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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源散记

2018-11-21人邻

绿洲 2018年2期
关键词:菩提

人邻

1

去沁源有些偶然。想想人在哪儿,去哪儿不是偶然呢。偶然的人,偶然的世界。

一千多里到太原,再到沁源竟然还要四百多里路。古人徒步或是车马,要七八天的辛劳吧。又忽然想起日本的僧人良宽,出远门前,为了走路,炙了足三里,还令人讶异地竟然把茅舍和余物都赠了人,那是不知还能不能回来的意思。那样的一心一意,甚至有着即便是死在路上也并不在乎的决绝。现在出门,太随意,也太容易了,一去千万里,转天即返。回来的回忆亦是恍惚,究竟去了没有,见了些什么,也竟然是记不得多少。现代生活,叫人觉出时空的荒谬。

2

去沁源的路上,天渐渐暗了,黑了。

黑了,更黑了,真远,似乎总也到不了那样,才到了。

世上很多这样地方,人不去永不知道的。那地方竟也是有着那么多人,那么多山山水水,城与村,那么多的男婚女嫁,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世界太大,人就这么遥远地分散着隔绝着,似乎有好多个不同的世界。

行前看过地图上的沁源,是那么微茫的一个小点。到了,居然有人,那么多男女老少,有那么多屋宇,街道。

3

这一行,有几处要去。

菩提寺。仅这寺名就值得去。

寺很古,建于西魏大统年间。西魏只有二十年,算是短命。西魏一朝,最血雨腥风的是大统十二年九月,这寺也许那时正在土木建造。东魏宰相高欢率十余万剽悍,围攻西魏据守的离此寺并不甚远的玉壁。断水道、火攻、挖地道,围城五十余日,士卒损折七万余人,未能攻下。高欢无奈退兵,愤恚成疾,转年郁郁而死。

七万尸身,累累之横,可以汾河改道的。距玉壁并不甚远的菩提寺,可能如何安心土木。我佛慈悲,人世纷纭,自甘惨烈,佛也只能悲悯遥望,由人们去的吧。

原初的菩提寺,几经战乱,毁毁建建,一千五六百年过去,上世纪前半叶该是还有残存的。再一二十年,终于再毁了。所谓生住坏灭,砖石土木的寺亦是这样的轮回吧。

山路宛转,丛生的杂树,树叶半数干枯了。遇沙棘,果实小而娇嫩,不及手指用力,已然破了。沙棘味酸而微甜。这酸而微甜的味道是为了什么,沙棘自家也不品味自己的。也有野山楂,慢慢咀嚼,味道酸甜,尤其是酸,可以咂味许久醒人头脑的。咂味久了,也似是在咂味这山里深秋的萧瑟。

到得山门。山门亦是三门,所谓空门、无相门、无作门。真喜欢山门这词。由门而见山,渐渐就入了山,山也就有了门吧。有这样的门,此山也就不复寻常,看山不复是山了。

入寺,捐一点福田,正欲跪下,忽地一声磬,几乎就击在天灵盖上。跪下,默念亲人平安的话,起来,再跪下,再默念。心里依旧是沉,还是轻了呢。

转上一间楼阁,下面香烟缭绕,有青年男女燃着巨大的香烛。那香烛叫人惊骇,至少是惶恐的。若是我,一碗清水便是。敬意深了,清水亦是重的。

下来,一行人合影。合影的这些人,这一世也就这一次吧。

出山门,路边有巨石,錾三字:菩提山。有人忽有疑问,以为巨石人造。于今,人造的太多了。过去以手扪之,亦细细察看石理,又觉得该是真的。再想,自己可笑,一行人亦好笑。菩提之地,哪里会有人造,全是天意。

下山,无意,也似乎没有人有意为之,却走了另一条路。路边有旧屋,有窑洞,荒草萋萋,已然废弃很久了。若悉心修缮,真可以是安心好地方。闲居几月,看看树,看看草,看看庄稼,寺里走走,简单一碗饭,读读书写写字,该有多好。

