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前后”:呼伦贝尔牧民家访的文化真实性问题思考

高旸 刘慧

摘 要：少数民族地区旅游经济的发展，加速了少数民族文化由文化资源向文化资本转化的进程。市场需求既推动了民族文化产品的批量化生产和复制，也使民族文化产品的文化真实性问题日益凸显。牧民家访产品的出现使蒙古族文化在他者眼中变得更为具象化，但这种局限于一室之内的短暂性游牧文化展示，是否真的使他者能够真实感受到蒙古族文化仍需予以更多的关注和思考。以参与式观察的研究方法，对牧民家访产品的外部环境空间和生产过程进行剖析，思考牧民家访的文化真实性问题。

关键词：牧民家访;民族文化产品;文化真实性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21X（2018）03-0132-06

自然气候条件的限制使呼伦贝尔草原进入冬季后的社会生产生活都进入了“冬眠期”，同样呼伦贝尔旅游经济活动在冬季也处于一种停滞状态。从每年10月到次年的5月，长达8个月的漫长时间里呼伦贝尔草原的旅游者到访率都远低于全国的平均水平。互联网大数据的运用使研究者可以通过观察用户的网络行为，对某些社会经济活动进行描述和剖析。笔者以“呼伦贝尔旅游”为关键词，检索百度平台上的相关搜索行为数据发现，自2011年至2016年的6年间，对“呼伦贝尔旅游”信息的网络搜索峰值始终在当年的6月7月间，而其他月份的网络搜索量与峰值之间则存在着明显的差距，由此可以发现包括旅游者在内的民众对呼伦贝尔旅游的关注多集中于夏季，这与呼伦贝尔地区全年旅游接待量的现实情况也基本相当。与南方地区的全时性旅游经济发展模式不同，呼伦贝尔地区近8个月的旅游经济萧条期对当地将旅游产业打造成支柱产业的目标形成了严峻的现实考验。在这样的背景下，牧民家访成为蒙古族游牧文化展示的“舞台”被广泛置于呼伦贝尔草原之上。

图1 2011年至2016年呼伦贝尔百度关键词检索趋势图

一、家访式产品生产的外部空间分析

与对夏季那达慕节庆的研究分析相同，对冬季那达慕节庆的观察同样起始于由哈尔滨驶往满洲里的列车上。在约7个小时的列车生活中，列车车厢形成了较为稳定的移动社会空间。而通过对这短期内存在的空间进行剖析，有助于了解不同季节呼伦贝尔地区的旅游者到访情况。与夏季车厢里天南地北的旅游者口音不同，冬季车厢中多为返乡人的东北乡音。少了很多夏季旅游者团体的热闹，正如冬季海拉尔车站前不再有夏季旅游者的熙熙攘攘一样。笔者于2016年12月13日登上前往海拉尔的列车，对所在车厢及经过车厢的乘客进行了简单的观察和访谈，获得以前的调研结果并参照夏季调研情况做出简单对比。

（一）旅游者减少与旅游动机的多样化

在观察中笔者获取的最为直观的现象是旅游者规模的锐减，与夏季车厢内旅游者占乘客总数90%以上的情形不同，冬季车厢内旅游者明显成为了车厢内的少数。从旅游者结构层面来看，则出现了以旅行团为主向以自由旅行者为主的变动。夏季车厢内的旅游者多为旅行社组织的规模性旅行团并配以专职地接导游，旅游者多以各自的团体为核心在车厢内形成若干个圈子。每个圈子带有明显的地域文化特征，并在车厢内营造出较为驳杂的空间文化氛围。而冬季的旅游者多以自由旅行者为主，他们多以一人或几人的形式前往呼伦贝尔。他们人数较少，未显现出各自的地域文化特征，因此在本土文化氛围浓郁的车厢中他们显得更为安静，有时甚至会出现无所适从的感觉。与车厢内旅游者结构变动相应，旅游者年龄向低年龄转变且旅游者的旅游动机也变得多样化。夏季旅游者多以45周岁及以上的中老年人为主，打发闲暇时间是这类旅游者前往呼伦贝尔旅游的主体动机，且存在着较多的亲人朋友带动影响因素。冬季旅游者在平均年龄上出现了明显的低龄化，以30周岁左右的青年旅游者为主。

