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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货币通史》前言

2018-11-25姚朔民中国钱币博物馆

中国钱币 2018年5期
关键词:通史钱币成果

姚朔民 (中国钱币博物馆)

编写一部比较完整的《中国货币通史》,这件事情早在20世纪80年代前期,中国钱币学会成立的时候,就已经提出来了。但真要做这件事情,当时却存在着很大的困难。还在50到60年代,上海曾出版过彭信威先生所著的《中国货币史》(1954年初版,1965年三版),产生了广泛的影响。然而到80年代前期,我们在钱币学和货币史的学术方面,比之彭信威先生,几乎没有任何进步。若要重新编写一部货币史,在某些方面,还存在着巨大的空白。譬如历史上汉族政权周边的少数民族,他们的经济货币状况,我们知之甚少;又如,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前身,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红色政权中,存在一个不同于当时中央政府控制下的货币体系。而关于这个体系的货币状况,尚缺乏认真系统的研究。当时首要的工作,一是对已知的钱币学领域作重新的梳理和深化,二是对空白领域的开拓。于是,在中国钱币学会主导下,成立了古代货币研究、少数民族货币研究、丝绸之路货币研究、革命根据地货币研究、货币史研究等一系列研究组织,联络全国的相关专家、学者、爱好者,开展多种学术活动。

20世纪80年代以后,是新中国历史上思想最为活跃,历史学成果最为丰富的时期。这一时期,学术界除了检讨几十年来的学术思想以外,一方面引进吸收了大量境外的学术研究新成果,另一方面对传统的研究领域深入开掘,再一方面,地下的出土发现层出不穷,丰富、甚至改变了我们的许多旧有认识。加之钱币学会几十年来的不断努力,到世纪之交前后,可以说,是到了应该对中国的货币史研究成果做一个阶段性归纳的时候了。也就是说,《中国货币通史》的写作可以着手进行了。

作为一部专题通史著作,首要的问题是,它的读者是谁,也就是写给什么人看。我以为,通史类著作的对象,首先不是专业圈内的同行。专业同行讨论问题通常是在深入的理论或具体的史实层面上,若有心得,就写成专论或专著。因为对所论范围的内容都比较熟悉,他们一般不须读通史,即便读,也多采以审视的目光。而最需要通史类著作的,在这里特别说到货币通史类著作的,多是一般非专业的读者、货币史或钱币学的爱好者、对货币史或钱币学有兴趣或是有需要的人;亦或是从事相关专业,例如政治史学、经济史学等的学者,在研究中涉及到货币史专业的内容,需要查找参考线索,等等。所以,所谓“货币通史”,既是一个阶段的学术总结,同时其受众也应该定位在社会一般的读者上。所谓“一般的读者”,应该是既包括在阅读上感兴趣的读者,还应该包括在实际应用上有需求的读者。譬如,在一部中外合拍的电影中,意大利商人把一张臆造的“大唐宝钞”带到了罗马,以说明元朝使用纸币。又如,一位学者作家,写了一部关于秦国的历史小说,卷帙浩繁,影响很大。书中写到秦国和魏国,都使用“刀币”,而且还说有魏文侯时的“老铁刀币”。其实无论是秦国还是魏国,都不是使用刀币的国家。秦国用圜形币,魏国用铲形币,说到魏文侯时代,作家或许可以命当时货币为“老铲币”或“空首币”,却偏偏不能用“老刀币”,因为齐国或是燕国才使用刀币(且不论刀币的使用时代)。这类例子说明,社会多么需要货币通史的普及类读物。

货币通史虽是面向社会一般读者,却并不能降低学术要求。它应该能够尽量表达出当前学术界的主要成果,对重要的议题,应该能够表达出作者的观点,并且以尽可能平实的方式使自己的观点做到“言之有据”,能够“自圆其说”。但是,首要的是能够说清史实。建国以来,史学界“以史代论”“以论带史”“论从史出”之争延续多年,影响所及,后来读到的有些通史类著作,常见作者急于表达自己的理论观点,通书读完,对真正的史事,却还不甚了了。在写作本书时,作者所追求的,就是把说清史事摆在第一位。

货币通史所要说清的史事,是一定时期出现在历史舞台上的货币的时代背景、出现的契机、货币的种类和形态、在社会上影响,等等。作为一部通史,它不能拘泥于具体货币的细节,分型、版别,等等,那是钱币学的任务。近几十年来,钱币学研究成果丰硕,最为突出的是上海人民出版社的《中国历代货币大系》和中华书局的《中国钱币大辞典》,工程极为浩大,历30年而犹仅过半。钱币学的成果是货币史研究的重要基础之一,却不能代替货币史。作为一部通史,它也不是货币思想史或货币理论史,那已经由几位前辈学者做过认真的梳理。货币思想及货币理论是货币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不能代替货币史,况且历史上一些知识分子的货币理论、思想或许十分先进,却往往与当时的货币实际相距甚远。作为一部通史,它也难于细致叙述一定阶段中发行货币、管理货币的具体方式和过程,特别是近代极其纷繁的货币政策制定、操作过程,那是经济断代史,或是金融史、银行史的任务。货币史就是货币史,它与钱币学及其它经济学分支是有区别的。