下山路上,又想起菩提寺。据说世上有上菩提寺、中菩提寺、下菩提寺。上菩提寺在印度比哈尔邦菩提伽耶,中菩提寺即此,下菩提寺在日本的青森。

4

山上下来,去一处午餐。时间尚早,几个人沿着山坡去庄稼地走走。山坡上有更多的山楂树。为人遗弃的这些山楂树,近乎野树,风的缘故,皮是粗糙坚韧的。一秋一冬的寒凉,山楂树必然要这样的抵御才能存活的吧。

前面的人走得快,一会就看不见了。走到岔路,其实不过是荒草很高,只见有人踩过的痕迹,不知该从哪边走。大声喊,前面有人回应,遂从声音一边过去。过去是坡地,走走看看,高的缘故,开阔的缘故,心忽地就舒爽了。坡上没有庄稼,满是野草。往前走走,是断崖,山崖下不知是什么作物,奇怪的是秋后了,还没有人收割。

看一会,原路返回。下到半途,遇菜地,有识者知道是种了萝卜。几个人遂下去拔萝卜。萝卜计三种,胡萝卜两种,红和黄的,尤其黄的,现在已经少见了;绿萝卜一种。几个人兴奋,孩子玩耍一样,连挖带拔,得绿萝卜六七根,胡萝卜十几根。

提着沾满泥土的萝卜,大地随意的一点慷慨,几个人竟是欢天喜地。到了酒店,嘱咐午间一定洗了,大家尝尝。这店家的厨子是得道的,不加调料,甚或连盐亦不加,白切了上来。咀嚼之下,是山野的本味,带着隐隐的泥土甘味。萝卜的色泽,亦是玉一般清透,叫人觉出自家的龌龊。

5

午饭后,去七里峪。

七里峪全然是自然风光,愈行愈觉开阔。到一处,停下,不仅是看,四处尽可以走,走下去,走过去,一直走到看不见的茫茫地方。茫茫之处,秋色更好。可惜的是凉风起了,好多人着衣单薄,逗留久了感觉寒凉,只得不舍离开。

大多的人上了车,已经要离开了,草地上还有人立着,看着。立着的人在想些什么呢。

6

去空灵山。

达摩《悟性论》有:“若不以心生心,则心心入空,念念归静,从一佛国至一佛国。”不以心生心,即具空灵吧。空灵不是外物,实在是内化。

入山,见十余丈巨松,且生九枝干,着实庄伟。在杂树林中亦不断见到这样巨树,树龄少则四五百年,多至六七百年。人世更迭,几十代人过去,从呱呱坠地到灰飞烟灭,而这些树却一直在。尘世无限忧患,这些长生的树会心下安然么。树亦有心。万物有心。无非是人的愚钝不能觉察。人走路,路要痛;摘采花果,花果要痛;烧火做饭,袅袅炊烟是有话要说的。这样的巨松若开口说话,说出几百年来的秘密,人怎么敢听得下去。

台阶下去,林间走走,踩着厚厚落叶,至于无人处,恍惚是山中无岁月,不知的什么年代。

未在这样的山里住过,若安心居几日,值逢细细夜雨,滴滴沥沥,想起古人的“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心里会是亦悲亦喜的。人与自然,已经隔绝太久了。

山腰,一块平地,有寺坐落于此。此寺,唐景福二年有先师禅院,宋端拱二年宋太宗赐额圣寿寺,相沿至今。历代修缮,现存殿宇早已不是原貌了。不知是否记错,此寺先前还有一个寺名,铁瓦寺。铁瓦寺这名多好。若真是这样,还是不改的好。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好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说的。圣寿,只关圣寿,与民何干。圣寿寺不若再更名为铁瓦寺,禅心清净,铁骨铮铮,该有多好。铁瓦这寺名,也许才是百姓欢喜的。可也许,难说,百姓习惯了顺从圣意,且溜边溜脚要沾一点所谓的皇恩浩荡。

大殿,在高处,台阶陡峭,说是若干个九层,要一直不回头上去,即可脱得多少重难。回头,就不灵了。及至上去回头看看,实在是太过陡峭,回头,不小心要跌了下去的。人生半途,也是不堪回首的,埋头安心走下去便是。

