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族”痴迷网游闯大祸，逼母以身还债悲情收场

木辰

2018年5月6日，天津市河西区发生一起煤气中毒事故：一对50多岁的再婚夫妻，在家午睡时煤气中毒。经急救，丈夫梁根旺保住了性命，妻子蔡金妹不治身亡。经警方查证，这起事故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凶手竟是死去的蔡金妹。随着调查深入，一个“低头一族”的悲剧浮出水面……

巨额赔偿难倒“低头族”儿子

2015年6月13日，苏文亮下班开车回家。身为“低头一族”，他总喜欢闲暇时玩手机网游。途经河西区珠江道路口，因红灯时间较长，苏文亮又打开手机玩起了跑酷游戲。听到后面汽车喇叭的催促声时，他手中的游戏正在通关的关键时刻，苏文亮不忍放弃，便脚踩油门，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仍握手机，眼睛盯着手机屏，无暇观察周边路况。就在这盲驾的一瞬间，苏文亮将迎面骑电动车的梁根旺撞飞。对方连人带车栽进路边的道沟里，当场昏死过去。苏文亮吓蒙了……

苏文亮1986年出生于河南省周口市，天津理工大学毕业，在河西区某IT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妻子潘晶小他1岁，河北省唐山市人，是天津一家私立医院的护士。

2014年12月，潘晶诞下儿子果果，婆婆蔡金妹来天津照顾儿媳坐月子。蔡金妹早年离异，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潘晶休产假期间，每月只领1000元生活费，蔡金妹体谅儿子独自养家不易，主动从家乡毛纺厂提前内退，来到天津照顾孙子。这场猝不及防的车祸，将他们的幸福瞬间摧毁了……

急救车呼啸而至。河西区交警也于第一时间赶到车祸现场，几路人马火速将梁根旺送往医院。

梁根旺时年56岁，天津市人，是粮油部门的财务人员。3年前妻子病逝，他没有再婚，儿子梁智成家另过。经急救，梁根旺保住了性命，但双腿粉碎性骨折，且颅骨严重损伤，陷入深度昏迷。

得知消息，蔡金妹和潘晶抱着果果惊惶地来到医院。了解到车祸经过，潘晶愤怒地抢过丈夫的手机摔在地上。蔡金妹抱着孙子，哭骂苏文亮：“你都做了爸爸，怎么还这样不懂事？这不是将一家人往绝路上逼吗？”苏文亮陷入懊悔、惊恐和自责中。

很快，梁智赶来了。得知苏文亮开车玩网游撞伤父亲，他一拳砸在苏文亮脸上，觉得不解恨，抄起病房里的木凳要砸，被潘晶和护士拉开。

第二天，梁根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但双腿从膝盖以下全部被锯掉。而且由于撞击剧烈，颅内脑组织严重损伤，他还落下了脑震荡的后遗症。当天，苏文亮收到了交警寄到家里的事故裁定书，他开车玩网游致人重伤，承担事故的全部责任。

2015年7月2日，梁根旺伤愈出院，两家开始协商赔偿事宜。梁根旺咬牙切齿：“我一生都被你毁了，必须赔偿我200万！” 苏文亮只买了交强险，保险公司最多赔付10万元。经司法调解，最终双方达成赔偿意向：苏文亮赔偿梁根旺医药费、住院费、误工费、伤残补助等共计79万元，分3年付清。

苏文亮每月工资8000元，潘晶月薪5000元，小两口每月光房贷就3900元。加上生活费等一应开支，每月结余仅1000来元，家里连两万元积蓄都不到。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见苏文亮迟迟没有兑现赔付，梁根旺开始打电话逼债。走投无路之际，苏文亮动了卖房的念头。可他在家里翻找房产证时，潘晶冷冷地说：“别找了，房产证我藏起来了，你休想卖房！”

梁智和妻子都是上班族，还有一个5岁的女儿，不可能长期在家照顾父亲。8月20日，梁智将父亲推到苏文亮家，下了最后通牒：要么马上付20万元，让他给父亲请一名护工；要么父亲常住苏家，让他们照顾一辈子。为泄愤，梁根旺在苏家随地吐痰，要吃要喝，还冷不丁就用拐杖“咚咚咚”敲地板……果果吓得哇哇大哭。潘晶哭着对丈夫说：“你不马上将这个祸害送走，我就与你离婚！”

看着儿子左右为难、直扯头发，孙子被吓得如惊惶失措的小兽，蔡金妹心如刀绞。万般无奈之下，她想出了一个主意。

肇事儿子以死逼妈妈出嫁

蔡金妹含泪对苏文亮说：“梁根旺不走，咱家的日子就没法过。他们不就是要钱请护工吗？妈去当这个护工。”妈妈这个办法无疑是最好的，苏文亮哽咽道：“妈，对不起，是我不孝，让你受这份罪……”

