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选落幕,“特一期”进入下半程
2018-11-26刘怡
刘怡
2018年11月6日,俄亥俄州范米特市的選民在军团大厦投票点与工作人员交谈,准备选出代表该州 第三国会选区的众议员。最终,首度参选的女商人辛迪·奥克斯纳爆冷击败两届众议员戴维·杨,为民主党拿下该选区
总有人要为自己所在的党派在全国性选举中的挫败“背锅”,哪怕那甚至算不上一场多么严重的失利。原因只有一个——你的老板是唐纳德·特朗普,并且他早就对你心怀不满。杰夫·塞申斯(Jeff Sessions)的命运就是如此:11月7日,即特朗普任内第一次中期选举结果揭晓的第二天,这位美国司法部长、前亚利桑那州参议员将一份辞呈递交给了白宫幕僚长凯利,声明他将“应尊敬的总统的要求”离开政府。特朗普随即在推特上表达了对塞申斯的“感谢”,但拒绝立即提名新任司法部长人选,仅仅安排了一名临时代理者。
24个月之前,没人能料到这两人的关系竟会以如此尴尬的结局收场。在共和党征召特朗普投入总统选战之后,塞申斯差不多是第一批公开表示支持的资深参议员,并一度被考虑成为特朗普的竞选搭档。他在打击非法移民、实施大规模减税和倡导反LGBT群体政策上的强硬主张,被认为与新总统的政见不谋而合。而在过去22个月的任职期里,塞申斯在严控幼龄非法入境者身份合法化、要求各州强化司法指控和判决的尺度、呼吁严控大麻等问题上的激进路线,与特朗普提名他进入政府的预期完全契合。甚至连他在“通俄门”事件中的亮相,都被认为是坐实了共和党极端保守派与特朗普沆瀣一气的指控,具有极强的象征意味。
但只是“结盟”还不足以达到特朗普对阁僚的预期,他需要的是更加明确的“效忠”;而在这一点上,塞申斯令他失望了。2017年3月2日,当“通俄门”风波被初步引爆之后,塞申斯宣布自己作为当事人,将回避一切与之有关的司法调查。司法部副部长罗森斯坦随后任命前联邦调查局局长罗伯特·穆勒三世为特别检察官,以继续推进对“通俄门”的独立调查。此举令特朗普怒不可遏,公开指责塞申斯选择明哲保身,却让白宫直接暴露在调查人员和公众舆论的炮火之下。从2017年5月开始,关于塞申斯将被清洗的流言就不绝于耳;但直到中期选举尘埃落定,当特朗普确认他需要采取战略守势之后,解职令才被最终下达。
导致塞申斯“突然死亡”的导火索,是11月6日共和党在特朗普任内第一次中期选举中的受挫。这次“期中考”将改选众议院的全部435个席位和参议院100个议席中的1/3,同时全国有36个州和3处建制领地(关岛、美属维尔京群岛、北马里亚纳群岛)还将迎来地方选举,可以说是除总统大选以外美国最重要的一次全国性选举。而共和党在这次“小考”中收获的成绩单,并不尽如人意:在众议院胜负结果已经揭晓的425个议席中,在野的民主党拿下227席,重回睽违8年之久的多数派地位。控制行政中枢的共和党仅获198席,相较两年前的战绩(235席)下滑相当显著,同时在得票总数上也处于明确劣势。在参议院,共和党如愿守住多数派地位,继续保有100个议席中的51席,民主党仅获44席(另有3个席位尚待裁定)。但在地方选举中,共和党控制的州政府的数量由此前的33个下降到至多27个(有2个州尚待裁定),民主党州则由此前的16个增加到至少23个,此消彼长之势一目了然。在2016年对总统大选结果产生关键影响的三个“锈带”老工业州宾夕法尼亚、威斯康星和密歇根,民主党不仅如愿拿下全部地方执政权,还囊括了这三个州需要改选的3个参议员议席。观察家不禁惊呼:“蓝潮”(Blue Wave)已至,“跛鸭”总统特朗普的年关注定难过。