这里亦有建筑奇特的。问了知道,是早年一个留学德国的建筑师所为。这一处建筑,中间大屋顶式样;两边,却是近乎哥特式建筑的尖顶。色泽亦是反差,大屋顶式的,寂寥出世的青灰;哥特式的,朱红的肃穆,叫人想到尘世大地,也想到未知的天堂。

寺里,有一座佛殿,有人指点,屋瓦果然为铸铁。不知多少年了,铁色斑驳,黑褐,坚忍。人得多少年修炼,才能如此。铁瓦不言,只是安然风雨晨昏中自强筋骨,人世熙熙攘攘,且由他去。物之为物,经历风雨变化,都会如大荒山无稽崖下那块石头,锻炼之下有了感悟灵性的。立定默默注视铁瓦,心生无上敬意。

大殿背后,山上有茅庵。时间紧,没能上去。茅庵建于寺东崖畔石洞之中,该是绝尘净地。入庵小坐,临风饮茶静坐,得红尘半日闲,才是惬意。我等无福,只能仰望一回。居此茅庵,自在清净,当无妄想。

也想,这样茅庵,不该是我等俗人随意玷污。想想,便好。若真的上去,如许清净,口无莲花,又该如何置身其间。

寺后,有净身窑。净身,何意。也许有细细山泉,是僧人僻静洗心之处。我等狼犺之身,还是不去的好。

返身回来,过一钟楼,上去看看。钟楼狭小,除一铸铁大钟,余处仅可置一榻。其实,人的容身之处,有这样大也就够了。所谓仅可容身,能够容身就是,要那么大做什么呢。

要离去了,却见一副好联,少见的一种篆书:山鸟不知名利客,野花犹献庙堂香。

我等一行,无疑还在名利。山鸟焉在,野花焉在。

7

午饭在寺旁可宿可食的一处二层宅院。上楼见一位秋天必定来此写生的女画家。空灵山景色自然可画,但心境的修炼却是别处比不得的。没看她的写生,话语的淳朴,衣着的寻常,可以看出画家的好修为。好修为自然会有好画。好画,不看也罢。

午饭,以为是素斋,却有大荤。菜上来,是山里的鸡蛋,胡麻油炒来,难得的山野醇香。野蘑菇,灰黑色的,粘而滑,却是极鲜。野猪肉,全然是瘦的。问人家才知道,野猪没有肥肉。肉也不带皮,据说野猪的皮坚韧不可食。野鸡,炖汤,热而极鲜,也是难得。还有几样沁源本地菜,最爱的是肉汤炖的木耳黄花豆腐粉条。遗憾的是没有热馒头。热馒头配上这样的热热汤菜,才是最好。尤其深秋寒冬的夜晚,一大碗连汤带菜,就着两三个馒头,连吃带喝,饱了,呼呼一大觉,还有什么要说的呢。最后是一道甜汤,蛋清雪白,如流云,略略勾芡,临出锅,下一把山上采来的新鲜沙棘果,一盆的晶莹如玉,透着山间喜气。这一道汤,繁华京都再多银子也是妄想的。

席间,有通识当地的人说,这里是养人的地方,山上到处是宝,只要不惜力气,野物,药材,庄稼,都能养住人。外地逃荒的人到这儿就不走了。好活人呀。

院子里,不时有猴子从屋顶下来,到饭堂门口看看。看看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眼睛疑问那样,又不屑地转身走了。也有的猴子,在对面屋顶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眯着眼睛晒着秋后的太阳。一会,又因为什么,尖叫着,倏地从另一边的屋顶上下去,消失了。

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没见到几个僧人。问,说是秋后寒凉,僧人大都去南方过冬了。不解。也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呢。这边的佛殿不要人守着么。香客来了呢,谁接待呢。漫长冬日,尤其下雪了,北风一紧再紧,这寺因这些远去的僧人,也是有些孤独的吧。