在旅游动机上冬季旅游者群体出现了明显的多样化特征，通过对访谈资料的总结大致形成以下三种旅游动机特征。首先，低廉的旅游价格吸引。冬季呼伦贝尔旅游市场处于低谷期，整个市场的食、宿、行、娱、购等方面消费价格都出现了明显的下降，很多受访者表示这是吸引他们来此旅游的主要原因。其次，对差异自然文化环境的猎奇心理。这种旅游动机在来自南方地区的旅游者中反映得较为集中。很多来自南方的旅游者在其自身的社会生活中很少接触到冰雪等冬季自然环境特征，因此对呼伦贝尔地区的冰雕、滑雪等冬季文化产生了较强的文化猎奇心理，这成为推动他们前往呼伦贝尔旅游的基本动力。最后，对地缘临近因素的考量。持有这类旅游动机的旅游者多来自于临近呼伦贝尔的黑龙江、吉林等地。一条大兴安岭山脉使位于东西两侧的呼伦贝尔和黑龙江等地形成了差异明显的地域文化特征。地缘上的毗邻使呼伦贝尔成为临近省份旅游者最易抵达的旅游目的地，很多旅游者因此选择呼伦贝尔进行短期的旅游行为。

从观察分析中可以发现，冬季前往呼伦贝尔地区的旅游者虽然在数量规模上出现锐减，但仍存在着可以开拓的旅游市场空间。低廉的旅游消费、冰雪季节文化的吸引以及对周边区域的旅游辐射，均可为冬季呼伦贝尔旅游市场提供发展机遇。

（二）旅游者旅游目的地集中且停留时长缩短

旅游目的与预期旅游时长是笔者在车厢调研中所关注的又一问题，通过与夏季调研所得資料的对比可以发现，旅游者在旅游目的地的选择上出现了集中现象，而在整体的预期旅游时长上则出现了缩短的情况。通过与旅游者的交谈互动，与夏季时期旅游者将满洲里、海拉尔、阿尔山等地设为旅游目的地，并在旅游过程中出现多次在目的地之间移动的情况不同，冬季旅游者多将旅游目的地设为一处，形成出发地与目的地两点间的路线设计。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归结为两个层面，受冬季呼伦贝尔地区的严寒气候影响，很多旅游者将旅游时间缩短在几天以内，较短的旅游时间使旅游者必然要在几个旅游目的地之间做出取舍。旅游者多根据自身的旅游需求选择不同的旅游目的地，如期望体验中俄蒙文化的旅行者多将目的地定在满洲里，而为蒙古族游牧文化体验而来的旅游者多选择停留在海拉尔，阿尔山则成为对温泉和滑雪有着较大需求旅游者的旅游目的地。另一层面的原因则在于冬季前往呼伦贝尔地区的旅游者在旅游产品服务的选择上具有着更强的功能针对性，并在前期的准备筹划阶段受旅游推介信息的影响更为明显。在调查中明显存在着受访者均能够说出预期体验旅游产品和服务的现象。很多旅游者在目的地选择上都与特定的旅游产品和服务存在着直接的关联性，如选择阿尔山的旅游者多对当地的滑雪产品和火山温泉产品抱以很大消费期望，而前往海拉尔的旅游者则是因为当地提供冬季那达慕和牧民家访等蒙古族特色文化产品服务。另外837%的旅游者表示，在本次旅游的筹划阶段通过互联网收集了相关的旅游产品和服务信息，并以此作为具体旅游规划的选择依据。

二、由户外转入室内的牧民家访产品生产

从前文的分析可以将冬季旅游者前往呼伦贝尔地区的旅游行为，总结为3个基本特征，即自由旅游者增多、旅游市场缩减以及产品选择针对性增强。而这些冬季旅游者的旅游行为特征无疑对冬季呼伦贝尔地区旅游产品和服务的设计提出了更为严峻的要求。如何克服冬季严寒气候条件吸引更多的旅游者进入区域市场？如何更有针对地设计区域旅游产品服务结构以满足旅游者目标需求？如何对冬季蒙古族那达慕节庆文化资源加以利用？都成为呼伦贝尔冬季旅游经济发展所必须要深思的问题，本部分将围绕这些问题进行思考和讨论。

