的影子啊?中年人指着前方说,这不就是沙厂吗?

老天啊!我们要去的是纱厂,他却把我们带到了沙子厂。站在雪花飘舞的陈城大街上,我和母亲哭笑不得,欲哭无泪。母亲终于决定叫辆人力三轮车直接把我们拉过去算了。

人力三轮车车主一开口便要三块钱,母亲觉得太贵了。讨价还价,最后两块钱成交。

我与母亲坐在了人力三轮车上,虽然是第一次坐这种车子,但是我一点心情都没有,只希望赶快到达目的地。人力三轮车晃晃悠悠,穿大街走小巷,不一会儿就到了。

我与母亲进了医院,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姥姥,眼看着天色已近黄昏,这个急啊!我去问医生和护士,这才知道原来姥姥手术出了点意外,已被转到锦城医院去了。

当我们赶到锦城医院时,已经是深夜了,我和母亲也是饥肠辘辘。望着打着吊针的姥姥,母亲早已泪眼模糊。

伏在姥姥身边,母亲哽咽无语,姥姥一边用枯瘦的手轻抚着母亲,一边说,我不碍事,年纪大了就这样,别担心,我身子骨好着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母亲忙前忙后,给姥姥喂饭,一小口一小口的;给姥姥洗脚捶背,轻轻的再轻轻的;给姥姥换洗衣服,晒被褥,一丝不苟。

夜里,母亲就睡在姥姥的身边。我发现,睡在姥姥身边的母亲,像个小孩子,是那么的听话,那么的乖巧。

原来,母亲也想念她的母亲,也会软弱,也会流泪。如今想起那些往事,心底总会浮现起母亲泪流不止的样子,是那么的清晰和可亲。

摘自《小说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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