苏文亮将与妈妈的打算告知梁根旺。梁根旺知道苏文亮一家确实一时也拿不出钱来，又看到蔡金妹体健貌端、温和利索，跟儿子一商量，也同意了。傍晚，梁智赶过来将父亲接回了家。

第二天，蔡金妹就去梁根旺家“上班”了，没有了妈妈帮忙，苏文亮与潘晶只得将儿子送往河北的岳母家。一场车祸，让完整幸福的一家人四分五裂……

梁根旺的家距蔡金妹的住处12公里，蔡金妹每天早晨6点就起床，挤地铁赶过去做早餐，晚上经常10点才到家。为了给儿子赎罪，也为了在赔偿金方面取得对方的谅解，蔡金妹照顾起梁根旺来格外细心，一日三餐不重样。梁根旺独自生活多年，家中很邋遢，蔡金妹到他家不到一个星期，就把陈年老垢清理干净，灶台都被擦得锃亮，梁家父子非常满意。

再重的体力负担，蔡金妹也无怨言。然而，照顾梁根旺大小便，给他洗澡，却一次次摧毁她女性的自尊。两人曾有过约定：梁根旺洗澡时，蔡金妹帮他洗上半身，他自己洗下半身。2015年10月的一天，蔡金妹替梁根旺擦洗后背时，系在他腰间的浴巾突然滑落，她当即逃出卫生间，羞恼难当。梁根旺却大大咧咧地说：“你儿子都30多岁了，你什么没见过？”屈辱的泪水在蔡金妹心里倒流。

一晃蔡金妹照顾梁根旺3个多月了，在她看来，自己就是梁家的免费长工，无尊严无自由。她渴望结束这种屈辱生活，回家照顾孙子。可儿子还不起赔偿金，她的愿望只能是水月镜花。而没有梁根旺父子的高压，苏文亮不再急着四处借钱，反而得过且过起来。

妻子病逝后，梁根旺一直单身，如今因车祸失去双腿，更是绝望无助。小他4岁的蔡金妹的细心照顾与陪伴，让梁根旺渐渐对她有了依恋。

2016年3月，他告诉儿子：“蔡金妹人不错，我想与她结婚，让她一辈子照顾我。要是那样，79万赔偿金就算了。”梁智经济条件不错。想到父亲被截肢后，未来确实离不开人照顾，就是请护工也无法日夜守护他。只要父亲过得舒心，他不在乎那79万赔偿金。

于是，梁根旺向蔡金妹提出结婚：“你像妻子一样照顾我大半年，咱们也算有感情了。我越来越离不开你，咱俩结婚吧，79万赔偿金你儿子不用还了……”自己一个健全女人，怎甘心嫁给残疾人？ 蔡金妹拒绝了。梁根旺的脸顿时阴云密布。

这年5月3日，果果因感冒转为小儿肺炎，住进医院。苏文亮接到岳母的电话，与妻子连夜赶了过去。果果在医院一住就是7天，花了1.9万元，苏文亮与妻子轮流在医院护理儿子。5月10日，苏文亮刚回天津，梁智的逼债电话就来了：“你迟迟不还钱，是不是想赖账？限你一个星期内还29万，否则我就请求法院拍卖你家房子。”苏文亮焦头烂额地捶打脑袋，蔡金妹和潘晶坐在一旁哭。

不一会儿，苏文亮又接到了梁根旺的电话：“只要你妈与我结婚，79万一笔勾销。我与你妈谈过了，她不同意，这个工作由你来做。”苏文亮含泪劝妈妈：“妈，我知道委屈您了，可摊上这79万，我和潘晶一辈子也翻不了身啊。您救救我们吧。”潘晶也给婆婆施压：“妈，梁根旺有退休金，除了双腿残疾，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跟他一起生活不吃亏。你也不想看我跟文亮离婚吧？”蔡金妹心寒了：“你们太自私了，我死也不嫁給梁根旺！”

蔡金妹不点头，梁根旺父子就给苏文亮施压，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收到法院的传票后，小夫妻俩又开始彻夜争吵，苏文亮冲动之下，跑到阳台上就要跳楼，蔡金妹死死地扯住儿子。最终，她含泪妥协了：“我答应你们……”

2016年5月26日，蔡金妹与梁根旺领取了结婚证。苏文亮玩网游引发的车祸后遗症，最终以妈妈出嫁抹平了！

焦虑症妈妈自杀了结车祸之患

妈妈53岁再嫁，彻底解除了苏文亮头顶的债务警报。无债一身轻，苏文亮不再焦虑失眠，潘晶也不再与丈夫吵架，生活总算归于平静。

然而，蔡金妹的灾难却开始了。梁智并不将她当继母尊重，视她为来家里赎罪的保姆。蔡金妹与梁根旺领证前，梁家父子就与她签订了协议：婚前财产归各自所有；蔡金妹如果照顾丈夫不周，或消极怠工，梁根旺可以解除婚约，并继续追究79万元债务；如果一方不幸离世，另一方无权继承配偶的房屋和财产。