家访式旅游产品的设计，较为广泛的存在于国内很多民族地区的旅游产品设计中。从国内市场现存的家访式旅游产品来看，其产品设计的核心理念在向旅游者提供所处地区的民族特色文化体验，这种文化体验多以视觉观赏为主，参与式体验环节的设计相对较少[1]。家访式旅游产品的出现，将旅游者的异文化体验缩小到一户之中，使旅游者得以在较短的时间内形成对旅游地民族文化的集中观感。呼伦贝尔地区的牧民家访旅游产品分散于海拉尔周围的草原上，并在多方面合力的推动影响下成为冬季旅游产品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牧民家访产品生产的动力机制

1.严寒环境中的旅游经济发展选择

零下27摄氏度的常态低温环境，使呼伦贝尔地区居民的冬季室外活动明显缩减。即使是常年居住于此的民众，在冬季大多也选择居留于室内，尤其是广袤无垠的草原更是可以用人烟稀少来形容。洒水成冰的低温和深及膝盖的积雪，使呼伦贝尔地区不再具备提供夏季旅游产品和服务的条件。而一到冬季就进入休眠期的区域旅游经济，显然构成不了健康的区域旅游经济发展曲线，也难以达成将旅游产业发展为支柱性产业的既定目标。因此以产品为突破口，寻求呼伦贝尔冬季旅游发展的契机，直到今日仍是呼伦贝尔旅游经济发展所亟待解决的问题。牧民家访产品脱胎于早期的牧户食宿服务，一直以来牧户都是呼伦贝尔草原冬季唯一的收留处，当地人在冬季前往草原时如果不能及时返回便大多留宿于牧民的蒙古包中。后期旅游者的不断进入，蒙古包也成为冬季期望留宿于草原旅游者的唯一选择。在资本的驱使下，旅游经济中很多原始的物的性质开始演变，并产生出新的功能意义[2]。在冬季呼伦贝尔旅游活动中，旅游者居住在牧民蒙古包获得了较好的体验反馈，后期专门性的牧民家访产品开始出现并为旅游者提供服务。

2.牧民家庭生计模式转变的推动

牧民传统生计模式发生转变，是推动牧民家访产品出现的原因之一。因过度放牧导致呼伦贝尔草原出现了规模不等的禁牧区，牧民所能分配的草场在总量上出现了减少，部分牧民开始寻求其他的生产劳作形式来获取家庭生活的资本。向旅游者提供过餐饮住宿服务的牧民家庭发现，提供服务并不需要他们掌握额外的知识技能，所需付出的只是将自己的家庭开放给外来的旅游者以获取资本补偿。随着呼伦贝尔地区旅游体验的快速增长，牧民家访旅游产品开始出现在寻求家庭生计模式转变的牧户中。他们多将家中的一处或几处蒙古包留出来提供给旅游者参观和居住，并向旅游者提供有偿的食宿服务。早期的牧民家访产品以此为雏形，出现于牧民家庭生计模式转变的外部环境背景下。在访谈中，牧民用自己的计算方式讲出了以旅游服务为新的家庭生计模式的利弊和担忧。

最开始的时候有个做导游的亲戚跟我介绍了旅游者，我就把家里的一个蒙古包提供给留宿的旅游者，结束后他们给了我300元的报酬。我家里冬季基本没有什么收入，所以这些钱让我感到非常幸福。后来做导游的亲戚说可以多介绍给我一些旅游者，但是他要在报酬中提一些走，我也都答应了。这几年旅游者多了很多，我家旁边的幾家邻居也都把闲的蒙古包（冬天）拿出来接待旅游者。可是赚钱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很多家和不同的旅行社合作了，所以旅游者大多去了那些人家，我们家今年在政府的统一组织下办理了营业执照，说是为了规范市场管理，但我没有发现有什么用。夏天的时候我家也会有一个包留给旅游者参观、住宿，我的老婆和大女儿在家看着，我出去放牧，那时候很多家都去放牧了，所以我们家就能多来一些人。