说清史事很重要的一点是,采用什么方式,也就是采用什么体裁叙述史事更好。选择以何种形式来体现内容,是能否把内容完整、准确地传达给读者的第一步。难怪中国史学理论的开山之作,唐朝刘知几的《史通》开篇就论“六家”“二体”,将古代(唐以前的古代)的史学著作归纳为《春秋》《史记》两类,也就是编年体和纪传体两类。其实在刘知几的时代,能看到的史学著作,就体例而言,绝不是就这两类(且不算档案性质的《尚书》《周礼》以及“起居注”之类)。即便是流传至今的,还有以载言为主的《国语》《战国策》,以记事为主的《左传》(左氏书成为“传”是后人所为),《公羊》《谷粱》虽称为“传”,其实还可看作史论,若以“六经皆史”的眼光看,则很多后来被分为“经”、“子”的书都可以看作史书。但编年、纪传这两类是刘知几的推崇。唐朝以后,史学发展更快,典制、方志、以至后来的纪事本末,都是史学形式的发展。货币史的写作究竟以什么体裁为好,我反复思考,不得不深深叹服太史公司马迁的伟大。当然,《史记》所记是国家、社会的历史,我所要做的是记述专史,时代、内容、面向的读者都不相同,但这种体例的优点使我决定以此为模式来尝试一种新的写作方法。

编年体的优点是所有历史事件都按发生的顺序编写,时间特点鲜明,同时发生的事件相互之间的联系清晰。但是往往一件事的进程长达若干天、月乃至年,事件进程散见各处,单一事件描述不清。纪传体的优点是以“传”丰富“纪”的单薄。刘知几说:“盖纪者,编年也;传者,列事也。”“《春秋》则传以解经,《史》《汉》则传以释纪。”纪、传之间正是经纬关系。但它的欠缺是事件的细节往往散见于参与事件的人物的各篇传纪中。吸取纪传体经纬相辅的优点,寻找一种新的叙事方式,是本书体例的思路。

与纪传体不同的是,本书是专史,重在叙述货币相关的事件,而古代的“纪”是以帝王为主线的,专史则必须以事件为主线。处理以事件为主线最好的方式是宋朝以后发展起来的一个新体例,纪事本末。于是我决定,以事件为主线,本书的主体应是纪事本末体。按照这一思路,本书确定的编写方式是:

主体为两大板块:事纪、传纪,互为经纬。

“事纪”是本书的经。事纪将按照纪事本末的方式,大体以发生时间为序,叙述与货币相关的事件。但是货币是社会的产物,相关事件都是在人的活动中发生的。单纯叙事,事件就显得很单薄。历史上的事情都是复杂的,了解人物对理解事件会有很重要的作用。

“传纪”是事纪的纬。介绍与事纪相关的人物是理解历史事件的重要方面。在历史上也有一些人物,并不一定介入历史上的货币事件,但却与货币问题,或相关经济问题有一定联系,甚至为后世重视。当然这里的传纪并非人物的全传,重点还是为使读者对相关史事有更深入的了解。

事纪是骨架,传纪是血肉,庶几可以使读者得到一个比较丰满的印象。除此之外,考虑到本书既主要是面向一般非货币专业的读者,为让对历史不太熟悉的读者方便理解,本书在两“纪”之前,加上一部分“时代”,不是重新写作通史,而是作为背景,从理解经济史、货币史出发,对重要的历史线索予以简要的叙述。当然,熟悉历史的读者完全可以把这一部分略过不读。

阐述历史,无论是史料的选取,还是作品的行文,必然体现作者本人的立场、观点。但是作者不想在叙事中作论点的阐述,以免干扰读者了解事件本身。必要的观点,只在每篇文字的末尾加个“作者评述”。这是吸取了纪传体史书的“论赞”方式,我以为,这个方式既可以明确表达作者的意见,有时还可以作些不碍阅读的补充。“评述”可长可短,也不必每段必有,但这却是个很好的形式。

关于体例的这些说明,原本应当有一篇“凡例”,为不使凡例变为“繁例”或“烦例”,就把它们简化在这里了。

还应当特别说明的是,本书所述的事物,除中国历代史学家、经济学家研究的成果以外,还有大量材料和观点是近几十年来,中国钱币学会组织的学术研究的成果,国内外很多史学家、钱币学家、考古学家、货币史家和钱币爱好者共同努力的成果。本书的作者只是对这些成果作了归纳、整理工作,当然也有个人的认识和观点,但也都是站在这些成果的基础之上的,并不敢掠为己美。只是本书不是学术论文,撰述材料和观点,有些也不是一人一时得出的。所以在书中除必要外,就没有一一注明出处,但是作者对这些成果研究者是抱着极大的尊敬的,还望广大业内专家、爱好者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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