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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新民”体育思想在朝鲜半岛的传播与影响

2018-11-26

体育教育学刊 2018年5期
关键词:新民梁启超体操

蔡 艺

(湖南工业大学 体育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7)

1 梁启超的“新民”体育思想

“新民”源于《大学》,“大学之道,在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1]。梁启超的“新民”,旨在通过革新,培养能够拯救中国的崭新国民。梁启超认为,等级森严的封建专制社会培养出来的“臣民”、“草民”、“贱民”,满是怯懦、卑屈和愚昧。故“中国之历史,不武之历史;中国之民族,不武之民族”[2]。梁启超从“民德”、“民智”、“民力”三个维度阐释了“新民”特质,并将“新民”培养与体育相结合,主张通过体育锻造“新民”的强健体魄,养成尚武进取的国家意识。在梁启超救国图强的构想中,体育是塑造“新民”的重要途径,而“新民”则是探寻梁启超体育思想不可偏弃的独特视角。

1.1 “寓教于体”的体育教育观

梁启超在中西思想的激烈碰撞中,在严复等人的译著中吸收了生物进化理论,对中国传统文化重文轻武的思想痛下针砭,提出了通过“动”进化身体,实现保国强种的身体观。梁启超首先对中国“唾面自干”、“百忍成金”的柔性文化进行了深刻批判,强调如果“不速拔文弱之恶根,一雪不武之积耻”[3],中国在20世纪的列强竞争中将难有立足之地。

在批判基础上,梁启超认为要想扭转颓败之势,就必须通过竞争来获取进步的动力。为了说明“竞争”的重要性,梁启超尝试从“人种”的角度探求中西差异。“白种人优于他种人者,何也?他种人好静,白种人好动;他种人狃于和平,白种人不辞竞争;他种人保守,白种人进取;故以他种人只能发生文明,白种人则能传撒文明”[3]。

梁启超的救亡图存思想直接关系到“保国”、“保种”、“保教”问题,其理论基础与社会进化论中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等核心概念有着密切关联。“在民族主义立国之今日,民弱者国弱,民强者国强,殆如影之随行,响之应声,有丝毫不容假借者”[3]。“新民”是提升国家竞争力的人力基础,“今日世界之竞争,国民竞争也”[4],只有“民力”强健,国家才能昌盛。因此,“梁启超理想中的‘新民’是没有奴性、自由独立的、爱国利群、敢于竞争、有毅力、有尚武精神,富于冒险进取精神的一代新人”[5]。

而要培养具有强健体魄和竞争意识的“新民”,就必须重视体育。梁启超主张“德育、智育、体育,三者为教育上缺一不可之物”,明确了体育在教育体系中的重要地位。在谈到精神与体魄的关系时,梁启超阐明了精神寓于身体的观点,强调“身子坏了,人便活不成,或活得无趣,所以要给他种种体育。”梁启超的《变法通议》陈明了师范教育的重要性,其中就包含了体育内容。“故欲革旧习,兴智学。必以立师范学堂为第一义,日本寻常师范学校,凡日本学校,皆分二:“一高等二寻常。其所教者有十七事,一修身,二教育。……十三体操”[6]。主张在幼儿启蒙教育阶段就应该开始体育知识的学习,“一下钟复集,习体操,略依幼学操身之法,或一月或两月尽一课,由师指授,操毕,听其玩耍不禁”[7]。梁启超“把缔造新民的任务付诸于新的教育,从而成为中国最早倡导‘德育、智育、体育’三育并重的学者之一”[8]。

1.2 “爱国尚武”的军国民体育观

面对列强侵略和羸弱国势,梁启超认为“尚武”才是救亡图存之关键。为此,梁启超在1903年3月特意撰写《论尚武》一章,编入《新民说》,讨论培养“新民”尚武精神的问题。文章痛批中国“野蛮人尚力,文明人尚智”[3]之恒言,指出“然柔弱之文明,卒不能抵野蛮之武力。然则尚武者国民之元气,国家所恃以成立,而文明所赖以维持者也”[3]。强调“苟无尚武之国民,虽有文明,虽有智识,虽有众民,虽有广土,必无以自立于竞争剧烈之舞台”[3]。