（访谈时间：2017.1.12 访谈地点：牧民家庭 访谈对象：牧户HRQ）

访谈中牧民表达了他对冬季获取额外经济收入所感到的兴奋，也说出了因为参与家访服务家庭增多所造成的客源分流等问题。在访谈中所提及的牧户与旅行社签订协议的问题比较普遍，很多牧民并不具备直接接触旅游者的能力，所以旅行者、导游等中间服务者成为影响牧民家庭收入的关键因素。而在当前牧民家访产品的整体市场中，很难见到政府部门对市场的有效监管。市场内部的公平竞争缺失问题较为明显，受访牧民也以“旅游者被旅行社带到了别人家”的话语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不难想象如果持续地存在恶性竞争等问题现象，会出现牧民家庭无法生存而被迫再一次选择生计模式的转变，这对于牧户家庭而言无疑一场“灾难”。

（二）牧民家访产品的体验内容

牧民家访产品提供服务从旅游者跨入牧户的院子开始，以旅游者次日离去为结尾，在一天的时间内向旅游者提供包括歌舞表演、蒙餐、生活体验等服务内容。笔者以自己的实际体验，记录了牧民家访的整个产品体验过程。

1.抵达：来自牧民的哈达祝福仪式

在车辆抵达牧户家后，所在牧民的家庭成员在门口为来访者表演了一段短暂的欢迎仪式。伴随着一段欢快的蒙古族歌曲，牧民跳着蒙古族舞蹈将代表祝福和欢迎的哈达送给每一位来访者。整个仪式表演进行了约7分钟，掌握汉语的牧民在表演中会自己向来访的旅游者解释仪式的意义。而汉语能力较差的牧户家庭，则由随行导游向旅游者讲解整个欢迎仪式。在献哈达时笔者发现牧户以年龄为参照选择对应的献哈达对象，由家庭中的年长者或孩童向旅游者中的年长者或孩童赠送哈达，并在赠送哈达之后与旅游者一起在蒙古包旁合影留念。进入蒙古包后的旅游者会在牧户的带领下换上蒙古族袍服，以此为起点开始一天的蒙古族文化生活体验。

2.参观：从装饰到生产生活方式

整个上午都是旅游者的参观过程，并在参观中伴随着一定的体验活动。旅游者首先会在牧民的带领下参观牧户家庭的蒙古包。在蒙古包参观过程中，牧户或是导游会对蒙古族的家居习俗、器物摆放、祖先图纹等带有明显蒙古族文化特征的元素加以说明和解释，旅游者则在指引下纷纷拍照记录。笔者在参观中发现被展现给旅游者的器物等文化元素经过了牧户的选择和取舍。如笔者所参观的牧户在家中摆放了早期游牧时的旧猎枪、蒙古刀等器物，并讲述家庭的游牧历史吸引旅游者的关注。而当笔者问及蒙古族冬季习惯用晒干的牛粪便擦拭器具时，牧民干脆地否决了这一现象，并表示这是谣传。但笔者在幼年成长生活中多次见到不同牧民家庭使用干牛粪便擦拭器具的事实，所以可以发现牧民根据旅游者的文化偏好对牧民家访提供给旅游者的文化做出了筛选，用“干牛粪擦拭器具”的传统习惯显然难以被旅游者所接受和认同。在参观完蒙古包的室内环境之后，牧户带着旅游者参与了奶牛的挤奶过程，并教授蒙古族奶茶的熬制方法。旅游者既和圈里的牛、羊进行了拍照，也参与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奶茶熬制过程，由此实现了对蒙古族游牧文化的亲身体验和“亲密接触”。