梁根旺对蔡金妹也有要求，他借口身边不能离人，只允许蔡金妹每月回儿子家一趟，且当天去当天回。他每月交给蔡金妹2000元做生活费，担心她偷攒私房钱，要求她将每笔开销与自己对账。梁智经常给父亲送红酒、茶叶、进口奶粉等，为防止蔡金妹偷偷拿去送给儿子，她每次回儿子家，梁根旺都要偷偷查看她的包。蔡金妹悲哀地意识到，自己不是梁根旺的妻子，而是从床下服务到床上的保姆。

梁根旺性子急，加上车祸后天天坐轮椅，他变得暴躁易怒。以前蔡金妹做保姆时，他还有所掩饰。而今结了婚，梁根旺不再伪装：他要求蔡金妹绝对服从；蔡金妹做事动作稍慢，或哪件事没让他称心，梁根旺张嘴就训。

沉重的体力负荷，梁根旺父子的轻慢，让蔡金妹身心俱疲。但每次回儿子家，面对苏文亮的询问，她还要忍泪撒谎：“你梁叔叔对我很好，梁智还给我送进口奶粉。我在那边过得好，你不用担心。”

2017年6月3日，蔡金妹用轮椅推梁根旺在小区里散步。突然墙外传来急刹车声，梁根旺受了刺激，双手用力拍打轮椅，声嘶力竭喊“救命”。蔡金妹赶紧将丈夫推回家。晚上11点，梁根旺喊头疼，用力捶打脑袋。蔡金妹抱紧他的头，梁根旺竟将她的头发扯下一缕。蔡金妹叫上继子，连夜将梁根旺送往医院。

医生检查后得出结论：梁根旺系脑震荡后遗症恶化，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病。离开医院，梁智忿忿地对蔡金妹说：“我爸落到这一步，都是你儿子害的！”蔡金妹不敢分辩半句。

梁根旺的间歇性精神病发作没有规律，病情一来，他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手抓起东西就打妻子。这年10月11日，蔡金妹在厨房煲汤，忘了照顾梁根旺服药，结果他的间歇性精神病发作了。梁根旺解下腰带，套住蔡金妹的脖子，嘴里骂她是“妖怪”，双手使劲往后勒。蔡金妹双手抓住门把手拼命挣扎，才逃过一劫。当天，蔡金妹跑回儿子家，含泪揭开了自己真实的婚姻状况。苏文亮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第二天，苏文亮陪妈妈赶到梁家，将她的个人物品装上车，要求梁根旺与妈妈离婚。10月17日，梁智以父亲的名义，再次向河西区人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赔偿，要求苏文亮归还79万赔偿金。

在妻子的威逼下，苏文亮又去与梁根旺父子协商。当着他的面，梁智承诺会将父亲送医，还会请钟点工协助蔡金妹；梁根旺也答应以后再不会那么对待蔡金妹，只要她同意不离婚，他们立刻去法院撤回申请。苏文亮将梁家父子的承诺告诉妈妈，再次哀求：“妈，要是房子卖了，潘晶真跟我离婚把果果带走，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奔头？”

蔡金妹无奈地打消了离婚念头，重新回到梁根旺身边。经过此事，她的心一片灰暗。体力负担、精神折磨，以及对未来的恐惧绝望，仿佛三条绳索绞杀着她。渐渐地，她患上了焦虑症：自卑焦躁，甚至出现幻觉。

2018年5月1日，蔡金妹因失眠晚起半个小时做早餐。梁根旺骂她装病，还推了她一把，新仇旧恨在蔡金妹心中一齐爆发，她决定与梁根旺同归于尽。5月6日，梁根旺上床午睡。蔡金妹将家中门窗关严实，然后把厨房里的煤气阀门打开……1个小时后，邻居闻到了煤气味，拨打110报警。辖区民警火速赶来，破门后将昏迷的梁根旺夫妇送往医院。经急救，梁根旺保住了性命，蔡金妹因煤气中毒身亡。

噩耗传来，苏文亮悲痛懊悔：如果不是自己痴迷网游酿下大祸，如果不是自私地用妈妈的婚姻抚平车祸后遗症，妈妈也不会凄惨离世。蔡金妹已身亡，梁根旺父子不再追究79万赔偿金，但苏文亮的痛悔，一辈子也无法抚平。

责编/毕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