为了唤起国民的重视,梁启超以斯巴达、日本等国的军国民教育为例,对尚武精神的重要性进行了阐述。梁启超指出,整个欧洲都在效仿斯巴达的教育模式,日本的崛起亦是“武士道”教化之结果。而尚武精神的养成,必须注重“三力”的培育,“诚欲养成尚武之精神,则不可不备三力,即‘心力’、‘胆力’和‘体力’”[3]。在《论尚武》中,梁启超进一步阐述了体力与精神的关系,“一曰体力。体魄者,与精神有切密之关系者也。有健康强固之体魄,然后有坚韧不屈之精神”[3]。而要养成国家需要的强健体魄,就必须以军国民体育的模式来训练民众。梁启超以德国为例,说明军国民体育教育对于国家发展的重要意义。“德皇威廉第二之视学于柏林小学校,其敕训曰:‘凡我德国臣民,皆当留意体育。苟体育不讲,则男子不能担负兵役,女子不能孕产魁梧雄伟之婴儿。人种不强,国将何赖?’故欧洲诸国,靡不汲汲从事于体育。体操而外,凡击剑、驰马、踘蹴、角抵、习射击枪、游泳竞渡诸戏,无不加意奖励,务使举国之人,皆具军国民之资格”[3]。

为了唤起国民的尚武意识,梁启超于1904年撰写了《中国之武士道》一书,历数中国古代尚武之士,籍此反驳“野蛮人尚力,文明人尚智”的世俗偏见。武力与文明孰优孰劣的华夷之辨由此出现了历史性的扭转,“尚武一跃而为‘文明所赖以维持者’的正面价值”[9]。从对斯巴达军国民教育的艳羡,到对中日文化相异性的反思,再到对“尚武”精神的文明认同,梁启超关于军国民体育教育的思考呈现出鲜明而又清晰的轨迹。

1.3 “保国强种”的妇女体育观

面对亡国亡种的民族危机,梁启超提出,“今日前识之士,忧天下者则有三大事:曰保国、曰保种、曰保教。国呜呼保?必使其国强,而后能保也;种呜呼保?必使其种进,而后能保也”[6]。梁启超接受了西方“母强则子健”的生物学理论,强调只有母体健实,才能孕育强壮婴孩,从保国强种的角度出发,对妇女身体教育提出了积极而又进步的主张。“故西人言种族之学者,以胎教为第一义,其思所以自进其种者,不一而足,而各国之以强兵为意者,亦令国中妇人,一律习体操,以为必如是,然后所生之子,肤革充盈,筋力强壮也”[10]。

另一方面,梁启超提倡男女平等,主张妇女应该获得与男性相同的受教育权利,强调“推及天下积弱之本,则必自妇人不学始”[10],将忽视妇学视作中国积弱的原因之一。对于女性教育的构想,梁启超满怀憧憬,他在批驳“中国之妇女深居闺阁,足不出户”[10]现状的同时,提出“此风一日不改,则中国一日不强”[10]。与此同时,梁启超旁征博引,高度赞扬了斯巴达“妇人女子,亦与男子同受严峻之训练。虽老妇少女,亦皆有剽悍勇侠之风”[11]的妇女体育盛况,并对日本女学中的体育内容进行了介绍:“日本之女学,约分十三科:一修身,二教育,三国语,四汉文,五历史,六地理,七数学,八理科,九家事,十习字,十一图画,十二音乐法,十三体操”[10]。

1898年,在梁启超的鼓动和呼吁下创建的上海经正女塾,是中国近代首个“以发展女子身心健康”为宗旨的女子学堂。梁启超为其题写了《倡设女学堂启》,并编撰了《女学堂试办略章》,对女学堂的办学宗旨、教学要求、课程设置等进行了详细说明,体育被列为经正女塾的必修课程。梁启超“保国强种”的妇女体育观,虽然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和一定的历史局限性,但绝非是单纯的传宗接代和种族繁衍,而是基于改变中国积弱颓废之现状和世界列强林立之格局所感发的深思远虑,对于促进中国近代妇女体育的发展革新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2 梁启超“新民”体育思想在朝鲜半岛的传播

近代朝鲜政局动荡,随着西方文化的不断渗透,放弃“旧学”、接受“新学”的呼声此起彼伏。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中国近代启蒙思想不断东传,梁启超的文章在朝鲜半岛更是备受推崇,其作品“《饮冰室文集》是传播最为广泛的书籍之一”[12]。朝鲜著名独立运动家安昌浩在自己建立的“大成学校”中,将《饮冰室文集》作为汉文教材,并亲自授课,“对前来探讨‘爱国之路’的人士,安昌浩一再强调阅读此书也可谓是‘爱国之路’”[13]。在朝鲜进步人士的助推下,梁启超的论著通过报刊、书籍等形式不断传入,对朝鲜近代启蒙运动产生了深远影响。