3.宴饮：蒙古族文化展演的小舞台

午饭时间设在蒙古包内的蒙古族宴席是牧民家访产品的核心内容，在文化体验消费以及社会生活中饮食体验很容易引起体验者的好感与认同。这一现象在牧民家访产品的蒙古族宴饮环节也得了充分的验证，而整个家访产品的宴饮环节与其说是旅游者的进餐时间倒不如说是蒙古族文化集中展演的小舞台。在开始进餐之前先是一段由牧民自己编排的蒙古族舞蹈以及蒙古族长调和马头琴表演，与室内的装饰布置等蒙古族文化元素融合，烘托出较为浓厚的蒙古族空间文化氛围。在歌舞表演之后是蒙古族饮食风俗习惯的展示，诸如敬天地祖先的敬酒仪式、烤全羊的切割方法以及向远方来的客人送去羊肉中最为肥美部分的礼仪等。整个蒙古族宴席的前部分都是向旅游者集中展示和表演蒙古族文化，而展演结束后的就餐时间里则不再有牧民参与到旅游者之中。牧民家訪的餐饮环节是其产品设计中蒙古族文化元素最为聚集和直观展现的环节，在十几分钟的餐前表演时间里蒙古族的长调歌舞表演、宗教仪式以及饮食文化等以感官为媒介传递给旅游者，引发旅游者对蒙古族文化的理解和共鸣。

4.闲时：因季节而调整的产品内容

饮宴环节结束后是午间休息的时间，与上午较为紧凑的文化体验环节安排不同，笔者和旅游者在牧民家中度过的剩余时间都显得更为随意。在休息过后，旅游者或是在牧户家庭周围拍照散步，或是在牧民的引导下参与蒙语的学习环节。经过了解笔者获悉，在夏季时牧民通常会安排旅游者在牧户家庭附近的草原体验骑马等活动，但由于冬季天气过于寒冷所以就改成了下午的自由活动或者是简单的蒙语学习。虽然牧民家访旅游产品的推出丰富了冬季呼伦贝尔地区旅游的产品结构，也为如何打破寒冬对呼伦贝尔地区旅游经济发展的束缚提供了重要契机。但即使是家访式旅游产品将旅游者的消费体验聚于一室之内，但也很难在冬季充分满足旅游者对蒙古族游牧文化的消费需求。因为蒙古族游牧文化诞生于草原，也就很难在室内环境中实现完整的游牧文化展现和体验。

三、“家”背景下的牧民家访文化真实性问题

虽然同为蒙古族文化表演的舞台，但与那达慕节庆相比，牧民家访这个舞台在体量上更小，在内容设计上也应更为紧凑。通过牧民家访产品的设计将旅游者由节庆的外部空间引入到产品的“家”空间之中，虽然规避了呼伦贝尔地区的严寒天气，但蒙古包内狭小的封闭空间也易造成旅游者的不适感。当旅游者来到牧户家门前时，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游牧文化特色鲜明的蒙古包、跳着蒙古族舞蹈的欢迎者以及之后一系列的快节奏蒙古族文化体验。因此牧民家访产品的设计中并未给旅游者留出文化环境适应的时间，虽然很多旅游者对蒙古族文化有着一定的了解和准备，但显然迅速的空间角色转换仍然会引起部分参与者的不适。进入“家”后东道主与旅游者的“访”式互动是家访旅游产品的本质所在，如何缓解旅游者无法适应蒙古族的“家”文化空间甚至是引发文化的不适和排斥问题，是牧民家访产品所必须要思考和解决的问题。香格里拉的藏民家访从游客初至便使用藏语和汉语两种语言与旅游者交流，借助将一句句藏语翻译为汉语的方式拉近旅游者与东道主之间的距离，消除旅游者对藏民家庭的文化陌生感[3]。呼伦贝尔的牧民家访则由牧民家庭中自学汉语的家庭成员担任翻译的角色，虽然同样是汉语语言，但蒙古族牧民说出来的汉语还是显得有些生硬，也很难通过使用同一种语言来帮助旅游者适应蒙古族的家庭文化氛围。

