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下的阳台

王亦辰

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个年轻人，在我的对面坐下。“您好！”他向我打了招呼，我点了点头，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姓鹿，名晗，你叫我小鹿就行了。”我抬起了头，打量这位客户，黑色的短发柔顺地贴在了头上，一双小鹿瞳和他的姓一样散发着灵动的光芒，我有些好奇，这样俊秀的男子怎会来到我这儿。

他似乎看到了我疑惑的目光，朝着我笑了笑：“我最近有些不对劲。”“何以见得？”我问道。“我最近晚上老是做梦，而且总是做同一个梦。”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画，是落日下的阳台，阳台上放满了向日葵，把整个阳台都染成金色。“很美呢！”我赞叹道。他向我解释说：“这就是我的梦境。”我有些好奇：“梦境不是很模糊吗？怎么会如此清晰呢？”他又笑笑说：“说来也很奇怪啊！这是我公寓里的阳台，一开始只是觉得特别眼熟，直到后来才发现，这就是我家的阳台！”“令尊家里的阳台上也有这么多向日葵吗？”“是的，只是所有的花都枯萎了，我照着自己的阳台以及梦境里的样子，画出了这幅画。”“你的画功也很了得呢！是画家吗？”小鹿挠了挠头：“算不上，算不上。”我又问道：“这梦境有什么特殊吗？这么美的梦，为什么让你感到困扰呢？”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我每天晚上明明是睡在床上的，第二天早上却会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好几次被散步的居民看到，都会被吓到，然后报警，但是偏偏我没有一次从阳台上掉下来。我也问了很多人，但是都无济于事。哦！对了，我尝试过把自己绑在床上，但是第二天总会出现在阳台上。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我答应了他，跟他来到了公寓，公寓不大，到处堆满了画纸、笔、颜料，倒是真有画中的那个阳台，只是远不如画里的大气。有满盆的向日葵，全都枯萎了，一种荒凉之感从人心底里蔓延。

是夜，我对小鹿说：“你去睡吧！我看着。”小鹿太疲惫了，转眼间就入梦了，大约到了半夜，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半闭着眼睛。我忽忽地喊着他：“喂，小鹿。”他没有听见我的话，只是愣愣地往前走，走到了阳台旁，然后一下子跳到了阳台的栏杆上，眼睛虽然闭着，表情却无比兴奋。

我念了咒，紧闭的眼睛睁开后才发现屋子里早已经变了样，不是夜晚，而是傍晚，阳台上的向日葵全都开着，晚霞在天边烧着，小鹿坐在阳台上晃着腿，开心地唱着，忽然间，他从楼上跳了下去。我一惊，想往前扑，却被什么东西给阻止住了，我再定睛一看，那些向日葵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伸出了手把小鹿接住，小鹿很开心，不停地笑，声音悦耳动听。恍惚间，我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可是他并不是真的快乐啊！我冲着阳台喊：“他现实生活中依旧活得不快乐啊！你们这样做只能麻痹他的神经，就像吸毒一样，他又不是真正的快乐。只靠这种虚幻的、假意的，他什么都得不到的。”

你说什么啊！从阳台中飘出了另外一个“小鹿”，只是，他披着长发，带着薄纱，面带愠色朝我走来，“你懂什么。鹿晗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开心。这个世界，远不能如他的意，他受了那么多委屈，他是那么努力，可是他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也不能成名，我心疼啊！无奈中，我只能这样，让他快乐一点。”说完，“鹿晗”轻轻地走到了小鹿身旁搂着他，轻吻他。这样的场面虽然香艳，但是却让我起了怒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什么不都是一样啊！他没有靠画画出名，这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天赋。

“鹿晗”更加生气了：“谁说他没有天赋，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灵气的人了，你看他以前的画，多漂亮，只是……”“鹿晗”的目光攸地暗了下去，金色瞳孔里的气焰也暗了下去。“只是什么？”“只是他不适应这个嘈杂的城市，没有乐观的心态，不会去硬干，面对挑战只会放弃，面对失败只能接受，逐渐丧失了本我，这才是他画没有灵性的原因吧！”“鹿晗”眼里的光芒更暗了，浑身的金色也暗淡了很多，“但是，小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啊！我怎么舍得看着他伤心、难过呢？我看着他伤心，自己也不开心，阳台上的向日葵也才会日渐枯萎，小鹿不开心，也就不给我们浇水，这下死得更快。”“鹿晗”伤心地哭着，我也不忍心，只是安慰他，会好的。我会帮你提醒他的。“鹿晗”眼里突然又有了光，看着在阳台上笑得开心的鹿晗，“好的，你答应我。”他看着我，我点了点头。然后，“鹿晗”就从阳台上跳了下去，“你帮我照顾他啊！告诉他，好好照顾向日葵。”“鹿晗”最后和我说。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小鹿依旧还坐在阳台上。我把他喊醒，让他下来，他茫然地看着我，却突然瞥到了那些盛开的向日葵，兴冲冲地问我：“怎么又活过来了？”不等我回答，就拿了水壶，开始浇水，浇到一半才问我，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我笑著和他说：“这世上有一个人很爱你啊！生活总是要有些失败的。多和这些向日葵待在一起吧！好好照顾他们吧！”小鹿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从此之后，小鹿再也没有睡到半夜跑到阳台上去。而有幅画叫《落日的阳台》也在竞拍中卖出了高价。

指导教师 何平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