报刊是传播梁启超思想最为主要的媒介。1897年2月15日,《大朝鲜独立协会报》设立专刊,首次对梁启超的爱国救亡思想进行了报导。《大朝鲜独立协会报》是朝鲜“独立协会”的会刊,故该文一经刊载便反响强烈。此后,梁启超的《变法通议》、《中国魂》等文章先后在《大朝鲜独立协会报》登载。在梁启超文章的影响下,“社会进化论”及其“新民”思想在朝鲜半岛呈燎原之势。除了梁启超创办的《新民丛报》、《清议报》在朝鲜均有发行外,朝鲜近代报刊杂志陆续介绍了与梁启超“新民”思想有关的文章。

梁启超作品主要通过以下两种形式在报刊进行登载。一是直接刊登原文,如《西友》刊载了《自励》(1906年12月)、《动物谈》(1907年2月)、《唯心论》(1907年3月)等文章,以及《大韩协会报》刊登的《斯宾塞论日本宪法》(1908年4月)。二是译文,《共立新报》专设“译謄”栏目,其刊登的《论中国与欧洲国体异同》、《当以竞争求和平》、《论国家思想》等文章均译自梁启超的《中国魂》。经朴殷植、金河琰等人翻译,在《西友》刊载的《师范养成之急务》(1907年1月)、《学校总论》(1907年1月)、《论幼学》(1907年5月)、《冒险勇进是青年之天职》(1907年11月)等系列文章,成为传播梁启超思想的重要载体。《大韩自强会月报》先后译载了《教育政策私议》(1906年9月)、《论报馆有益于国事》(1907年1月)、《理财说》(1907年4月)、《论幼学》(1907年5月)等文章。除此之外,《太极学报》、《大韩每日申报》、《西北学会月报》、《畿湖兴学会月报》、《湖南学报》、《皇城新闻》等报刊,都先后刊载过梁启超作品的译文。

除报刊以外,朝鲜还以单行本的形式出版了梁启超的书籍。“到了20世纪初,在韩国介绍‘社会进化论’的另一个重要渠道是中国的书籍。尤其是梁启超的《饮冰室文集》流传最广而且影响力最大”[14]。1908年4月,塔印社出版了全恒基翻译的《饮冰室自由书》,在朝鲜爱国人士中引起了强烈反响,被视为“爱国圣书”。朝鲜近代文学家刘元杓高度评价了《饮冰室文集》在朝鲜半岛传播的现实意义:“清国哲学博士梁启超著有《饮冰室文集》十八卷,应实心熟览。若此微弱垂亡之国势自是挽回之非难也……饮冰室文集乃第一灵药,苦口之药和逆耳之言,利于病利于行者。赏览此册,作别归来。”[15]

通过系统全面的排查、检测和分析,对兰考豫11井2017年6月水温、水位大幅度下降异常得出结论:①异常变化不是观测环境变化引起的;②异常变化不是观测系统故障引起的;③异常变化可能是井管老化微裂处突然出现较大裂隙后,井中地下水与井壁外地下水由于存在水力梯度形成对流造成的;④异常变化为地震前兆异常的可能性很小。

梁启超的《中国魂》在朝鲜半岛同样风靡一时。1908年6月,朝鲜近代著名社会活动家张志渊将《中国魂》翻译成朝鲜文,并在大邱石室书馆刊行。短短数月,《中国魂》中几乎所有的文章都被朝鲜各大报刊转载,引发了朝鲜爱国志士更为深刻和持续的反思。崔锡夏以《中国魂》为样板撰写了《朝鲜魂》一文,并言“饮冰室主人梁启超是清国有名志士,感叹清国人的自国魂是无魂,应写一本《中国魂》的书,疾声大叫。……朝鲜同胞也应发起朝鲜魂,为收复已失的政治权、财政权和国际权而努力”[16]。1909年4月25日,梁启超的《新民说》在峤南教育会杂志社刊行,在朝鲜半岛同样引起了很大的关注。除此之外,梁启超的《意大利建国三杰传》、《匈牙利爱国者噶苏士传》、《近世第一女杰罗兰夫人传》等作品的单行本相继得以刊行。

