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意义与方法
2018-11-20周国清陈暖
周国清 陈暖
读书是人类对自身精神王国的探索,是个人灵性成长、人格完善的思想源泉。在多元变革的社会语境下,“全民阅读”列入国家战略,阅读推广持续开展,国民阅读率逐年上升,读书已成一种社会风尚或精神文化现象,整体呈现向好趋势。读书人以书为伴,以文会友,坐拥书城,守望心灵,以品书悟道为人生至乐!畅游于书籍的海洋,生活富有朝气,心灵获得美感,德性得以修养,境界随之升华,人生更趋艺术。这就是读书所饱含的精神力量、独具的神奇魅力!笔者有感于读书之意义与法度,归结三题与诸君分享。
一、读书何谓
“读书”二字看似简单,真正理解实为不易,且从各家之理悟中窥其堂奥。
中国图书评论学会副会长杨平从“体”“用”两方面来理解“读书”。“体”是探究读书这件事的根本意义,“用”则表征学以致用的思想,从而延伸出两个更好理解的词:好读书和要读书。这与鲁迅“职业的读书和嗜好的读书”分类相似。他们都推崇读书的“体”,即好读书。英国毛姆说读书是为了乐趣,“是一种享受”,如对一本书不感兴趣,就不要去理会它。这与陈平原所言“阅读的最大敌人是功利化”和“无用”阅读如出一辙。美国兰登书屋的创建人贝内特·塞尔夫的描述更为形象:“阅读是一种心灵的享受,多少有点像运动一样:你的热心、知识和敏捷都有关系。阅读的快乐不在人家告诉了你什么,而在于借此你的心灵得以舒展开来。”他说:“如你愿意,可以只为高兴而念书。”种种这些,均揭示出读书的真谛:读书指引人的生活,是一种高雅有为的人生方式,是人生境界之大美。
二、读书为何
胡适说这个连小孩都知道,讲起来很难为情,而且也讲不好,之所以要读书,无非基于三点:接受人类遗产;为要读书而读书;解决困难,应付环境,并获得思想材料的来源。这自有道理,颇具深意。笔者细品读书之意义与目的,以为其蕴涵有三。大凡读书之人,无以越此三界。
其一,读书当为修身立己。有人视读书为“人性养成”、“人文化成”,有人将“自我修养”视为读书的关键功能,坚守“为自己而读书”的立场,不管怎样,借助读书以保持内心世界的安宁,不断超越自我、塑造人格、修养德性、安身立命,便是修身立己的表征。《论语·宪问》中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即为自己而读书,不为功利所驱,而纯粹出于自觉。周作人所言“为自己的教养而读书”,同样是一种“修身立己”的自我完善。
其二,读书致力于求知为学。即读书是为获取知识,为做学问。严济慈说,“掌握运用乃是学习的最终目的”,从而“把学到的知识在手中把玩,成为武器,运用自如,游刃有余”。做学问的前提是拥有扎实的基础知识,而基础的奠定源自刻苦、认真、细致地读书。当下趋势,学历学位几成个人的社会标签,就更应明确读书目的。所谓“文凭与水平”的区分,实为关乎读书与否的深层拷问。为学之人,要好读书,读好书,树立知识强国、文化强国的远大志向。
其三,读书终为开风气。“风气”,可指社会风云、时代气象。读书与时代精神如影随形,同社会风气承递和生活方式变化息息相关,它推动社会进步,浇灌文明之花,催生主体素养,无疑是社会生态系统的鲜明影像。读书最终是为承续、弘扬民族文化,构建祥和的社会风气。大众读书的路线图和价值取向的变化,个体和集体的读书心像,总与一定社会心理和时代风潮相联系,可从中透视社会变迁,解读文化密码。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阅读的政治取向、九十年代阅读的经济取向、二十一世纪阅读的文化取向,均是阶段性表征。有时一部书或一篇文章就形成阅读热潮,引起社会文化或心理的变化。《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读书无禁区》等引发的大讨论,都说明读书敏锐地感应时代,带着社会的体温。
三、读书何为
中华民族优良的读书传统中饱含丰富的读书方法,温故知新、学而不厌、学思结合、学而时习之、敏而好学、不耻下问、默而识之、学以致用、知人论世、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等均折射出古人的读书智慧,一直具有指导作用。
