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自主可控现代产业体系

陈柳

中共江苏省委提出，未来江苏产业发展着力点要放在控制力和竞争力上，把丰富的产业、科技、人才资源整合起来，构建自主可控的现代产业体系。未来，江苏看产业不能只看规模、体量，而是要把多重资源叠加的优势体现出来，释放出创新驱动发展的强大能量，建设自主可控的现代产业体系。

自主可控现代产业体系的基本内涵

现代产业体系自主性的构成要素。现代产业体系的自主性主要包括以下构成要素：一是国民性。产业的自主可控是以国民产业权益为主体的，控制力不能脱离国民这个主体，主要强调要使国民为主体的产业权益在国际竞争中得到保证并不受伤害。国民性的指标主要体现在具有产业控制力的企业主体中内资所占的比重、外资的非主导作用等。二是竞争力。产业控制力依靠的是产业的国际竞争力，这种竞争力是在开放条件下基于创新技术、标准等竞争优势而形成的。可以说，一个产业没有国际竞争力，就不会有国际控制能力。三是主导权。在更高层次上，自主可控体现在对这个产业创新方向、技术路线的话语权，确保产品在较长时间内不被替代。四是安全性。自主可控是实现产业安全的基础和核心，也是实现产业安全的重要边界。一国对某一产业控制力弱化，即表示该产业的安全边界受到威胁，产业控制力的提升和实现，是维护产业安全边界和实现产业安全的重要途径。

现代产业体系自主性的来源。现代产业体系自主可控的能力主要来源于以下因素：一是核心技术。利用核心技术控制产业体系是价值链中链主的最常见行为，欧美日主要发达国家仍然在主要产业领域垄断核心技术。二是标准制定。国际高端产业的竞争直接表现为标准的竞争。比如，较长时间困扰中国发展大型商用飞机的问题是获取欧美的适航证。尽管中国民航有自己的适航证，但国际普遍认可欧洲航空安全局（EASA）和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的标准，并且EASA和FAA是互认的。三是商业模式。随着新经济模式的发展，部分企业利用商业模式形成的市场势力在产业链条中处于支配地位，如亚马逊、阿里巴巴的商业模式。四是资本联盟。在高端产业的产业链中，一家企业乃至一个国家的企业不太可能控制全部的重要环节，产业链当中的若干企业会通过股权等资本合作建立联盟。

建设自主可控现代产业体系的两个层面

哪些产业需要自主可控。结合国家发展需求和江苏产业特点，选择和确定自主可控的产业可按照以下原则：一是市场容量原则。中国市场容量巨大，但由于核心技术掌握在国外企业手中，缺乏与跨国公司竞争的本土企业，国家和消费者将为国外垄断价格付出巨大的经济代价和外汇储备。对此，要有所作为，如在新能源汽车方面，新能源汽车对燃油车的替代趋势为我们提供了弯道超车的机遇，我省的新能源汽车基础较好，在若干环节可以与国际厂商在相似的起跑线竞争；在环保产业方面，发达国家治理环境的技术和经验丰富，但是环境治理的工作在发达国家已经基本完成。我们要利用环保产业的内需优势，通过各种有效合作将国际先进技术为我所用，使得江苏的环保产业水平达到世界前列。二是产业安全原则。部分核心技术首先运用于军工领域，这些产业和技术发展涉及到国防安全乃至国家领土安全等问题。要结合国家军民融合战略，对这些产业有自己的布局。三是基础产业原则。很多关键产业的发展受制于我国的基础产业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些基础产业不同于工业化时代的能源、原材料、交通运输等传统产业，而主要表现为信息产业、高端装备、生物医药等行业运用到的基础技术和材料，如半导体行业、新材料行业等。为此，要提高这些行业关键材料的国产化率。四是前沿趋势原则。江苏作为全国产业基础最好的地区之一，要对前瞻性产业未雨绸缪、积极布局，如提前布局人工智能产业，因为类人神经计算芯片、智能机器人和智能应用系统等人工智能产业的重点领域的发展是未来的方向。

