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在暮雪之前 组章
2018-11-21蒲素平
蒲素平
落在树上的柿子
灰色的天空,山坳处一棵柿子树显得灰头土脸。
注定有些柿子要落在高处,鲜艳的身体,等待阳光或者一只鸟的啄。
一直这么挂着,红色的皮肤上落满了风,以成熟之躯,对抗注定的孤独。如同中年的我,朝来风,晚来雨,一生终究被命运遗忘。
没有人会无故想起山坳处的一棵柿子树和它上面遗留的一个柿子,影子不过是凭空生出的妄念。
春天出走的人,秋天赶不回内心。一块石头的天空,四季雷同。
尘埃将在暮雪之前,收回这遗留人间的最后一个柿子。
生在后宫的王,面对日薄西山的江山,除了饮下一杯酒,又能奈之若何?
一朵棉花
趁着天气好,无雨水,我急急忙忙地开了,摘棉花的女人,弯下腰,摘走了我的心。
我刚刚开放的身体啊,少了一颗心。
我原本不会计较我的心去了哪里,比如一件新棉衣,一床被子,一个城市,一个偏僻的乡村。那只是命运的一次安排。
冷暖,我已不知。或者说,有一个人知道,更好。
像一个孩子,被人捧起,“像永生者死一般活着”,一朵棉花,不会给秋天留下过多的注解。
保持君子最后的尊严,不管被多少灰尘覆盖,不管看起来多么灰暗。如果,有一只期待的手,用力一拍,我就会复活,就会冲破岁月的尘埃。
我就会用余生把你,再爱一遍。
躺在黑夜的场地上
天黑下来,人们渐渐散去,旷野空旷起来。
躺在场地的麦子堆上,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低,和不远处机井旁的一盏电灯呼应着。
刚刚收割下来的麦子,携带着自己的口粮,在身边睡着了,发出暖烘烘的伴着香气的呼吸声。一根麦芒,顺势扎进了我十岁的皮肤里,今天,依然成为我生活中的一根刺。
风越过我小小的幻想,越过新鲜的麦茬,一次次直接抵达了夜空。
行走的飞虫,有的休息了,有的飞动着,衣兜里一个熟透了的小沙果蠢蠢欲动,我摸摸又放下,放下,又摸摸。
旷野越来越空旷,星星开始走动,我认不出哪一颗是我。
一个人,在夜风里渐渐睡去。
一条河
不可以无缘无故地接近一条河的断面,不可骑在一条河的身上行走,不可以对一条河使用人为的隐喻,不可以让一条明亮的河暗无天日。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我将经历你所犯下的所有错误,盲目,自以为是。
大雨下了七天七夜,所能想象到的记忆都被雨水淹没,那么就是这条河,一条渺小得被你屈辱地遮蔽于暗处的河,一下子掀开了盖子。
一个水的世界大白于天下。
道路中断,语言暴乱,如果你没有翅膀,那么,你就返回吧。
时间汹涌向前,你却返身折回。
一边是弱智者的悲欢,一边是弱势者的悲欢。
对于一条河,我们奈之若何?
对于生活,我们奈之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