临走,去一边的僧舍看看,一只花猫静悄悄在一处过道立着。见有人来,那猫慢慢转过身子,有点厌恶地走了。

一间僧舍门口,立着一把扫帚。打扫灰尘的扫帚,却显得异常干净,干净得令人疑惑,这扫帚真的是用来打扫灰尘的么。

8

去沁河源。天极蓝,阳光极明媚。

小路上到处是碎石,有点担心尖利的石头扎坏了汽车轮胎。几处,还有横断的溪流,几乎要淹没了汽车的排气管。人下来,到底盘高一些的车上,过了溪流,再上去。

跟许多河边有浑圆的鹅卵石不一样,不知为什么,这里的石头是粗劣的,形状杂乱,也几乎是一律的灰白色,有着打磨的粉尘那样。并没有多大的水流,这些石头是从哪里来的。这些石头似乎是经历了粗蛮的击打,随意破碎了,丢弃在这里的。

这样的几乎不是路的路,车颠簸着,一直行,走了好远,才停了下来。

人都下来,四处散漫着,看萧瑟的树木,枯干的花草,看水,看山崖,也看山崖上面高高的天。也有七八个人接着往前走,转过弯,看不见了,想去找沁河的源头。

走不久,一侧石壁有暗流溢出。可是再往前,依旧是,水暗暗涌出来。一会,又不见了。又走好久,另一处石壁依旧有水流出现。心想所谓的沁河源头,是不能确指的。水,无处不在。无处不在,亦即到处可以是源头。看看脚下,碎石头和杂草之下,哪里是源头,真是不知道的。这地面下的深处、远处,更深更远处,即可以是源头吧。有人西行青海,去三江源,涓涓细流,似乎是源头了。可这细流哪里来的呢。高原雪山上来的。可是,那雪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雪又是哪里来的呢。天上下雪,可那些雪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是不能一直问下去的。

沁河源,虽多树木,不时亦见水流,却因深秋,四处是荒芜的感觉。更远处的荒野之地,若有自驾的马车,大约是可以像阮籍那样:“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的。而阮籍恰恰是晋人。一行中亦有这样的人,如某某、某某。古人的慷慨气息,是不会断的,总会有个别的人,执拗地秉持着。人以为愚钝,也并不在意。

因这荒芜,冷清,想起几乎不为人知的画家陶博吾,真是百年孤独。陶博吾有《自挽联》:“智既不能,愚亦弗能,碌碌庸庸,天地苍茫何处去。生无可乐,死又奚悲,悠悠忽忽,漂流魂魄断归来。”读来令人唏嘘。虽然陶博吾亦有悠闲的句子:“夜开东牖邀明月,晨起南山扫白云”。可终究是孤独终老的。

沁河源呢,也是无人知道,是于无处方能觅到的。

9

沁河源出来,见一荒村,先前该有十几户人家,如今只有三几户了。一家有人,有狗,山坡下问,咬不咬人。回曰:不咬。小路上去,尽是羊粪蛋,空气凛冽,却依旧是冲鼻的味道。这家的老屋已然破败,摇摇欲坠,屋顶上生满了荒草。主人亦未想着拆去,似乎是等这老屋哪天立不住,自己倒了就是。老屋一边是后来的屋子,看新旧亦有二三十年了。门口堆满了烧火烧炕的柴,都是小碗口粗细的白桦,二尺多长一截,劈成半个半个,结结实实码着。

问起收入,男人说,种点地,养了一百只羊。想多问几句,却还是罢了。主人口吃,说来太费力,为礼节,还是不问的好。

有同行的女子新鲜,四处拍照。这家的女人出来问,拍这个有啥用。问得好。什么用处也没有。

这家的门帘,是百衲。花花绿绿的,显出一些难得的喜气。屋里,隔着玻璃看,还有一个女人,与外面跟我们说话的女子年龄相仿,不知是什么人。女人正剁着胡萝卜,也许是用来包饺子或包子的。可也许,是给那些羊吃的。山坡上的草已经枯干了。

