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山之殇(外一组)
2018-11-21湖南
湖南 铎 木
从丑溪口过去
一部《水经注》注释了一个家,中华的始祖蹚过一条资水,从丑溪口过去。
大石锁住了神秘石洞,可锁不住一个民族的龙脉。远古的洞穴群居着大山雄壮的精灵。山峦涌动着滚烫的热血。风拂过百层岩,拂过石锁,拂过石洞,拂过56张石床,拂过石灶、石斧,拂过祖先们留下的鼻息。历史远去,时光梳理岀一幅清晰的岩画,一头矫健的麋鹿跃入画中。
足迹是洞壁上铭刻的符号,它是神奇的火种。
历史,俯视穹形的银杏树冠,用手中的石盆储存雪峰的雁鸣。晨曦与夕阳从崖壁上滴落。这不朽的诗章。
雪峰山,一座神秘的山,一座民族的山,它书写了华夏不朽的简牍。
蓝天下,苍穹里,盘古举起他的板斧,劈开混沌的天地。蚩尤举起战旗,驰骋过荒蛮的山岭。
敲打着厚重的铜音
雪峰延绵着华夏的龙脉。
一条盘古洞,衔接了中华没有文字记载的断层。雪峰逶迤,填补了史前的沙漏。
大鹏翔击,四处是阳光的金芒。
不再是神话,人类走出了洞穴,走进厚土,走近天空,走向文明。号语从雪峰山北麓的沅陵开始辐射。父爱,母爱,土地的厚爱,雪峰的博爱。一代又一代,代代相传。
蚩尤已走,部落已逝,古老的雪峰,仍旧屹立在世界的东方。历史在蚩尤寨荡漾,春天的风浩然于大熊山的蚩尤屋场。徘徊于楚,倾听蚩尤庙里的纹音。神话一次次走近,又散开,像当年神龙御驾的祥云,从资水的一朵浪花上飘过。呐喊,围着篝火舞蹈,一个民族被蛊下了倔强的秉承。坚忍、耐劳、尚武,不屈臣于命运。一次次面对悲情,面对阵痛,顽强地站立。挺起胸膛,目光深邃,用弓弩射出闪电与雷鸣。
敲打着厚重的铜音,喝下瓦罐里雪峰的甘泉,结绳记事。
浩荡的楚辞
霸蛮的号语,在湘楚嘹亮。
雪峰山,中华诗学的鼻祖山,中华的小昆仑。
游猎的风吹过颂雅,诗经沿着楚地流曳,下了江南。醇厚的民族之风滋润山民的特质。源于雪峰山麓的湖湘文化,沐浴着雪峰山的粗狂和柔韧。从一只雄鹰开始,归根结蒂。
浩瀚的楚辞,浩荡的国风。屈大夫的一声叹息,溅落了生命的一次叩问。鸟道流放于溆浦,自楚郢进入沅湘,溯沅水而上,披发行吟,溆水之滨,愤泉楚辞。千古绝唱的诗篇,从五月的扁舟上楫来。
《桔颂》,桔颂!雪峰的蜜桔结出忧患的心事。似不灭的萤火,飘逸于在雪峰的峡谷。九年呵!一个血性的男人从雪峰山的脉络中奔过。
一塘的荷,在忧郁的眼里开放。一条龙舟,划开湘竹的泪痕。
九九归一
风从雪峰掠过,传说从雪峰掠过。
从远古走来的彩釉,生息,繁衍,纷争,聚合。五千年前的联盟,蚩尤在长江流域号令着九黎。面临资水,他飘荡着长发,面对劲松,他仰起铜头铁臂。兽身人面、八肱八趾、疏首,登九淖以伐空桑。八十一个兄弟,八十一篇诗章。
他们向往中原的文明。蚩尤,苗族的大祖神,大雪峰的战神,他率众北上与黄帝战于涿鹿。涿鹿之野,中华三祖的一次盛会,开启了中华民族的一次血水融合。
南迁,血脉攀沿在雪峰山谷,围绕花杆歌舞,吹奏芦笙。过楚,进入黔地,融入华夏的浩荡之流,九九归一。