执政将满两年之际,已经习惯由国会分担批评者火力的特朗普第一次面临来自华盛顿内部的掣肘。民主党重掌众议院,虽然不至于颠覆美国政府在贸易政策、外交路线以及国防方针等重大问题上的立场,却可能阻挠共和党未及付诸实施的管控移民、基础设施重建、废除“奥巴马医改”等法案的通过。首当其冲的便是年度财政预算的通过——由于特朗普推行的减税政策和新的开支项目造成预算赤字率不断上升,明年1月1日开始履职的新一届众议院可能会拒绝批准新的长期预算平衡方案以及下一财年的年度预算案,从而导致联邦政府关门“停摆”(Shutdown)。1995年底,重掌国会两院的共和党就曾以类似的手法杯葛“跛鸭”总统克林顿,造成联邦政府停摆长达21天之久。而此前一年多里并未产生最终结论的“通俄门”调查,也可能因为众议院的敦促,步骤进一步加快。这正是特朗普断然罢免拒绝为他提供“掩护”的塞申斯的诱因。
但仅仅依据“蓝潮”在中期选举中的复兴势头,就断言特朗普政府的凛冬已至,甚至认为2020年总统大选的胜负已经现出了端倪,依然显得过于武断。民主党在众议院控制的多数席位优势不够明显,且依旧未能“收复”参议院,这意味着他们以“通俄门”为契机弹劾特朗普的胜算微乎其微。而包括贝托·奥罗克在内的新生代民主党人角逐参议员席位的失败,意味着蓝营依旧未能产生众望所归的“共主”,为该党在2020年大选中的前景投下了阴影。而恰恰是特朗普,最为中意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红蓝两营支持者阵营分化的格局,在此次中选中暴露得更加突出,也为共和党再度祭出2016年的竞选策略提供了机会。而未来领袖尚不明朗的民主党控制参议院,将给他提供一个绝佳的日常攻击对象,使政见之争再度被渲染为对他个人,甚至“美国大众”的迫害和打压。“期中考”不会是最终结果,但它的确也在为新的变化创造可能性。
11月5日,特朗普在密苏里州一个共和党中期选举造势集会上向出席者致意。尽管共和党最终丧失了众议院多个席位,但这并不意味着民主党赢得2020年大选的概率会就此上升
“期中考”没那么重要
两个相当有意思的问题:在过去100年里,有多少位美国总统能在他们第一任期内的中期选举中,目睹其所代表的政党同时囊括参众两院多数席位?这一“期中考”成绩,对他们随后角逐连任又有何种影响?
答案或许会让人震惊:只有1934年时的小罗斯福和2002年时的小布什实现了这个看似不算惊人的“小目标”,并且“时势造英雄”的意味远大过他们的实际政绩带来的影响。1934年时的美国尚处在大萧条尚未退潮、“新政”方兴未艾的阶段,罗斯福的声望正如日中天;2002年时的小布什则以“9·11”事件为契机,打造了自己作为战时总统和举国一致象征的人设,故而赢得相对稳妥。除去这两人外,最近一个世纪里的另外15位美国总统在他们的第一次“期中考”里交出的成绩都难言理想。自“二战”结束以来,历届美国总统所属的党派在中期选举中平均要丧失26个众议院席位和3~4个参议院席位,几乎可以用凄惨来形容。尤其是诉诸公众投票的众议院选举,堪称在任总统的修罗场——在1862年以来的39次中期选举中,总统所在的政党曾35次沦为少数派,“屡战屡败”才是常态。此番共和党遭遇小负,恰恰验证了历史规律的有效。
不仅如此,中期选举的战绩如何,对两年后的下一届总统大选往往影响甚微。作为历届民主党总统中公众形象相对良好的两位,克林顿和奥巴马在他们任内的第一次中选中分别失去过63个和52个众议院席位,创造了空前的惨败记录,但这对他们在两年后以较大优势赢得连任却几乎未曾产生影响。反倒是1994年反攻国会成功的共和党,在两年后的总统大选中以相当难看的成绩输给了谋求连任的民主党人克林顿。这便是美国选举研究中著名的“钟摆现象”:中期选举的结果往往和大选背道而驰,彼此间不构成因果关联。
有许多因素可以被用来解释如此反常的答案。新总统的“期中考”往往会被用于检验两年前当选时的承诺是否已经兑现,而时局的复杂性和政策议程的冗长却会扭曲这一点。如此一来,几乎没有一名新总统能在其第一任期的前半程就把初始政纲统统付诸实施,于是党派支持率回落也便成为常态。加之相较于总统大选的举国关注,包含参众两院和各州州长改选在内的中期选举明显具有更强的地方性色彩,投票率往往要比上一届大选低10到15个百分点,议席出现波动的概率自然也更大。再者,中期选举的地方性、国内性色彩使得影响选民态度的关键因素往往是总统的经济、社会政策表现等内政问题,不涉及外交、国防之类的外部话题,故其得票率表现出的倾向,并不能自然推演出两年后总统选战的风向。毕竟,“期中考”只是小测验。