申采浩、安国善、张志渊等朝鲜爱国志士是传播梁启超论著的先行者和主力军。申采浩在《皇城新闻》、《大韩每日申报》等报纸上踊跃发文,并在各类学会活动中积极宣传梁启超的作品;安国善担任《西友》、《大韩协会报》主编时,也曾大量转载梁启超的文章;张志渊不仅翻译了梁启超的《中国魂》和《教育政策私议》,还通过《皇城新闻》、《大韩自强会月刊》、《桥南学会月报》等报刊,摘取或部分翻译了梁启超的《学校总论》﹑《论幼学》﹑《爱国论第一》﹑《论师范》等文章。“新民”体育思想作为其政论的一部分也随之东传,并对朝鲜半岛近代体育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3 梁启超“新民”体育思想对朝鲜半岛近代体育产生的影响

随着1905年《乙巳保护条约》的缔结,朝鲜遭受了亡国厄运,彼时之朝鲜,最为紧要的诉求就是恢复国权。梁启超的“新民”思想让境遇类似的朝鲜看到了救亡图存的希望,爱国人士奉若至宝。申采浩将梁启超的“新民”改易成“新国民”,即国家的近代“新民”之意,包含了对“国家”的强烈情感。崔锡夏以梁启超《中国魂》样板撰写的《朝鲜魂》,亦是对朝鲜鄙旧民风的批判和国民进取尚武精神的企盼。梁启超“新民说”所蕴含的体育思想经过朝鲜进步人士的传播,对朝鲜近代体育的发展同样产生了深远影响。

3.1 提升了体育在教育体系中的地位

1895年甲午更张之后,朝鲜设立各种制度发展教育。1895年2月2日,朝鲜政府公布《教育诏书》,以德育、体育、智育的顺序强调了三育并重的重要性。1895年7月19日朝鲜政府依据敕令第145号颁布《小学校令》,并于同年8月15日依学部令第3号制定《小学校规则大纲》,其中第8条对教学科目规定如下:“小学校之寻常科教学科目为修身、读书、作文、习字、算术、体操。”[17]“体育纳入学校课程体系,被视为朝鲜半岛近代体育的开端。”[18]然而,当时的体育课程“学制未备,教育内容不明确,指导者缺乏”[19],仍游离于学校课程体系的边缘。随着1905年《已巳保护条约》的签订,日本对朝鲜政治、经济、文化的侵略更加露骨,朝鲜民众的爱国热情空前高涨。“在这种历史背景下,韩国民族主义者倡导的开化运动和通过新文化受用来实现民族近代化的步伐逐渐加快,近代体育以决定性的角色引入韩国也成为一种历史必然”[18]。

1906年9月,《大韩每日申报》、《大韩自强会月报》等报刊登载了张志渊翻译的《教育政策私议》,译文开篇如是介绍:“梁启超先生清人也。其学术言论精遂渊博,足以为一世之表准而特于教育,尤惓惓致意者,其旨可见也。今取其《教育政策私议》一篇,以贡我当局者采览。而但其所议者,专主诸国而言者故,或有兴我国,不无枘鑿龃龉之句,则易以我国之时状以译述焉。盖取其意想言论之真实而已,非纯用其文字者也,览者宜恕也否。”[20]张志渊在译文中力陈体育对国民养成的重要意义,为体育在近代朝鲜课程体系中普及推波助澜。对此,韩国学者李学来如是评论:“英国约翰·洛克与中国梁启超关于‘健康精神寄寓于健康身体’的体育思想,已经在1906年通过《大韩每日申报》在朝鲜得到了传播。”[18]

受梁启超“新民”思想之影响,进步人士对朝鲜教育体制进行了更为彻底的批判。李钟满在《教育为国家效力》一文中指出:“第一,体育为国民养成之根本,国民养成必须接受完全之体育,人人为勇壮男儿。第二,体育为国民团合力发生之基础,可以促进国民内部的团合。第三,体育是20世纪竞争时代国民身体健旺勇壮和国家自强的必要。”[21]“朴殷植在担任皇城新闻、大韩每日申报、西北学会月刊等主笔期间,从文字中鼓吹爱国精神,认为在学校中体育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应该培养刚健的国民”[22]。

申采浩对朝鲜文弱之风以及传统教育中体育缺失的弊端进行了反思,主张通过改革强化体育的育人功能,从而实现恢复国权的目标。李昌燰提出了“体育先于智育”的观点:“智育者,涵养天性、开发人智也;体育者,修炼骨格,健全人体也。……吾人一般为幸福者,即不外乎健全身体者也,先以体育锻炼气力,后以智力开发完成事业。”[23]朝鲜独立运动家安昌浩也强调“体育是智育之基础,培养健康人格之关键”[24]。不难看出,近代朝鲜为恢复国权而强调的教育主张虽然涉及体育、德育、智育3个方面,但体育却最为紧要。“这种蕴含尚武精神的体育思想,成为近代韩国实现复兴梦想的核心内容”[25]。