选择产业攻关要发挥自身优势。一是发挥产业集群优势。我省正在加快培育新一代信息技术、新材料、高端装备等万亿元级世界性产业集群，以及数十个千亿元级产业集群。要对重要环节发力，在产业集群中培育更多的掌握产业链命脉的“隐形冠军”。要在更高层次上理解高质量发展中“亩均产出”等指标的含义，不仅要看亩均产值乃至亩均税收，更要看企业所处的环节对产业的控制力。二是发挥科研院所学科优势。国内众多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在江苏布局，这些研究机构在各自的领域拥有很强的优势学科。要支持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等主体承担攻关任务，不断完善创新体制，支持科研院所与我省各类创新主体联合攻关，提升产业创新能力。三是发挥独特的市场优势。中国具有某些相对独特并且巨大的市场，市场因素将促进前沿技术的运用，也为技术创新提供物质基础，如在移动支付、移动社区方面积累了海量用户和数据。要抢抓机遇，选择物联网、大数据等领域的重点环节进行突破。四是发挥在前沿领域的相对后发优势。当前，众多前所未有的新兴技术、产品和商业模式不断涌现，为我省提供了“弯道超车”“换道超越”的机会。相对于发达国家，产业演化过程中技术路线的转换有利于我们发挥后发优势，如在人工智能领域，总体上我国与发达国家同时起步，集中攻关可能在某些环节取得行业话语权。

建设自主可控现代产业体系的思路

选择产业链环节实施市场势力对等战略。从产业实践来看，随着现代产业链分工的细化，一条产业链当中可能存在多个重要的环节。如果短期内直接突破不了国外企业掌握的最核心环节，可采取次优的对等战略，即在产业链中選择壁垒大致对等但更能发挥相对优势的环节突破。“大而全”不能形成对等势力，而应把主要精力放在对等环节集中突破，为国家产业安全作出贡献。

推动现代产业体系之间的协同发展。现代产业的发展不是孤立的，它与其他产业之间具有协同性。在新兴产业之间，一个产业的发展可以带动其他新兴产业的发展；一个产业的瓶颈，也可能制约其他新兴产业的发展。比如，电子LCD制造用光刻胶核心技术至今被TOK、JSR、住友化学、信越化学等日本企业所垄断。为此，发展现代产业不应是孤立支持某个产业或企业，而应着手建立重要产业之间的联合技术攻关的机制平台，实现相关行业企业之间的有效对接。

优化现代产业体系的空间布局。从发达国家来看，现代产业都是以集群形式存在的。优化现代产业体系的空间布局，要以全省“一盘棋”思维，发挥苏南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的突出作用，着力在区域内谋划布局体现我省高质量发展水平的产业地标；深刻理解战略性新兴产业含义的动态性，对于主要是加工性质、仍然具有一定发展潜力的产业和环节，可引导实施产业转移；在小区域范围内，尽量避免对项目的恶性竞争，可借鉴南京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建立项目信息首报避让机制的经验，减少不合理的重复建设。

引导优秀企业加入到关键领域的攻关中。核心领域的技术攻关通常需要长期的积累和经历较长时期的亏损，这不仅需要政府各类专项资金支持，更需要已经具备强大实力和有资本持续投入的企业加入。从全国范围来看，阿里、腾讯这些互联网企业，正聚焦于大数据、人工智能等距离互联网较近领域的核心技术；宝能、恒大这些企业，也正在进军新能源企业等战略性新兴产业。而江苏除了先进制造业，在零售、传统制造、房地产等领域也有不少全国领先、具有相当实力的企业，要引导这些企业运用资本、管理方面的经验投身到建设自主可控的现代产业体系中来。

运用市场优势增强技术引进的谈判能力。中国巨大的、特有的市场是引进国外高端技术的重要优势。其中，高铁行业是利用国内市场引进、消化、创新技术的典型案例。为此，首先是要选择对我国市场依赖较大的产业进行技术引进和谈判，如环保行业、核电和老龄化产业。其次，对跨国公司的技术转让要通过省级层面协调行业协会等组织进行集中谈判，让消化吸收平台更好地对接国外关键技术环节。

（作者系南京大学长江产经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