若从这个角度观之,则共和党在2018年中期选举中交出的这份成绩单,至少称得上中规中矩,相较其前任奥巴马更是漂亮得多。投票日前夜,至少有3家美国主流民调机构判断民主党在众议院可能新增48个以上的席位,对共和党的领先优势也会在30席以上,从而掀起一波“蓝潮”。更乐观者甚至预测蓝营通吃两院亦有可能。最终结果却是一记闷棍:民主党人仅仅实现了收复众议院的最低预期,在参议院的席位数甚至还出现了下滑。相较此前蓝营兴师动众的动员,这样的成绩实在难言如意。相较过去20多年里,共和党控制下的国会在克林顿和奥巴马任内兴风作浪的往事,蓝营掌控的新一届众议院杯葛特朗普政府的能力并没有那么强。指望以30席左右的领先优势,就给特朗普制造真正的大麻烦,显然是过于乐观了。
不仅如此,领先优势不够明显,还会限制民主党人在动用杯葛“武器”时的决心。2019年1月正式履职之后,新一届众议院能对白宫第一次“亮剑”的机会,无疑是利用共和党政府采取的减税手段和预算扩张政策造成赤字率激增(远超其最初宣布的5%目标)以及债务破表作为话柄,拒绝通过的新的长期收支平衡法案以及2020财年的联邦预算案,从而使政府因不愿持续停摆而做出让步。但和1995年底共和党大闹国会时的情况不同,今天的民主党人对政府预算中的某些“硬”支出,例如国防预算,与共和党人并不存在决定性分歧。不久前病逝的原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麦凯恩曾经凭借其个人威望和超然于两党之上的立场,说服民主党人接受在军费问题上与共和党保持一致的默契。2018年8月通过的总预算额达7170亿美元的新国防授权法案(麦凯恩法案),便是这种默契的产物。倘若民主党人破坏此前的默契,恰好会给特朗普大肆鞭挞其政策路线提供口实;但一旦他们在这类重大预算问题上表现出了调和折衷、维护惯例的传统,又会令“蓝潮”的支持者大感失望,从而在2020年大选中流失潜在的票源。更何况,民主党内部远不是铁板一块:许多新当选的年轻议员已经开始讨论弹劾特朗普的可能性;在共和党依旧控制参议院的背景下,这一动议获得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对弹劾的偏执却有可能牵制民主党人的注意力,使他们无法在2020年大选到来之前提出更全面、更有说服力的政纲。这对依然沉浸在两年前的失利带来的挫败感中的蓝营绝不是好消息。
更有甚者,共和党在参议院继续保有多数,仍能为特朗普提供一定程度的底气。以现今之势,新一届国会上台之后,势必叫停共和党渲染已久的废止“奥巴马医改”、削减教育和社会福利开支、大搞国内基建等方案,同时将民主党在中选之前做出的承诺——对枪支安全立法、为LGBT群体提供更广泛的社会保护、向非法入境的低龄“梦想者”群体提供合法身份等,逐步付诸落实。但特朗普依旧可以援引宪法赋予总统的否决权,强行对其加以腰斩。届时,倘若民主黨人试图推翻这一否决,就必须由参众两院全体成员投票做出复决(Reconsideration),并且必须取得2/3以上的压倒性多数。而以民主党在众议院的优势之微弱,翻盘的希望几近于无。另外,由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还将继续支持总统对大法官人选的提名,从而使行政中枢对司法机关的事实插手得以延续。无怪乎特朗普在中选结果出炉之后曾经傲慢地表示:“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也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不在乎。”在这场“府院之争”的拉锯战中,执政当局显然手握更大的主动权。