“在梁启超‘自强思想’的鼓动下,近代韩国的爱国人士纷纷呼吁将体育纳入教育科目,认为通过体育来激励自强思想才能实现真正的复兴”[26]。这样的呼吁得到了积极的回应,申采浩、李甲、梁启铎于1906年成立新民会,开展民族觉醒运动,“体育和角力性军事训练列为必修学科”[27]。1908年,安昌浩在平壤建立大成学校,“在梁启超自强思想熏陶下,大成学校秉承了体育优先的教育理念,强调个人锻炼和团体运动训练”[26]。除此之外,“新兴武官学校和‘尚洞青年学院’深受梁启超体育思想影响,特别是‘尚洞青年学院’,树立了传播基督教和西方教育制度的办学目的,倡导爱国教育,强调通过军事训练手段培养坚韧体力的体育思想”[28]。经过几年的沉淀,体育在近代朝鲜的根基趋于牢固。1910年出版的《退修斋日记》,对体操在朝鲜中小学的开展如是评介:“至体操步法,可谓人人能通,始信天下无不可教之人矣。”[29]《续阴晴史》亦言:“观体操,步武整齐,军歌清壮。”[30]

3.2 催发了军国民体育热潮

近代朝鲜在经历中日战争(1894年)、乙未事变(1895年)、“俄馆拨迁”(1896年)等动乱之后国力大为衰退。随着物竞论、天择论、优胜劣败论、进化论等思想的传入,近代朝鲜的自强思想日趋强盛。爱国志士纷纷展开言论救国运动,呼吁民族觉醒,倡导教育立国。朴殷植强调尚武教育的重要性:“我韩疆土及人员较希腊几倍,而自国权利全失,成为他国人奴隶,由来徒尚虚文,贱视武事,驯致虚弱之极之结果。……自今以后,我同胞若欲恢复国家之权力,保全民族之生命,则需如彼希腊实施尚武精神。”[31]相同的论调可见于1908年发起成立的“大同体育部”之趣旨书,其内容如下:“人民是造成国家强弱之要素。其国之强弱,由于人民之强弱,人民之强弱,在于个人体干之健康与否。……盖其旨意为大韩同胞之体育,特倡设部分之名称,以二千万同胞研究实行体育学之各种类,培养各个人健康之体干,团结各个人培养之体力,造成强大之国家,扩展活泼之境界。于万国竞争场上旗鼓相当,于万世安宁地永奠盘泰为目的。”[32]

作为维新运动的代表,梁启超《论尚武》、《富国强兵》等文的刊行在很大程度上激发并强化了朝鲜民众的自强思想。1903年3月27日,在朝鲜发行的《新民丛报》刊登了《论尚武》一文。梁启超通过斯巴达、德国等典型案例强调军国民教育的主张,得到了朝鲜进步人士的积极响应。金义善在《体育的必要》一文中指出:“呜呼呜呼,于我国民,元气全无。……故忠君爱国之心有之,勇敢与奋发之心全无。呜呼,凡我同胞兄弟,阅览世界列国之独立史和中兴史,最后手段皆是以武艺而出。若体育无,诚有忧国之血诚,又如何奋身活动。由此观之,国民元气在体育之中,学识活动亦需在体育中发展起来。”[33]不难看出,金义善较为完整地接受了梁启超在尚武精神中所体现出来的“体力即国力观”。韩国学者南斗燮指出:“梁启超以斯巴达武力兴国的历史为背景,强调了通过严格体育锻炼来培养强壮青少年的核心思想,为军国民体育在韩国的开展提供了重要理论参考。”[34]

在军国民体育的推行过程中,卢伯麟、柳东说、金有铎、金达河、李甲等军人出身的西友学会成员身先士卒。“他们将体育视为国权恢复的重要环节,蕴含尚武精神的军国民体育成为新教育的核心内容。特别是“健康身体比精神更优先”的倾向,颠覆了传统儒家社会的政治体系核心”[35]。朝鲜近代独立运动家卢伯麟在担任陆军研成学校和陆军武官学校校长期间,将兵式体操定为学院研习的基础课程,强调“通过团体‘兵式体操’增强军人体魄,是维护国家自主独立的基础环节。而体操的制度化管理和体操指导者水平的提升则是军队训练之要务”[36]。卢伯麟生平传记中“教习学员兵式体操,为养成尚武风气而努力”的记载,则更为直观地反映了军国民体育的诉求[37]。