这里的屋子,一律木构架,用土坯顺着木架垒砌,外面用麻刀泥抹平就是。屋子多是两层,下面住人,上面搁置杂物。二层没有楼梯,就着一架梯子上下。

没人住的屋子,老瓦黑旧残破,支撑的木头也大多朽了,墙泥因为雨水冲刷剥落,露出参差不齐的土坯,似乎人的皮肤剥落,露出里面无力的肌体。

秋后的阳光打在这泥土木头上面,这似乎还活着的宁静老屋,会时断时续喘息那样,回应着阳光的温暖。

但它们终究是要坍塌的。它们许久以后的无声坍塌,该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慢慢的坍塌,是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的。

偶尔一处,堆着拆下来的旧砖瓦,有些还码放得有几分齐整,似乎主人还要回来,再把它们造成一座屋子。

10

离开头一天,也去了两家煤矿。

地面的显示牌上,清楚地标明井下有几个人。据说,矿工还携带了定位装置,可以清晰地知道人在井下的位置。知道有监控设备,若从那里看的话,近乎漆黑的井下,是可以看到模糊晃动的人影的。可是不愿意去看。人就那么需要煤,需要那么多煤。人为什么不能自自然然在大地上,在太阳底下的生活不好么。

井下干活的人,多是来自乡村。陶渊明的时代太早了,若是他知道乡村的很多年轻人,如今是这样的生活,会作何想呢。乡村的人,本该过着“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农务各自归,闲暇辄相思。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此理将不胜,无为忽去兹。衣食当须纪,力耕不吾欺”的日子,却抛弃田耕如此谋生,悲耶喜耶。

在一家的井口看看。这里的下井,不是垂直的笼罐,也不是有座位的斜着下去的小矿车,而是用另一种装置,一个上面是挂钩,下面是简便座椅那样的单人下井器。矿工下井时,将挂钩挂在钢丝绳上,坐上简便座椅上,两手抓稳,双腿夹紧,顺着转动的钢丝绳就下去了。不知道这样,一直到掌子面,需要下去多深多远。想想,心里就惶然。我不是反对现代性的人,可现代的人,已经无可奈何地给物化了。想起谁那句有意味的话:“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本就已经无奈,而一旦为物,更是无奈了。

前几天读一个故事:一个矿工死了。他的妻子要离开矿上。工长说,大家都爱吃你做的馄饨。你就留下吧。哪儿不是活人。女人留下了。每天早上,十二个工友都去吃一碗她做的馄饨。后来,工长出事,临死前叮嘱妻子说,工友们约定好的,每个人,每天早上都要去吃一碗馄饨。我死了,你一定记得每天早上去替我吃一碗她的馄饨。

这故事,该是真的。

这故事为什么没人拍一部电影呢。

11

几个人去县城看看。几天了,还没有去过县城。

买两斤酒,去一家羊杂碎小店。没别的菜,就是花生米,羊杂锅。开店的是四十上下的夫妇。男人已经有些倦怠了,女人还硬撑着些精神。

晚上九点多了,打扰人家,有点对不住。没几个钱挣,叫人家陪着熬那么晚。遂又添了一些羊杂,算是自我安慰。

夜阑酒罢,几个人街上闲走,毕竟是县城的小,几乎没有行人。偶尔的几盏灯亮着,寂寞,也有点温暖。忽然,觉得这儿有点可亲。还没有怎么亲近,就要离开了。想想,这一离开,也许就是永世。天下之大,哪里容易再来。

12

早上八点,要离开了。跟几个人告别。有七八个人,因为赶飞机,凌晨五点就匆匆离开了。

问另一个人,回说,家里有事,也已经走了。

包里背着当地特意送的从山里买来的十斤小米,沉甸甸的。心里满是温暖感激。

上车,挥挥手,走了。手似乎挥得轻松,心里却知道,沁源不会再来。很难再来。除非,天意。

三个半小时后,到太原机场。一行人忽地星散,相互顾不上告别似的。跟两三个人匆匆告别,转身离去。这离去,也似乎竟然是有点毅然那样。

先走的一个人微信:抽空就来。

知道那人心意。

飞机上看他文字:山黑了。你还不够微小。还不够冷。再往深处走走。

我知道,我们还会见面。

还有一个,两个,也许三个四个,还会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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