2017年6月13日,美国司法部长杰夫·塞申斯抵达国会山,准备出席参议院情报委员会就“通俄门 ”问题召开的听证会。中选结果揭晓次日,塞申斯在特朗普的要求下递交了辞呈
特朗普的失与得
不过,既为选举,必有输家。2018年的这次“期中考”,是言行无忌的特朗普第一次在公众投票中遭遇挫败。共和党在2016年大选中征召这位圈外人士,原本就是病急乱投医之下的冒险之举;但在特朗普剑走偏锋的平民主义路线之下,共和党竟得以涉险胜出,党内主流便也只有和这位言行出位的大亨做长期捆绑,采取一致立场。此次中选动员阶段,共和党候选人在政策议题上的口号几乎完全和特朗普保持一致;特朗普本人也投桃报李地出现在俄亥俄州,为共和党州长候选人迈克·德文摇旗呐喊(俄州现任州长卡西奇曾是特朗普在2016年大选中的党内竞争者),显示了捆绑政策已然高度稳固。从这层意义上说,尽管特朗普本人并未出现在中期选举任何一个项目的候选人名单中,但选民真正做出的抉择正是给他的执政表现打分。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也。或许是由于贸易话题仍在继续发酵中,在内政议题重要性更加突出的中选前夜,特朗普并未努力宣传美国经济和劳动力市场在过去两年表现出的强劲复苏势头,却故伎重演、继续搬弄矛盾不算突出的移民话题,效果适得其反。10月29日,他派5000名武装部队南下,对大约5000名企图经美墨边境进入美国领土的中美洲“大篷车”难民做出拦截,并辩称其中可能混有“中东恐怖分子”,在舆论场中掀起轩然大波。而在投票日之前最后一周连续发生的民主党知名人士遭寄炸弹邮包和犹太教堂袭击事件中,特朗普依旧秉持着敌意昭彰、冷嘲热讽的固化立场,时而宣称炸弹威胁是蓝营自导自演的“假新闻”,时而宣成酿成悲剧的原因是“教堂警卫没有配枪”,甚至不屑于稍微“公关”被他视为死敌的主流媒体。结果遂使对他本人政绩的满意度从10天前的44%直线滑落到40%,不满意度则一路上升至54%。在这种情况下,政治参与度相对较高的那部分选民即使未必全然支持民主党,也愿意以投票给蓝营的方式发泄对白宫的不满;而共和党建制派却需要说服那些“拥党不拥人”的选民克服心理障碍,继续支持红营。结果可想而知。
上任前两年,特朗普几乎是以一人之身驱动着整个美国政治机器。在共和党控制国会两院、且选择与总统捆绑的情况下,以白宫为中心的行政机构对经济、外交政策和司法事务的影响力达到了空前煊赫的程度。白宫在任命最高法院大法官时表现出的倾向性和强硬程度,在美国政治史上都属罕见。而在行政机关之内,特朗普对国务卿、幕僚长、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等重要阁僚随心所欲地做出调整,甚至放任诸多行政职位长期空缺,使最高决策权完全操纵在以他本人及其家庭成员为首的小圈子之手。中选之后,这位成为“跛鸭”的总统自然不得不稍作收敛,并对来自众议院的“炮火”做出预防性布置。罢免塞申斯正是这种预防措施的表现之一——按照惯例,现任司法部副部长罗森斯坦乃是继任部长职位的最可能人选。但特朗普依旧对罗氏批准任命特别检察官一事耿耿于怀,宁可弃其不用,而提名塞申斯过去的幕僚长马修·惠特克(Matthew Whitaker)作为临时代理者。这位惠特克法官曾经公开指责穆勒对特朗普及其家族成员的调查“怀有政治目的”,超出了与“同俄门”事实有关的范畴。而他显然不抗拒充当20个月前特朗普希望塞申斯扮演的那种角色:监控穆勒的调查进程,在权限和预算的审批上采取拖延术,使调查陷入一场消耗战。根据1998年通过的《空缺职务改革法》,惠特克可以顶着“代理”的头衔履职整整210天,随后再由总统向国会提名法定继任者。而倘若提名未获批准,“代理”还可以持续下去。换言之,调查甚至可能在未来两年都无法完成。
红的愈红,蓝的愈蓝