其一,读书贵精心选择。高科技时代,产业化发展,出书速度快、数量多,可读、耐读、适读者几何?这就需选择。如何选择?就要有自己的判断,切忌人云亦云,底线就是摒弃“恶书”。“恶书者,精神之鸩毒,其害及于心思”。不读“恶书”是周作人使用的排除法,确保在“读不胜读,亦读无可读”的书中选择佳作。他的《垃圾书》一文就明确了抵制垃圾书的方法。摒弃“恶书”之后,就要选择多读“善书”了。朱光潜说得好:“与其读十部无关轻重的书,不如以读十部书的时间和精力去读一部真正值得读的书;与其十部书都只能泛览一遍,不如取一部书精读十遍。”“真正值得读的书”即为“善书”或经典,是文化浓缩之精华。周国平的读书特点是“不走弯路,直奔大师”,因人生有限,不应浪费在平庸之作上。此外,还当读一些与自己见解相左甚至相悖,而又足够“善”的书,个人的思想只有在这种博弈、碰撞中才能真正提升。
其二,读书求“博”“精”结合。周国平读书的第一个特点——“不务正业”,就是“博”的体现,以此拓宽眼界,活跃思想。“博”的同时,更要“精”,散文家秦牧的“鲸吞牛食”读书法,便是“精”与“博”的形象写照。“鲸吞”即鲸吞食鱼虾,一口下去,装下的食物不计其数;“牛食”则是读书要像牛一样“反刍”,将吃下去的食料再咀嚼细化为养分,供身体吸收。一味“鲸吞”,可能消化不良,所以加上“牛食”,读书才更有营养。胡适的读书目标是为学要如金字塔,要能广大要能高。顾颉刚提出将“显微镜”用于自己研究的专业领域,同时用“望远镜”旁及其他多方面知识,知己知彼。
其三,读书需“随遇而安”的姿态。好的阅读环境能激发读书欲望,诸如书店、图书馆之类,一踏入就书香扑鼻,灵感满身,自然是一种享受。然而读书又不囿于环境,一心向学、潜心读书的人,即使身处喧闹恶劣的环境也能“随遇而安”,克服其负面影响,独拥读书的定力。中华民族有优秀的读书传统,陶弘景菜园求学,蒲松龄草亭路问,以及凿壁借光、囊萤映雪、悬梁刺股、警枕立志等勤读故事,均从不同角度说明了如何克服环境困难而坚持读书的精神。曾国藩在一封家书中提到:“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这便是读书要“随遇而安”的很好佐證。此外,人在不同的精神与心境下读书,体会、感受也不一样,效果各有千秋,就像王梓坤的描述:“失意时读书,可以使人重整旗鼓;得意时读书,可以使人头脑清醒;疑难时读书,可以得到解答或启示。”所以,读书的“随遇而安”也需“随心灵的境遇”,调适好心态与情绪。
其四,读书要坚持“五到”。这是对胡适“读书四到”的拓展,即眼到、耳到、口到、心到、手到。“眼到”是用眼睛辨认书本上的每一个字,一字一句都不放过,能清晰辨别其承载的信息、知识、思想、文化。“耳到”是通过听觉获取知识。《郎潜纪闻四笔》中记录了一则顾炎武的读书方法:“约士友中声音宏敞者四人,设左右坐,各置注疏本于前,先生居中,其前亦置经本,使一人诵,而同人听之,遇其中字句不同,或有疑义者,详问而辩论之。”顾炎武发挥听觉在读书中的功能,感知更为直观。现代科技背景下,有声读物的发展更是满足了读者通过“听书”获取知识的需求,扫描二维码,就可变“看书”为“听书”,超越了顾炎武、胡适那个时代。“口到”则是一句一句念出来。“念书的功用能使我們格外明了每一句的构造,句中各部分的关系。往往一遍念不通,要念两遍以上,方才能明白的。”碰到一些较长且难懂的句子或蕴含深意的段落,看一两遍不一定能懂,但读上一两遍就很好地理解了。“口到”还要善“问”,要培养提问、想问、解问、答问的本领。读与问结合,实际上就是学与思结合,因为“问”需要思考,正所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也说明“心到”最为重要。读书光靠眼和嘴是做不到的,唯专心用神、凝神聚气才行。宋儒张载说“学贵心悟,守旧无功”;程颐说“学原于思”;鲁迅说“较好的是思索者”;冯友兰的读书经验是“解其言,知其意,明其理”。诸家之言,都是说读书要心到,心不到无以为学。心到还体现在“疑”的精神,要敢于怀疑,善于质疑,时刻存疑,带疑问读书。“手到”则是说读书要自己动手,胡适就说“手到”是“心到”的法门。前“四到”得来的知识,再怎么消化吸收,都只是别人的,模糊且零碎,只有用自己的方式整理一遍,将知识内化,形成自己的观念和理路,才算是自己的东西。
然则读书有法又无法,可谓“无法之法,乃为至法”。有法之径,在探索,在总结,在勤思与修为;无法之谓,乃是融入心脉,化为习惯,变为内在精神,从而主动追求,自觉而行。胡适有言,读书就靠养成好的习惯,“习惯重于方法”,如此说来,则要“将生命浸泡在书籍之中,将感触融入书籍之中,让读过的好书驻留在心中”。只有读书像衣食住行一样伴随我们,成为精神生活甚或生命的一部分,才会用心专一,持之以恒。特别是少儿读者,习惯成自然,良好的阅读习惯一辈子受用无穷。亲子阅读、家庭阅读、幼儿园集体阅读、校园读书活动等,都是养成读书习惯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