牧民家访产品所要思考的另一问题，是如何在较小的“家”空间下带给旅游者更丰富的文化体验，并营造“家”空间内不同文化持有者的共同狂欢氛围。狂欢是展演类旅游产品成功的关键之一，也是很多旅游者参与展演性旅游产品所要寻求的目标体验所在[4]。狂欢，在人类社会文化生活具备着重要的功能性意义。通过在特定时间空间内举行的狂欢仪式，为共同群体社会内的不同阶层提供交流互动的机会。以狂欢为内容的节庆仪式举办，既能够满足社会成员的精神文化需求，同时也能促进民族社会内部的沟通并增强族群的向心力和认同感。诚如国外学者巴赫金所述：“狂欢的节庆是社会层级沟通的仪式，狂欢的方式确保了沟通的顺利实现。”[5]对于参与牧民家访的原住民和旅游者而言，狂欢同样是实现来自于不同文化环境个体的互动媒介。在“家”空间的狂欢氛围中，不再有汉族和蒙古族的民族识别，不再有北方人和南方人的地域区分。当原住民与旅游者一起肩并肩跳起蒙古族舞蹈时，也就不再有文化体验的陌生感和适应性问题。

冬季的严寒天气将呼伦贝尔的旅游经济活动引入室内，诞生于辽阔草原上的蒙古族游牧文化在进入室内后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文化资源的取舍和组合问题。牧民家访产品的提出对呼伦贝尔冬季旅游经济活动发展的推动价值是值得肯定的，围绕着室内活动展开的家访式旅游消费体验，可以有效降低冬季严寒天气的影响。但目前的牧民家访产品显然并不是成熟的旅游产品。上午体验内容设计紧凑，下午却存在过多的空闲时间，牧民家访产品在时间安排上的不合理性，是造成旅游者缺乏文化适应过程和体验热情不高的症结所在。

旅游者在牧民的带领下迅速完成多个文化观赏体验环节，走马观花后文化体验的大部分内容都记录在随身的数码设备中，旅游者在产品体验过程中的产品印象是碎片化的。数码设备中的影像多用于旅游活动结束后的回忆，而在体验过程中形成的文化碎片印象也难以支撑旅游者燃起对家访产品体验的热情。牧户家的蒙古包毡帐虽然很好地抵御了外界严寒，但蒙古包的空间结构与其他建筑结构相比也更具有封闭性。在这种封闭性的空间内长期处于异文化氛围中很容易引起他者的局促不安，因此需要借助产品内容引导旅游者的文化适应。心理学研究证明，兴奋和欢娱感有益于个体间的心理界限的消弭，狂欢也是多数节庆活动最为外显的特征。追求蒙古包内小群体的共同狂欢，借助音樂、舞蹈、语言等文化媒介激发表演者和旅游者的文化心理共鸣，是牧民家访走向产品成熟的基本要求。“唯有狂欢”，也许才能解释牧民家访产品的精髓。

参考文献：

[1] 张明.旅游目的地旅游文化真实性探讨[J].学术探索，2006（6）：57-63.

[2] 丹尼逊·纳什.旅游人类学[M].宋晓莲，译.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4：37.

[3] 李海娥.基于游客视角的旅游地主客交往行为研究[J].学习与实践，2015（4）：12-15.

[4] 张晓萍.西方旅游人类学中的“舞台真实”理论[J].思想战线，2003（4）：80-88.

[5] 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白春仁，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184.

[责任编辑：毛家贵]

Front and Back of the Curtain： Study on the Culture Authenticity

of Home Visit of Herdsman in Hulun Buir

GAO Yang，LIU Hui

（School of Economy and Administration， Wuhan Institute of Bioengineering， Wuhan， Hubei，430034， China）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of tourism economy in ethnic minority areas accelerates the process of ethnic culture from the cultural resources to the cultural capital. Market demand not only improves the production and duplication of ethnic culture products， but also reveals some problems about culture authenticity. The appearance of the products from home visit of herdsman makes the Mongolian culture be more concreted. However， the limitation of the space of home-visit products could not reflect the Mongolian culture directly and truthfully. Therefore， the current paper adopted participant observation and investigated the outer space and product process of home-visit products so that the culture authenticity could be proved.

Key words：

home visit of herdsman; ethic culture product; culture authentic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