对民主党的支持者来说,2018年这场中期选举最大的遗憾并不是“蓝潮”未能包揽两院多数席位,而是被视为“下一个奥巴马”的政治新星贝托·奥罗克(Beto ORourke)在角逐得克萨斯州参议员席位时不敌共和党建制派大佬泰德·克鲁兹。拥有西班牙裔血统、信奉天主教的奥罗克曾经投身音乐和互联网产业,33岁时当选为艾尔帕索市议会议员,40岁当选为众议院议员并连任三届。由于具备扎根小城市的本土主义色彩,并且深受退伍军人和工会成员的欢迎,奥罗克被视为蓝营在2020年挑战特朗普的最有力候选人之一:他在种族平等、控枪、柔性化解移民风波以及防止全球变暖等问题上的立场接近民主党的传统路线,而重视小城镇和小企业,亲近老兵、天主教徒以及反堕胎者的优势又可以分流掉此前属于特朗普的一部分票源。乐观的观察家甚至估计,继2008年美国选出了第一位黑人总统之后,2020年获胜的将是这位西裔政治家。
正是因为背负了如此之大的期望,对奥罗克来说,在得克萨斯州挑战克鲁兹变成了两年后总统大选的预演。后者虽然被视为共和党建制派的头面人物,却是这一派系中立场最为保守、与特朗普最为接近的成员,也是2016年总统大选初期共和党内部最心仪的候选人。倘若能在得克萨斯这个地位至关重要的边境州击败克鲁兹这名劲敌,奥罗克赢得2020年大选民主党党内提名的概率将急剧增长。为此,他几乎穷尽了一切被视为“进步主义者”标签的拉票手段:依靠志愿者而不是专业顾问开展竞选工作,主要通过个人小额捐款筹集到了3800美元资金(是克鲁兹的3倍多),对投票日之前最后几天他本人的活动进行全程直播……到今年9月中旬,奥罗克在电话民意调查中一度领先克鲁兹达9%之多;然而随着特朗普再度就美墨边境非法移民问题发难,选民开始怀疑立场过于理想主义、却缺乏足够政治经验的奥罗克在应对复杂问题时的判断力。最终,他以48.29%对50.93%的微弱劣势不敌克鲁兹:尽管这已经是最近20多年里民主党在得州的最佳战绩。
拼尽全力依旧无法拿下得州的奥罗克,正是特朗普治下美国社会进一步分裂和极化的缩影。诚然,本次中期选举出现了一系列令进步主义者感到振奋的景象:参加竞选的女性人数创下历史新高,并且成功地在传统上由共和党控制的一些选区胜出。宾夕法尼亚州一次性产生了4位女性众议员,马萨诸塞州选出了历史上第一位黑人女性众议员,密歇根州和明尼苏达州分别选出了一位女性穆斯林众议员;这些美国选举史上的新纪录,无疑有助于立场偏自由化的民主党在2020年胜出。但同时观察家也注意到:“红的愈红,蓝的愈蓝”的极化趋势,也在本次中选中得到了进一步彰显。在众议员选举中获胜的女性几乎都是来自人口密集、受教育程度高、多元族群混居现象更普遍的大城市,而共和党在南方、中北部和东北各州——那里正是特朗普最青睐的老年白人选民以及农业人口的集中地——的优势也得到了进一步巩固。共和党还拿下了俄亥俄和佛羅里达这两个关键摇摆州的执政权,并选出了一系列年纪更轻、却坚决抵制堕胎政策的新科众议员。两年后,共和党正是要依靠这些铁杆“红州”和死忠票仓,去和仍在继续调整中的“蓝潮”展开争夺白宫的角逐。
意味深长的是,美国已经确定将在2020年举行新的全国人口普查,各州在众议院的代表数量将根据此次普查的结果做出调整,州内的选区也会重新进行划分。本次中选之后,由于共和党依然控制着更多州、尤其是南方州的执政权,主要“红州”在重划选区问题的倾向性上自然会以本党的利益为准绳。这一重要举措在2020年尚不至于产生影响,却有可能主导随后10年里美国的历次选举,给予极化派别更大的获胜希望。
而在特朗普与共和党继续采取捆绑路线的背景下,除非在2019年发生大的变故,否则特朗普继续代表共和党角逐连任几乎已成定局。反倒是民主党在奥罗克折戟于得州之后,可能延后产生新一代领袖的进程。对重回众议院议长席位的过渡人物南希·佩洛西,特朗普并不畏惧,双方之间的角力很难出现多少新戏码。而对中国来说,无论红蓝哪一党控制国会多数,在包括贸易问题在内的对华政策方面都不可能出现戏剧性转折。中国所能、也应当做的,依然是正视和关注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