大雪峰,以自己的巍峨见证了华夏的一统。历史将蚩尤裹上了一层神秘,也将雪峰山裹上了厚厚的神话。且不说蚩尤部落来自何处,他们都是我们中华的神灵。
“九黎”繁衍,在长江流域唱起生命的战歌。
榕江西山的落日,“苗王庙”的千古之谜……壁龛上供奉着华夏的神龙。
一曲《枫木歌》
蚩尤的枷锁被神鹰驮回,历史散落在雪峰山上,化成一片绵延的枫林。
血红的枫叶,是蚩尤的斑斑血迹。
绣枫于祠庙的器皿,以为图腾,苗民们围着枫木载歌载舞。一曲《枫木歌》呼唤着蚩尤的灵魂,回归,融入。始于黄河流域的一部苗族史诗,通过枫木的根叶流传着雪峰之殇。
中华梦,梦梦相传,彰显中华民族的不屈与雄壮。
四诊法
的暮光。
乡村的器皿盛着庄稼音乐的啜泣,它们玉碎般绽开。
感悟悸动,扯动黄昏的蝉声。
“望闻问切四字,诚为医之纲领”摘自《古今医统》。
——题记
望
翻开《难经》的第六十一难:“经言,望而知之谓之神。”
你站在丘上,仰望。隐藏的乡音长出白芍之花,春天从掌面流过,略带流离的鸟语。
论及经言中的“望”时,放出一条旅途,壁画中的物语。
始于异乡人的神、色、形、态,起伏的云醫。感觉触碰到乡村的果核。
神气内敛,呈现山峰和谷壑。女人的稼穑、压在箱底的丝绸……
气血荣枯,色泽斑驳如月下的灯具。
乡村虚弱。黑暗中的铜音呆滞成瞭望的窗口。静寞之中,你画下面目、唇印、鼻、齿、舌苔,甚至菜色的皮肤。相思坠于一场邂逅。
你我仰望着腾空的火焰。
闻
“需要倾诉吗?或撕裂窗帘下的风声”。
从我的眼睑往下,季节装扮成一只南去的候鸟,轻微诵唱、呼吸、咳嗽、呕吐、呃逆。
接着嗳气,喉结涌动。
这些声音夹杂泥土的暗香,如迎着落日
“闻而知之谓之圣” 。
此时,你闻着我侧卧的体味。不同年代的木器散放各自的气息。你谈到废墟后的方言,腐叶的潮湿,隐藏的刀具,蔓延的黑暗……乡愁因郁结发出的口臭。
问
“问而知之谓之工。”
接着询问。在我的疤痕旁摆上砚台。或熟悉的祭祀。
从远古的一段枕木开始,紫色的阳光流过石级、菌斑……
一个巧匠在壁体上画上神鸟。
顺着河流而下,如我的脉络,我梦境中流曳的光芒。
那些与生俱来的鞭音继续鞭笞,时光的盘问让人记住最初的疑惑和焦躁。“而这些就是你的病灶和症状” 。
我默然,在你的洞察中体无完肤。
我开始盗汗,立于危墙之下。面对一段淤青的史实,虫洞后的肉食。你指着我的胸腹、耳、口,说出黎明前的巢穴。
切
外知为圣,内知乃神。
“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 。在乡村的河岸行走,遇见不同的风,季节的寸口、脏腑、虚实。历史为名医们立传,对乡村下了定论。
顺三焦而上,搭上穿越墙体的目光、奔腾的诗行、深埋的痞块。脉诊,触诊。
秋天的疾风切开了鸟道的痛。你触按我的体表、肤色下蛰伏的幻像。
可你千万别察看我的黑夜,别说出我炙热的体温、硬软、拒按或喜按。甚至我窗台上唯一的方向、饰物,期待坠落的方向。
尘埃之中,我已病入膏肓。盼着你秋天的菊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