1906年8月27日颁布的学部令第21号《高等学校令》明确规定:“体操系使身体强健、精神快活,兼且养成守规律、尚协同之习惯为主;适当地教授普通体操及兵式体操为要。……体操课程实施,每周三小时作普通体操及兵式体操。”[38]。同时颁布的《师范学校令》亦有“每周3小时作普通体操和兵式体操”[39]的内容。韩国学者李学来如是评介梁启超对朝鲜军国民体育所产生的影响:“为了朝鲜的复兴,爱国人士以梁启超思想为基础,通过完善教育体制来培养健康的国民,通过体育来强化军帝国主义成为当时朝鲜的时代特征。”[19]李学来用“时代特征”来形容军国民体育的炽盛并不为过,因为在彼时之朝鲜,“为存立于列强竞争之间,不可不实行军国民”[40],推行以“兵式体操”为代表的军国民体育已经成为其实现富国强兵诉求的政治基调。

3.3 开辟了妇女体育的新局面

梁启超关于女性问题的见解在近代朝鲜同样引起了强烈反思。1906年9月25日张志渊在《大韩自强会报》译载的《教育政策私议》和1908年5月洪弼周在《大韩协会报》译载的《论女学》,均涉及了妇女教育问题的探讨。“梁启超关于妇女教育的主张引发了进步人士的关注。……健康后代的养成,富国强兵的理想,都与此息息相关”[19]。1909年,金河谈在《女子教育为急先务》一文中指出:“今我同胞泛称二千万,然则女子半数。其余一千万人中,能自业自食者,未必尽数也。况我国民,女子不能自业,待养于人,故男子以大马奴隶畜之,女子极苦,男子终岁助劳,所获妻拏养育不膽,于是乎男子亦极苦,其最初起点始自妇人无业。”[41]

金河谈的这段论述与梁启超《论女学》中“况女子二万万,金属分利而无一生利,惟其不能自养,而待养于他人。故男子以大马奴隶畜之,于是妇人极苦,惟妇人待养而男子不能不养之。故终岁勤动之所入,不足以瞻其妻拏,于是男子亦极苦……”[14]的观点相似颇多,梁启超之影响可见一斑。正如韩国学者李昇远所言:“西方的国家主义教育思潮,以及男女老少全员参与的义务化国民教育思想在梁启超的影响下被逐步强化。”[19]在梁启超的影响下,朝鲜爱国人士对女子教育的必要性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认识,通过对西方和日本关于女性教育、师范教育的介绍,以小学为中心,积极设立各级女校,并通过加强师范教育为学校培养优秀教师的主张被逐渐认同。

近代朝鲜的女性体育在爱国志士的呐喊中拉开了序幕。1886成立的梨花学堂是朝鲜创立最早的女子学堂,也是韩国梨花女子大学的前身。梨花学堂于1890年开始设立体操课程,体操课程最初由美国籍教师Josophine O.Paine教授,较早接受并引进了西方体操。“在梨花学堂的教学课程上,有体操时间是一大革新,可视为韩国女性体育的关键”[42]。“1908年4月4日颁布的《高等女学校令》,对女子教育的课程、学制、教学内容等都进行了规定,其中就明确了体操的内容”[43]。1907年5月,在“进明女子学校”校长严俊源的倡议下,朝鲜首届女子学校联合运动会在“奖忠台”举行,女子学校的运动会在此后步入常态化。

4 结语

在内外交困、百废待兴的近代中国,梁启超的“新民说”对于唤醒中国的民众自觉、讲述新时代国民的应有标准和准则起着重要启蒙作用。梁启超的“新民”体育思想蕴含了“寓教于体”的体育教育观、“爱国尚武”的军国民体育观和“保国强种”的妇女体育观,对中国近代体育发展产生了积极影响。近代朝鲜的境遇与中国相同,面对列强侵略、政局动荡的局势,梁启超思想东传朝鲜半岛可以说是一种历史必然。为了唤醒民众,实现富国强兵的理想,梁启超的论著成为朝鲜爱国人士宣扬民族主义的文化工具。作为培育国民健康体魄和进取精神的重要手段,梁启超的“新民”体育思想势必会对朝鲜近代体育产生深远影响。从朝鲜开化期史料和韩国学界的研究成果来看,近代朝鲜对学校体育的重视,军国民体育的风靡以及妇女体育的萌发,都与梁启超的“新民”体育思想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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