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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屿

2018-11-20韩彦如

神州·中旬刊 2018年11期
关键词:老叟老头子老婆婆

韩彦如

落日投去一丝促狭的光,海面上鱼群吐出的泡泡已经消失,风平浪静,一座岛屿长在这海中间稍偏左的位置。

这是一座孤岛。岛上的植被不大繁茂,却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

浅滩上没有锚。视野所能及之处也无一艘船驶来。有一个老头子坐在枯树干上,白花花的胡髭打着卷儿,他身边长了几簇野花,是淡淡的鹅黄色。老头子笑嘻嘻的,眯着眼睛看向南边,金光慢慢的融进了海。

他一挥手,岛上的草木被唤醒,加倍的生长着,彼此交织缠绕,织成了巨大的浓阴;他再摸摸自己的胡须,转眼间大雪纷飞,整座岛在雪天的艳阳里银装素裹。

我站在这条铁轨的尽头,身后是路,面前是海。找不到啊,那座有小老头子的岛,找不到呢。

有一只海鸥盘旋在我的头顶,朝着我友好地排泄。我的手机莫名其妙的没有电了,鞋子后跟无缘无故的开裂了,只有一张褪色的手绘地图在我手心里,浸上了汗。

我的工作丢了,我的家人消失了,我几近身无分文,只有这一个似梦非梦的场景在脑子里反复重演。所以我站在了这条铁轨的尽头,有两条路可以走。跳进海里,或者沿路走下去。

我放下背包,脱掉帽子和靴子,扔进海里,都消失吧,我想。我把手机摔得粉碎,把与家人的合照撕烂,去死吧,我想。可是我在背包底下看见了那张按照梦画出来的地图,几座孤零零的岛长在海里,彼此相距甚远,在海风里低吟。于是我背上背包,犹豫的向身后的小集市里走去。我最后还是孬了。

集市里有一家破烂的小酒吧,里头烟气缭绕,呕吐物的味道和威士忌的味道相互抗衡。用最后一点点钱痛快的喝完了酒之后,我对着酒保发疯的笑起来。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一边尝着不再需要明码标价的自由的味道,一边想起自己在办公桌前打字速度越来越快,位置却越来越靠后的荒唐。我的笑声让整个酒吧突然安静了几秒钟,有人颦着眉头瞟我一眼,接着继续喝着自己的酒发着自己的愁。

我发现这个酒吧的员工多于客人,这些穿着同款上衣的人有的像顾客一样喝得烂醉,有的在人堆里穿梭自如。可是他们都像是藏着一段精妙绝伦的故事一样,嘴角挂着淡淡的得意。

一个老叟蹒跚的倚在滴着酒水的吧台,小姑娘,你是不是丢了工作呀,她这么问我。

老婆婆,你怎么知道?我还弄丢了家里人。我的心情还不错,于是和她聊了起来。

老叟说,她能看出每一个進来的人都在为什么心烦意乱,因为他们那些员工都来自我们这样的人中。这里本来是一个繁华的小镇,后来因为一次灾难,整个小镇都被夷为平地,所幸的是有很多幸存者。人们相互鼓励重新建设自己的家园,仿佛在告诉这片土地人们的生生不息。而后又接二连三的发生灾难,人们一次次坐在灾难里手足无措的看着亲人和家园消失殆尽。于是人们索性想要搬走,可是就像被诅咒过一样,不论以什么方式,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回到原地。

就这样,那些幸存者的积极性越来越小,人们把自己与他人隔绝起来,把自己隐藏起来,一个个都成了自私鬼和流浪汉。某一天一位来自孤岛上的老头子,拯救了这些人,老叟边说边伸手四处指指点点。老头子让人们慢慢淡忘了过往的荒唐,以那座岛和海上的万物咸宁取而代之。尽管灾难总会不定期而至,但人们渐渐习惯从灾难里爬起来,哪怕这一次灰头土脸,下一次颤颤巍巍。每个人心中都执念于那片遥远的美好的海,或者说,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那座春意盎然的岛。

听到这里,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醉意全无。老婆婆,你说的那个岛,在哪?老婆婆笑了,在哪,没有人知道在哪,我们只知道,来到这里的人都梦见过这个岛。不是吗?我没有回答,等待她说下去。起初我们还在疑惑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后来才明白,老头子是想在让我们的世界更热闹的同时也给予他人些什么。

孩子,这里面大多都是走投无路或者自寻死路的人,但当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就会走出束缚自己的那片海,一座座岛屿连起来,就是一整块大陆啊。老婆婆拍了拍我的肩,眨眼之间消失不见了。

一个月之后我离开了这个集市。我穿戴整齐洁净,走到了铁轨尽头。我很侥幸没有把自己丢进海里。或许人们总会为了无比荒唐却又无比美好的信念一直奋斗下去,背后的原因,大概是人性里夹带的韧劲。那一座孤岛对于蹉跎在生活里的我们而言,就像荒秽地里永不迟暮的美人,尽管稀少,却袅袅婷婷到足以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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